“就是那杯牛奶。”温砚笙重新牵上虞卿辞的手,“就是在这个位置,在同样喧嚣的音乐里,在形形色色人的打量中,我坐了整整一晚上,将我跟温家的关系仔仔细细梳理了一遍。”
“等我想起还没感谢你这件事时,你已经离开了。后来我想,也许是上天眷顾我,觉得那天的我太过狼狈,才避免了我们的交集。可我没想后来那么多年,你再也没有出现。”
虞卿辞回忆过往:“我妈妈工作结束后,我跟着她回家过年了,后来又上了几个月的学,我去了美国求学。”
“嗯,我知道。”温砚笙说,“后来我们再次相遇,这就够了。”
虞卿辞张张口,还想再说点什么,温砚笙先捏了两下她的中指,问:“时间不早了,要回酒店吗?”
虞卿辞现在确实有些坐立难安,起身时,看到舞池那边被缠上的女孩,直接走过去,当着几个高大的白人,拽着人就走。
旁边维持秩序的酒保习惯性偏向白人,正要来阻拦,看到虞卿辞身后向他们使眼色的同伴后,忙定住了脚。
路过巷口时,虞卿辞停下脚步往里看了眼,温砚笙也随之停下来,看向她时,像是期待着她说什么。
虞卿辞偏过头,藏住发烫的耳尖,避重就轻的指了一下女孩:“她就是在这见义勇为被我撞到,后来又被那几个白人看上,要是真被带走,指不定被玩成什么样。”
旁边的女孩从走出酒吧的那一刻起,眼睛就粘在温砚笙身上没离开过,听到虞卿辞这么扒她底细,少年人的心高气傲顿时涌上来:“我哪有这么蠢,我是看姐姐你长那么好看一个人去酒吧危险,才陪你一块去的。”
虞卿辞‘嗤’了一声,将女孩关进车后排,自己倒是熟门熟路的拉开副驾驶的门,然后询问起女孩的住址。
女孩详细的报了好几个街区,就跟导航一样详细,边指路边不忘跟温砚笙聊天,一口一个‘教授姐姐’,尽管她说十句,也可能换不来温砚笙一个‘嗯’的回应,但她接受程度良好,甚至看向温砚笙的眼神更加热切。
车内的气氛却没因女孩喋喋不休的活力输出而变得轻松,主驾驶和副驾驶之间无形的沉默渐渐蔓延。温砚笙说出那件事后,虞卿辞停滞的大脑终于开始缓慢的重新运转。
是她啊。
那个白月光竟然是她。
温砚笙竟然在她毫不知情的岁月里,找了她整整七年。
虞卿辞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嘴角难掩上扬的弧度。
女孩今晚喝了不少酒,在行驶过第三个街区时终于撑不住,再度强调了一句她的住址,昏昏睡了过去。没了声音的车厢内,气氛好似更沉默了。
沉默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除开工作,温砚笙平日里就是个沉默的人,可虞卿辞也难得如此沉默。
她紧绷着侧脸,表情平定,偶尔借切弄中控台音乐的机会瞟向温砚笙时,眼神里有一种隐秘的试探。
温砚笙似乎并没有察觉,侧过头来时,只问了一句:“这车比较旧,要听广播吗?”
虞卿辞偷看的理由被剥夺,若无其事的说:“不用,就这么将就一下吧。”
十分钟后,虞卿辞看着女孩进了家门,重新上了车。车门一关,又恢复到了刚才的沉默。
这回温砚笙先开口了,突然问她:“程歆告诉了我,你航班落地的时间,吃晚饭了吗?”
“飞机上吃了点。”虞卿辞此刻看温砚笙就饱了,根本不计较其他吃的,“我记得酒店附近有便利店,等会儿去一趟就行。”
说这些话的时候,虞卿辞看着温砚笙,那张平静的侧脸微微一紧绷,又很快松弛下来。温砚笙像是也想说点什么,最后只说出一个:“好。”
虞卿辞在这种时候总是比较迟钝,但也没那么迟钝,主动提起:“所以我回国酒吧向你发出邀请的那一夜,你就已经认出我了?”
她的身体往温砚笙那边略微倾了倾,连连感慨:“温砚笙,我长成这样,还有个博鑫当靠山,你是怎么能忍住不对我下手的?”
不是虞卿辞自恋,像她这样的条件,在相亲市场可是大热门,就像过年时,直接来她家愿意入赘的大好青年都不少。
温砚笙开车间隙带了她一眼,重新目视前方:“不合适。”
虞卿辞‘切’了她一声:“刚开始不合适,后来看你也没忍住啊。”
虞卿辞重新靠回自己的座椅背,闭眼小憩。
中途温砚笙的目光转过来几回,虞卿辞故意当作没看到。温砚笙不承认,那她也要学会矜持,不就是给人当了回七年的白月光吗?拿她当白月光的人能绕伦敦一圈。
她才不稀罕!
