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噩梦呢？”
他慢慢朝沈曦云走过去，少年又自我封闭了，他身上盖着杯子，头发乱糟糟的盖着，只露出一双凶狠的眼睛，正盯着严越走过来的脚面。
“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床边放着的小茶几倒在地上，茶几上放着的东西，床上摆着的枕头，衣柜里挂着的几件衣服……全都被扔在了地上。
“你又出现幻觉呢？”严越抓住他四处乱舞的手，把人夹在自己腋下，锁住他的四肢，“你再乱动，我介意和那个人一样对你动粗。”
“啊啊啊！”他忽然开始大吼。
严越“啧”了声，等他嚎完了视线才重回他身上，少年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重心开始下落，严越拔开床上的杂物，抱着人坐了上去。
“你是想毁容么？以后别留指甲了。”他抬着少年满是泪水的脸，他的脸上有许多条血痕，指甲缝里也染了血，“有你这么作践自己的么？”
“他回来了。”
“你看见了？”
“他说，他想过带我走的，说，家里人都不正常……”
“但是他最终没有带你走，活着的时候让你伤痕累累，死了还想让你下去陪他。”他将沈曦云抱到洗手台上，按着他的脸，让他对着镜子看，“看到了么？”
“嗯。”
他打开手机，调出一张去温泉村时偷拍的沈曦云，“看到了么？”
沈曦云麻木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是一张照片，是严越刚从医院被沈曦云领回家时在家偷拍的。
“都是，我？”
“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我养出来的，你这么糟蹋，对得起我么？”
第六十二章 你有毒
“看看镜子里的你，在看看照片上的你。”
严越知道他在抗拒，他按着他的脑袋，将人怼在镜子上。
距离现在最久远的那张，拍摄地点在从前房子的浴室。
也不知道拍摄者出于什么心态拍的，沈曦云人昏迷着，半个脑袋垂在浴池边上，相片只截取了上半截。
照片上的人骨瘦如柴，像是在难民营里饿了十天半个月，胸腔干瘪，若是肤色深一点，真和农家人熏制的腊肉没区别。
第二张照片是在温泉村的时候，他正站在氤氲的池水中，被热气包裹着。
他身体一直瘦，倒是脸上不管多瘦都有肉。
温泉村那张照片上，他脸上忧郁的神情不再，眉间尽是放松的欢愉。
身上的肉也多了起来，是个有肉的排骨精了，体格也只是比正常人要瘦一些。
而现在，在严越的监视下，他又不得不多吃了些。
“你为什么……”他指着两张照片四周的水波，“为什么喜欢偷拍我洗澡？”
严越：……
“好呢？”他问。
还能有心情给他开玩笑，多半是牛角尖钻完了。
“嗯。”沈曦云吸了吸鼻子，“我不是分不清你们，是，是他给我说，要我离开你，说你很危险。”
“那是因为你曾经吃过亏，对我还不够信任，怕我会和他一样，尤其，我比他更有能耐。”
严越在洗手池里接了点热水，打湿了毛巾，轻轻替他按着脸上抓出来的伤口，再次批评道：“以后别留指甲知道么？”
沈曦云看着镜子里映出的男人的脸，他向来知道男人关心自己，却未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过他。
“你喜欢我的脸么？”
严跃是喜欢的。
不管婚后的日子怎样，又给彼此带来了什么，他从没伤过他这张脸。
alpha都喜欢娇小可爱的omega，严越虽然不是这里的人，应该也是喜欢的。
强大者，都喜欢好看小巧的东西。
“沈曦云！”
名字一出，沈曦云就知道严越生气了。
“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这张脸才对你好的吧？”
“我，我没啊！”他脸上挤出一个笑。
只是，因为刚哭过，眼底全是红血丝，眼泪又没干，笑起来分外难看。
“瞧瞧你现在什么样子。”严越瞥了他一眼，有些生气的将热毛巾丢给他，摆出一副要讲道理的架势，“像你这样的，我要多少有多少，知道么？”
