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他也有些不确定自己是谁了。
手上的口子很深,洗手池里全是血水,身体能感知到的痛感却是能忽略不计。
他知道,自己在沈曦云面前一直维持的体面要没了。
“洗把脸。”
他提起沈曦云,脑袋就搁在他肩上。
沈曦云黑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像个体现的木偶人,任他摆弄着。
有冷水从严越脸上滑落,冰凉的,沾着血珠的水滴在他胸前……
沈曦云看着那抹血色,打了个寒颤。
“乖!自己洗!你瞧瞧你现在什么样子?”
自来了这后,许是入乡随俗,严越多少受了当地对omega的看法,看见沈曦云头发乱了,他就想替他整理。
可是,少年身上的气味,却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
靠着自己身上的这股血腥味,他还能尚且压下内心的悸动,但,只要他动一下沈曦云,那种不受控制自己控制的欲望又上头了。
沈曦云一动不动,直到严越离开镜子的范围,他才开口。
声音有些凄凉:“把他还给我好不好?求你了,还给我……”
在他的世界里,在看见浴缸破碎,严越从里面钻出来的那一刻,他便以为严越死了……
而现在,正在和他说话的是,曾经死去的严跃。
“我跟你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我不闹了,我不和你闹了,你放他回来,他是个好人……”
“你还想和那个人在一起?”严越弯着腰,弓着背,看着镜子里面无血色的自己。
他额上的冷汗凝聚成珠,滴落在血池里。
冷汗,是因他正在和蚀略着他大脑的那股不可抗力做斗争。
他不想伤害沈曦云。
可沈曦云……
竟然还在想着曾经伤害过他的人,还在念着那人的好?
严越只觉一腔热血喂了口,心底的愤怒也越发难以抑制。
“我给,你要什么我都给,我给你的……”
他哭着,情绪游走在崩溃的边缘,体内的信息素也开始紊乱。
“我知道,我逃不掉的,我不管走到哪,都是离不开你的,你说的对,我就是你养的一条狗……”
眼泪刷刷刷的往下落,沈曦云似豁出去了,他踮起脚,勾上严越的脖子。
严越意识一片混乱,在沈曦云靠近的时候,他就闻到了一股清醒的柠檬香。
若现在不是严越的易感期,又或者他本就是这片星球的人,他大抵是有理智的。
而现在失控的他,已经无法正常使用大脑去思考了。
他只知道,那片清香,能缓解他脑子里的阵痛,是他需要的。
标记、占有、入侵……
这些词汇,像是刻在骨血里的,他靠着伤口的血腥撑起来的少部分理智,竟这般被瓦解得一干二净。
“这是你自找的。”
......
沈曦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忽然觉得好委屈,所有的怨恨、不平、纠结……都在这一刻爆发了。
他好累,好冷,好想睡觉。
他的先生没了。
如果早一点,早一点告诉先生,严跃回来了,就在浴缸里藏着该多好……
他想要记起严越的样子,却忽然觉得上方的阴影和严越越来越像,越来越像……
“啊!”
沈曦云尖叫一声,从地上坐了起来,他想要离开。
可上方的人却是笑了,那人将他推回地上,“这是你求我的,我给了,以后别再想我走了,我不走。”
“沈曦云!”严越搂着他,在他耳畔轻声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好说话,我的好脾气都给了你,你要是不想要,就别怪我收回去。”
沈曦云深吸口气,他看着那张脸,用最后的意识道,“你好假。”
严越本来都打算要放过他了,却是被他激起了斗志,他正上头着,“假?”
他忽然觉得可笑,他曾几何时被一个小子左右过情绪?
“你说我假?”严越咬住他的肩,“你给我醒过来!别睡?”
他自嘲的笑着,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和沈曦云都不是作恶多端的小人,为什么要一直折磨彼此呢?