直到车子驶入酒店地下停车场,温砚笙下了车,直接来开虞卿辞那侧的门:“现在去便利店?”
虞卿辞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拉拽安全带解开,还是忍不住提醒:“温砚笙,你特地来酒吧找我,又这么快把我送回酒店,是不打算跟我约会了吗?”
——‘如果你能在零点前找到我,我们还能约一场会。’
如今伦敦时间刚过九点,绰绰有余。
温砚笙替虞卿辞拿过包,另一只手在她探出车身时圈住她的腰,低着声音问:“你不生气了?”
虞卿辞:“我为什么要生气?”
温砚笙:“你在车里一直没说话。”
虞卿辞:……
那不是因为温砚笙也没说话吗?
可看着温砚笙一脸严肃的表情,虞卿辞还是心软了。借着车灯熄灭前在白墙上反射出的光芒,虞卿辞搂上了温砚笙的脖子,目光灼烧着温砚笙的脸,口吻更像是嗔怪:她发出一声短促的笑:“那个让我计较了那么久的人是我,我为什么要计较?”
“若是真要说点什么,今天早上醒来时你不告而别,真的很烦人。”
温砚笙顺势搭在虞卿辞腰间的手收紧,呼吸加重:“我来英国要寻个人。”
这次她像是吸取了教训,又解释说:“于婉华的资产皆转入了另一个与温家人无关的海外账户,据温煜风所说,这笔资金她本打算跟诺曼先生进行合作,诺曼先生是如今资金去向的唯一希望。”
“找不到那笔资金去向,那就是非正常的转移了。”虞卿辞若有所思,“她找了第三方清洗?”
“目前只是怀疑。”温砚笙没有把话说死,但她既然提出这件事情了,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虞卿辞又问:“所以你今天见了诺曼先生,他是如何说的?他跟于婉华原先的合作,谈到哪一步了?”
“还没搭上线,暂时没见到人。”温砚笙摇了摇头,却见虞卿辞脸上的表情比她还要惋惜,她侧头低声笑,“你要在这儿跟我聊一晚上的诺曼先生吗?”
虞卿辞讪讪把手从温砚笙肩膀滑下来,转身去找停车场出口:“走吧,先上楼。”
虞卿辞原本以为在停车场说这种事情不太恰当,毕竟如今涉及整个温家,即使在国外,她也能理解温砚笙的这份小心谨慎。
直到温砚笙直接带着她去了一早就定好的房间,虞卿辞的目光从房间号落向温砚笙,正要说什么,温砚笙利落的开了房门,将她抵在墙上亲吻。
虞卿辞措手不及,声音卡在嗓子眼,奈何主动的那个是温砚笙,她推不开也不想推开。
再多的埋怨都好像被这个吻化解,直到结束时,虞卿辞趴在温砚笙的肩头平复气息:“温砚笙,你明知道我就是当年的那个人,来博鑫后还对着我爱搭不理,你讨厌死了。”
温砚笙抬手捋了一下她蹭得起静电的长发:“你找我时我哪次没去?”
“那能一样吗?”
确实次次去了,但那不都是因为工作?就算不是工作,温砚笙也能把话题带到工作上去。
虞卿辞拍开温砚笙的手,她一直以为只是自己带着目的性的接近,可今晚认知的重塑,却让她清晰的意识到,原来猎物从一开始就只有她自己。
温砚笙看着她一步一步,跳进铺好的猎网,却还要充装好人,一次次的拒绝她。
气不气?
当然是气的,怎么也淡定不起来,之后虞卿辞直接把温砚笙拉进屋,推上床,坐上腰腹。
瞥一眼扔在一旁亮起的手机,正好九点半。
虞卿辞的手勾着温砚笙的长发,一下一下的撩着她的锁骨:“温砚笙,你以前究竟是怎么做到对我那样冷淡的?”
温砚笙侧头亲了下虞卿辞的手背,目光十分虔诚:“可能是想在你身边留久一点吧。”
虞卿辞耳朵一热,偏过头故作姿态:“你也不怕我知道以后直接不理你。温砚笙,你瞒了我那么久,你得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怎么赔偿?”温砚笙的手指轻轻摩挲过虞卿辞的腰,低声说,“在这里?”
虞卿辞被那突然压低的声音震得浑身酥麻,触电似的想要往后逃离,又被温砚笙按着后背重新压回去:“我还没同意!”
温砚笙没有强迫人的喜好,带笑的嗓音十分体贴:“嗯,你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好好考虑。”
“你这样太没诚意了,还是来些实际的。”
“实际的?”