“我一直就清楚。”他自己对着镜子，贴着脸。
伤口沾了热水，又烫又疼，他嘴里三不五时的抽一下凉气。
沈曦云心里后悔了，可嘴上却不饶人，“我的一切都是先生给的，先生不要我了就不要了吧！我不在乎了。”
“呵。”严越冷笑一声，他按住沈曦云挤毛巾的手，将人顶在墙上：“现在给我说不在乎了，你什么意思？”
“先……”
严越捏着沈曦云的下颚，这一次，手下没卸力。
与此同时，信息素刺激而浓烈的味道在洗漱室内溢开。
“咳！咳咳！先生……”
沈曦云浑身都是冷汗，只觉自己像是正在被唐僧念经的孙悟空，他想抱着自己的脑袋在地上打滚，可精神风暴来得如此猛烈。
他脸色开始发白，瞳孔开始涣散，呼吸开始急促……
“错，错了……”
“我错了……”
他感觉自己哭了，流了很多泪，可严越没放过他，他正在失去理智的边缘。
“错在哪？”
“错在……”
现实与过去，沈曦云脑子里的画面开始重叠。
一会是从前的严跃，一会是现在的严越，严跃想要的是发泄而不是对错，严越想要的却是对错……
两个男人，两具灵魂，同一个身体，他有些分不清谁是谁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打死我，打死我算了吧！”
“我确实想要你死，但不是这么让你死。”
他望着浴室外的床，忍了忍，努力试了几下，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五指的动作。
他知道，自己玩脱了。
现在这具身体，还真是不属于他了。
omega有发情期，每月一次，沈曦云因身体原因出现紊乱，很少求助他。
alpha有易感期，一年一次，严越在这个世界还没过上一年，他不知道自己的易感期是什么时候。
对于易感期的状况，他是从文献资料中了解到的。
而今天，溥良平破天荒的给他说，有办法破苏家以后会控制住他的局，但是要安排一个人过来。
当时，他没多想。
而现在……
“你是不是，知道，知道什么？”
他松开了沈曦云，甚至顾不上将人抱出去，就钻进了正在放冷水的浴缸里。
沈曦云原本是想要试探严越的态度，尚且能分出两个人的不一样，而现在，他彻底崩溃了。
严越也好不到哪去。
他的本意是吓一下沈曦云，让他知道，他的偏执不比从前那个严跃少。
他的疯狂不是沈曦云一个小小omega能受得住的，所以他没收力。
他只是气不过，凭什么沈曦云说开始就开始，说不要了就不要了。
从前沈曦云怕被他抛弃，他留下，真心诚意的把沈曦云当作自己的妻子，而现在对方不知道哪根神经错了，一句话就想要他走。
他的真情，当真有这么廉价？
最难哄的时候都过去了，就因为一个梦，就受不了继续待在他身边的日子？
严越拿着手机的手还垂在浴池外面，电话里传来溥良平的声音，“知道一些，你易感期快到了。”
“这你都知道？”严越从水中坐了起来。
只看了一眼沈曦云，他就按捺不住那种想要将对方占为己有的心思。
这太不像他了。
他又重新倒回了浴池。
溥良平听着这边的水声，挂断了电话，又发了个视频过来。
视频刚通，他就看见严越整个人没在水下，闭着眼睛，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你最喜欢这种时候和人乱来，声势浩荡，谁不知道你玩的开，哦，是从前的你玩的开。”
溥良平有些担忧他的状况，在说完了几秒见他还未见反应后，他终于问，“需要救护车么？不是我说你，沈曦云不是也在么？你怎么就甘心做和尚？我都不介意你的出现，你还介意这个？”
“看见他就烦！”严越又从水里坐了出来，“钻牛角尖了，现在我也不敢过去。”
“怎么呢？我听陈丽说出问题呢？你不是喊曾铭过来给他做心理评估，看能不能去学校的么？曾铭刺激的？”
“昨天晚上去严家碰上了些恶心的事，我让他配合演了一出戏，入戏太深，还没走出来。”
严越看着缩在墙角自言自语的沈曦云，脚刚踏出浴池就顿住了，他又重新坐了回去。