他想了太多,以至于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他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那种人事不知的混沌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看着沈曦云身上的痕迹,愣了下。
“沈曦云……”他拍了拍沈曦云的脸。
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像是在炭上滚了一群,正发红发热。
在严越搬动他的时候,少年痛楚的轻吟了一声,又再次没了声。
沈曦云身上的痕迹,比上一次在老太爷那做戏时留下的还要深许多。
自上次从老太爷那回来后,他嘴角的裂口就一直没合上,而现在更是嘴都肿了,脸上还有他当时捏出来的五指印。
看看这荒唐的一地,虽然地上的东西都是沈曦云做噩梦后扔的,可真正搞成这幅德行的却是他。
满屋都是松香和柠檬香的混合气息,严越走到洗漱间开了排风扇。
他坐在地上,看着沈曦云,手心翻飞的口子也在这时开始痛了起来。
脑子里闪过一些在洗漱间里发生过的画面,他搂着昏迷过去的少年,亲了亲他的额头,“对不起,我没想过会这样。别再说要离开我的这种话了,我会受不了的,知道么?”
他知道少年听不见,却还是将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易感期,断片。”他从地上捡了两套干净的衣服,抱着人进了浴室。
浴缸破了,脚下却是碎瓷片,地上还有没冲干净的血水。
那些从沈曦云嘴里说出来的语焉不详的词也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他抱着人冲忙清理了一遍身子,又捡起地上被水冲了一遍的手机,给溥良平拨了过去。
通话结束,是三小时前的事了。
“完事呢?”
“嗯。”
“什么情况?第一次过易感期,感觉好么?”
“并不好。”严越清了清嗓子,“沈曦云出事了。”
“他不是一直没好过么?”溥良平理所当然的说完,又给严越汇报了一下自己这边的工作进度:“陈丽那边已经搞定了,曾铭被我带楼下的救护车里待着去了,你办公室门被陈丽锁了,里面没人。”
“谢了。”
“你是我看重的合伙人,我总不能像以前一样传你的风流史吧?”
严越:……
“不用告诉我你以前的事,我知道你脑子也不正常。”严越打断他的话,“你让曾铭去帮我买两套像样的衣服过来吧?”
“不是吧!你们……”
“他发疯弄得满地都是,我脑子不清醒又弄得满屋都是血,送医院去别人怎么想?我在给他用冷水降温了,能撑一会。”
“你们到底玩的什么啊!”溥良平感慨道,“你不会是不想要他了,想从了你们家老太爷安排的人,在故意折腾他吧?”
“他折腾我。”严越拧毛巾的手都在抖,“他应该把我当成以前的我了。”
“啊?”
“正好,我出差一段时间,离他远点,让曾铭陪着他。”
第六十四章 你爱好挺多啊
“可算是找到你了,你……”
尚建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屋里的人吸住了目光。
“不是,你在这?”他似乎没料到会在这碰上严越,他目光疑惑,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在床边守着的是一名他不认识的青年,从体格上分析,应该是一名beta。
严越坐在离床有些远的门边,正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间病房的主治医生正朝他走来,是他熟悉的人,他的儿子,尚志学。
他的视线重新转回了床上,没错,那个人是沈曦云。
“他怎么呢?”
昏睡状态的沈曦云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只有小半张脸露在被子外,脸色正因痛苦而发着青。
让曾铭帮着买的两套衣服,严越没穿,他只是给沈曦云套上了。
当时他手在流血,再干净的衣物穿上也会被弄脏。
尚建民看他缠得跟蓝胖子似的手爪子,想到过来时的传言,火气也上来了。
沈曦云和他并非血亲,可人家也曾念着他的恩情。
在病好后还特意去医院给他送过礼,又是个听劝的。
尚建民本就对他这一身病骨很是怜惜,如今见他这般遭遇,说话也是冲了起来。
“你就不能靠谱点么?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他骨折了,今天我过来,医院门口说有alpha杀omega说的不会是你们俩吧?他跟着你,你就让他天天受伤?”