“对,比如今晚我说什么,你都得满足我。”虞卿辞狮子大开口,“不然我立刻买机票回国。”
温砚笙笑说:“那你要是说一个晚上,我岂不是要倾家荡产了?”
虞卿辞眼露嫌弃的将温砚笙从头打量一遍:“温小姐,请你搞搞清楚,你自个都为了追回明嘉的款项跑英国来了,明嘉那儿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你收拾,你能给我几个钱啊,别到时候我一回国,银行就拿着欠条上门找我要钱啊。”
“是,我明白,一直都是我高攀小虞总。”温砚笙在这方面惯来让着虞卿辞,一来博鑫的财力摆在那里,确实没什么好反驳的,二来小祖宗喜欢听,多低个头也没什么。
虞卿辞平时被人迎合惯了,本应该对这类话无动于衷,可当温砚笙说时,依旧很是受用:“你知道就好。我要你现在给你的手机录入我的面容识别。”
温砚笙手机里全是工作伙伴,完全不怕查,满足了虞卿辞。
虞卿辞又说:“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误会,就算我跟你生气你也要立刻告诉我。”
温砚笙:“你要是更生气了呢?”
“你不会把我绑起来啊。”虞卿辞眼神乱飘,“没看过那种小电影吗?”
温砚笙一愣,在虞卿辞的薄脸皮快撑不住时,应下来:“我去学学。”
虞卿辞一本正经的点了下头,小声补充:“但平时不可以。”
温砚笙挑了下眉,只问:“还有其他要求吗?”
自然是有的,虞卿辞事无巨细,借着机会把温砚笙身边所有长得好看的不好看的女人全盘问了一遍。温砚笙起初还能配合,直到问到秦明烟,她略带揶揄的看了虞卿辞一眼:“你觉得我跟她有可能产生感情?”
“万一她愿意为爱做零呢。”虞卿辞大言不惭。
温砚笙:“改天我劝劝她。”
温砚笙说这句时说得十分严肃,虞卿辞一把掐上她的脖子晃来晃去:“不行不行,丢死人了。”
“你也知道有这个想法很丢人啊?”温砚笙慢慢的反问她。
小虞总的激情暂消,终于愿意换话题:“那什么,那我换个还不行吗?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明嘉到底有多少亏空?”
温砚笙想了想:“你想知道的话,等回国我可以给你看实际财报。”
虞卿辞又不是真的想查温砚笙的财务,她虽被白月光是自己这件事情迷了眼,但还保持一丝理智,记着她来英国前跟她爸闹出柜的事。
万一她爸拿钱砸温砚笙怎么办?
虞卿辞揪着温砚笙的衣角,脸上表情越发郁闷。温砚笙察觉到了,以为虞卿辞是对她不够坦诚而不满,放柔声音解释:“明嘉的亏空主要来自于待售楼盘回款和于婉华用股票套现取走的那笔资金,若是都拿回来,也能让明嘉既定的那些高杆杆高负债喘一口气。”
制作再为精密的仪器,都有可能因为其中一颗小螺丝钉偏离一度而滞停。明嘉原本等着开盘的两处楼房回款去建造温煜风之前向虞卿辞提过的城南的地,在这基础上还能偿还两张到期的债券。
而明嘉也可以以城南的地为噱头,向银行套到更高的贷款,以及签订更多的协议。而这每一步的协议都会涉及到跟其他公司的合作,为了能顺期进行,明嘉更是早已签过合同,让对方公司皆空出档期。
若是无法在短期内收拢资金,接下来项目延期的资金如雪球般越滚越大,明嘉定然难逃这一劫。
于婉华知道,她不是不能救,可她曾得罪土地局刚上任的那位,新条例就已经给了明嘉致命一击,她不敢赌。
再加上有个随时能让她失去所有的方志明在狱中虎视眈眈,她才出了国。
虞卿辞对明嘉的困境也知道个大概,此刻受了虞柏洲的影响,满脑子都是最坏的结果:“你就直接告诉我,如果这些事都无法解决,明嘉需要多少钱才能渡过困境?”
“那也得考虑很多因素吧?”温砚笙摇了摇头,略显无奈,“比如每个项目的赔偿款都得亲自去交涉了才能将风险降到最小,比如那几个楼盘也不是完全不能再卖,比如……”
“温砚笙,我只要一个简单的数字。”虞卿辞打断了她。
温砚笙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她:“两百亿。”
“如果所有的损失都无法降低,需要两百亿。”
这个数字饶是虞卿辞也被震得不轻,按照明嘉年前股票的价格,明嘉市值至少在八百亿往上,如今直接到了整个明嘉的四分之一。
“这、这么多吗?”虞卿辞苦着脸,突然有些颓废。
温砚笙轻描淡写:“这是最差的结果,真到了那一步,也没必要救,不如趁早多卖几块地,也好给失业的员工发放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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