“严家……是有些不正常，姨在的时候给我说过，但是，从前的你不听我的，觉得我有病。我后来想了一下，可能我说话的方式有问题，毕竟你是严家内定的继承人，而我却想让你离开严家单干，现在想想，有现成的谁愿意离开啊！除非是傻子……”
严越：……
上一次和严越在度假村见面的时候，他被这两口子言语里的陷阱击得那叫一个完败。
他怕又落下口实际，特意回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
溥良平补充道：“哦，我没有在内涵你，你是特别的。”
“你要是过去了……”
溥良平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眼前飞过一片白色的瓷片，紧接着是哗啦啦的水声，他惊讶道：“严越！你在干嘛？”
隐约间，他像是扫到了被流水冲淡的一大片血色。
“没！”严越喘着气，“头疼……力气……没控制好……浴缸……破了……”
他跌坐在地上，望着明明和自己间隔不远，却感觉隔着山海的沈曦云。
“沈曦云……”他哑着声音喊了一声沈曦云的名字。
沈曦云巍然不动，一副全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
“行了行了，我喊。”溥良平叹息一声，“你们两口子真是墨迹，你怕伤害他就把手机丢过去，我说话。”
严越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智商在线多久。
原来这就是易感期么？
还真是叫人难受！
“沈曦云！”
手机滑到沈曦云脚边，溥良平对着浴室的天花板生无可恋，他清了清嗓子，尽量用平和的声音问，“我和严跃是朋友，有杯酒想请你喝，你手里的这杯不适合omega，我们换一下可以么？”
沈曦云身形一颤，他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人，嘴里喃喃自语，“不是你，不是你啊！酒不是你给的，不是……”
“怎么回事？”严越也察觉出不对了，他索性在手上多划出几道口子以此保持清醒，奇怪的问，“那杯导致他嫁进严家的酒是你给的？”
“不知道，我换过来的酒有问题。他可能早就喝过其他人给的，不记得我给他换过。”溥良平啧了声，“后来我给他的酒里也加了些东西。”
“你搞什么啊？”
“他说不会喝酒，我让他拿着酒去找严跃了，他听话的去了啊！”
严越：“所以，给严跃的是……”
“一种尚不成熟的特效药，跟你让我研究的改变身体结构的特效药有点关系，我就是觉得他身边人太多，给他化学阉割一下，想让他禁欲。”
严越：“你有毒！”
第六十三章 他折腾我
“你能不能办点人事啊！”严越按着头，很是无语的冲着电话那头咆哮着。
许是感受到他的愤怒，本就歪在墙角的沈曦云却是又往墙角挤了几分。
在他的意识里，好像墙缝里还有他能躲藏的位置。
“那你叫我怎么办？我给你说的话你一句也不信，别人说给你听的你都信。你小时候也就听两个人的话，我的话只是从你耳边过的穿堂风……”
“两个？”
严越很是纠结的望着沈曦云，他想过去，但他知道自己过去后场面会再度失控。
“哪两个？”
现在的他，只能靠和溥良平说话分散一下过多的精力了。
“一个是你母亲，我姨，一个是你小舅舅，都没了。”
严越：……
他听着严越隐忍着的声音，也替他觉得憋屈，“你要不——”
啪嗒！
电话被挂点。
溥良平看着息屏的手机，又想到自己刚才看见的一晃而过的手。
那双手上全是血，皮肉翻开，伤口割得极深。
说实话，在他最疯的时候，他也没对自己下过这么狠的手。
他的刀子，都是扎在别人身上的。
何况，沈曦云本不该是严越的责任，这叫他不得不佩服那具身体里藏着的灵魂。
“如果是这样，那救护车叫早了啊！” 溥良平叹了声，他一边拨电话一边自言自语，“算了，自家的车，等着就等着吧！”
“求你了，严跃！放过我！”
“我是谁？”严越深吸口气，不大清醒的用水在自己脸上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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