尚志杰尴尬的冲屋里人笑了笑,严越神游天外没理会,曾铭更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看见,他带着这份尴尬拽着尚建民出了病房。
这里是私人医院。
因为收入病患的成本贵,来这看病的人很少。
虽然走廊上不见一个人,尚志杰还是拽着自己父亲往楼梯拐角处走去。
“你拽我干嘛?我话还没说完!”
他不是没看出儿子的忌讳,只是他心火难捱,有些话不吐不快。
“父亲,你没看见严总那双手?”
尚建民愣了下:“他手在哪?那团白色的么?”
尚志杰深吸口气,心累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对,打石膏了,伤口见骨,只能先定型。”
“真有人当街杀人?”尚建民眨了眨眼睛,“这胆子也太大了吧?严越也是胆子大,竟然敢夺刀!”
“我妈,是怎么看上你的?”尚志杰长叹一声,“爸!你是来给我送餐的吧!我吃完饭了你就赶紧走吧!”
听见这话尚建民提着餐盒的手背在身后,他知道儿子这是不想和他交流了,可病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真的很好奇啊!
“不告诉我这一切怎么回事,我是不会被饭给你吃的,我倒掉喂狗你信不信?”
“你别跟小孩子似的,我真的饿了,给我扒两口了,我还得去病房里蹲着。”
“那你说!”
“行行行!”尚志杰也是服了他,“床边坐着的那个人有印象么?以前上咱们家去过,我妈以前教过的学生,金牌心理师,有自己的工作室。”
“是觉得有点熟啊!”尚建民叹了声。
他忽然记起和沈曦云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就发现沈曦云状态不对了,当时严越也提过一嘴,可那时候的严越不是还蛮有斗志的么?
怎么现在,一副颓废样了?
难道……
“你的意思是沈曦云要割自己?严越阻拦呢?然后……”
“应该是。”尚志杰将饭吞了下去,他护着自己的碗,像是怕老头子使坏不让他吃了,“反正,我听我们老板的老板说,曾铭本来是去给沈曦云做心理测评的,还没见到人就听见他发疯了……”
“不过爸!人家两口子的事你瞎掺和做什么?”
尚志杰有些好笑,瞧他爸一副看他不爽的样子,他又道,“人家两口子好着,你就别操心了,啥时候操心操心你儿子我的终生大事啊!”
“滚!找你妈去!”
“那我回家就给我妈说,你又在我上班的地方戳人家心窝子了。”
尚建民:……
“人家家属正想着怎么解决床上躺着的那位醒来的事,你非得上去膈应人家,都说医者仁心,你嘴怎么这么贱?”
啪!
尚建民说不过他,索性一巴掌盖在了他脑袋上。
“哎!”尚志杰揉了揉被拍的脑门,将吃完的空饭盒塞进他怀里,“儿大爹不疼啊!生气了!今晚不回家了!”
尚建民:……
“有件事想拜托二位。”
严越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像是在等尚建民父子过来,他特意站在门口的位置。
“什,什么事?”尚志杰有些傻眼。
他在这见过的人也多,像严越这般浑身都散发着孤傲的气息,搞得跟托孤一样有氛围感的还是独一份。
尤其是,这位还是他们院长的老板的朋友。
人也还年轻,不像是得了什么大病的。
而他们院长的老板从救护车停在医院门口开始,就一直在帮忙办手续或是补材料。
“沈曦云,就摆脱两位了。”
他这话是看着尚建民说的,“真没想到你们竟然是父子,令公子也是一表人才。”
不过,他语气平淡,像是一个正在朗读的机器人。
“他对您有好感,麻烦您有时间多过来看看他,他朋友少,也不喜欢和人说话,拜托了。”
严越弯下腰,冲尚建民鞠躬。
“你,你这是做什么?你弄成这样……”
尚志杰扯了一下尚建民的胳膊,他像是反应过来了,问:“你现在这是要干嘛去?你手这个样子,去哪都不方便吧!”
“工作。”
“啊?”尚建民还真被他唬住了,“他醒来要是见不到你怎么办?”
“他不欢迎我,我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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