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第114章
道路中央有两列巡逻的卫兵路过, 路过时悄悄向站在路边的两人投去了视线。
谢樽可没工夫管他们看不看,他哭笑不得地把陆景渊拉到一边,眉头都拧到了一块。
“不是, 你……”谢樽有些难以置信,陆景渊居然能顶着和平日里没什么差别的冷淡神色说出这种话, “你根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吃醋?”
这也太出息了吧?
“她也只比我小上一岁而已。”陆景渊淡淡出声,低垂的睫羽轻轻颤动。
怎么又是这副表情!谢樽感觉那睫毛扇到了自己心底,让他想上手揪一揪。
“虽然她确实不比你小上多少, 但是……”这之间真的有什么关系吗?谢樽话还没说完, 就被陆景渊看来的水润眼神给堵了回去。
“……”谢樽眨了眨眼, 最终还是妥协了,“但是我确实有不对,好了好了,我以后会注意, 晚上带你出去玩儿怎么样?”
刚才赵鸣珂想要扑上来的时候他已经用了暗劲准备躲开了,但她自己止住了动作, 他便也没再避开, 不过这就没必要解释了吧?
陆景渊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补偿, 抬脚往府外走去。
见这事算是过去了,谢樽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跟上了陆景渊的脚步。
他总是吃这一套是不是也太容易被拿捏了些?但这本就是些小事, 况且这样不也挺可爱的吗?反正他就觉得挺可爱的,他喜欢就好。
其实陆景渊年幼时就会这样,用那曜石似的眼睛看着他, 然后沉默着耍些小性子,他当年招架不住, 如今也是。
谢樽沉浸在某些回忆里随着陆景渊出了治所,转过街道,鼎沸的人声瞬间向四面八方涌来。
谢樽回过神来,立刻拉着陆景渊随意就近找了家摊位坐下,点上了碗羊肉汤。
“总归云停那里不急,先垫垫肚子吧。”
“好。”
说白了这事也是简铮故意找些事给陆景渊做而已,带往阿勒泰的礼物早已清点了两三轮,用不着如何操心。
等两人吃饱喝足踏入驿馆时,萧云停已经将礼单核对了不少,见他们来了便立刻将左右摒退。
多了两人,效率自然要高上不少,不大的院子被一箱箱绫罗绸缎塞满,其上光华流动,与玉门关的陈旧的土墙木柱格格不入。
这些都是从长安运来的,带着这片土地遥不可及的繁华。
谢樽连着清点了四盒珍珠,眼前被晃出了一片白晕,他捻起一颗珠子在指间滚了滚,叹息一声:
“我说,送去阿勒泰的石头珠子就只有这玩意吗?”谢樽指了指后面还排队等着清点的几匣珍珠,神色有些无奈。
“大多是这些。”陆景渊应道,“二十部距海千里之遥,珍珠极为珍贵,送礼自然要投其所好。”
“好吧。”谢樽叹了口气,认命地继续数了起来。
“累了?”陆景渊瞥了他一眼,意料之中地看到了谢樽眉宇间的困倦,毕竟谢樽昨夜说得上是一夜未眠。
陆景渊自然而然接过谢樽手中的木匣,又将他捻在手中的珍珠接了过来:“交给我,你去休息一会儿,晚些时候不是还要去见谢淳吗?”
闻言,谢樽想了想没有反驳,他确实看得有些脑袋发昏,这驿馆里现成的房间多得是,确实可以稍微小憩一会。
“那便一个时辰,记得叫我。”
谢樽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等清醒过来,下头马车都已经收拾齐整了,没留下半点尾巴。
他站在窗前,向远处望去。
玉门关的城墙很高,站在此处,只能看得见关外的蔚蓝高天,此时那里太阳高悬,刺目的苍白日光投下,连城墙上的凹陷都能一一抚平。
很快他就会踏出关外,亲自目睹那片辽阔的土地,沙漠、荒原、山脉、草地、云杉、青草、溪流,还有悠扬的牧歌。
曾经书上三言两语述尽的一切,都将一一展露眼前。
两天匆匆而过,玉门关外热闹非凡,印着连珠对马纹样的紫旗迎风漫卷,带起猎猎风声,安西大军并未冠上萧姓,只用这一面紫旗表其忠心。
车队之中,谢樽将弓刀备齐固定在马上,又拍了拍拍他新伙伴的脑袋,
他当年的坐骑烧酒倒是还未离世,依照赵鸣珂所说,他出事之后,赵泽风一直好生养着它,后来又在入京后将它带回了长安,此时烧酒正在长安的武安侯府里享清福呢。
对烧酒来说倒是不错的日子,毕竟他的兄弟烧饼还在跟着赵泽风南来北往,蹄子都给磨秃噜了。
“嗯……你就叫君折吧。”谢樽思索片刻想出了这么个名字,勉强根奉君凑上了一个字。
谢樽逗弄着君折时,谢淳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来:“真不和我一道坐车?”他微微抬起下巴指向马车,让谢樽看看那位于车队中央的华丽马车。
谢淳作为使节,自然是享受着最好的待遇,绝对不会累着一星半点。
“哥,你也知道,我现在归简将军管,将军骑马走在前头,我总不能去马车里窝着吧?”谢樽摊了摊手笑道,“况且你和鸣珂一块,我可不好去凑热闹。”
“诶诶诶,可别乱说。”赵鸣珂穿着一身干练的骑装不知从哪凑了上来,兴致勃勃地笑着,“我可不坐那车,太无聊了,我跟你们一块儿骑马。”
说着,赵鸣珂凑到了君折面前,戳了戳那明显有些特殊的马鞍:“谢二哥哥,你这个怎么改的?教教我呗?我那儿都挂不了几样东西。”
“你不早说,现在叫人打上一套新的也来不及了,路上若有闲暇,我给你简单改改吧。”
“不过……”谢樽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赵鸣珂显然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
“行,你可别忘了。”赵鸣珂嘴上仍应着谢樽,目光却是飞到了不远处正在训人的简铮身上。
一见简铮,她那双漂亮的杏眼一亮,当即撒腿就跑。
“我找铮姐姐玩儿去了,下次再说!”
“……”不过效果可能不怎么样。
谢樽在心底把话给补齐了,然后幽幽收回了视线,半柱香都没有,他就已经入不得这位郡主大人的眼了。
这么多年过去,赵鸣珂还是和从前一样风风火火,逮到个喜欢的人,就哥哥姐姐地叫着缠个不停,怎么都撵不走,现在她盯上了简铮,想来他这一路也能轻松几分了。
毕竟他也不想陪孩子,他要陪的另有其人。
一旁的谢淳看着赵鸣珂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然后将视线转回来又问了一次,“真不上车?”
“不。”谢樽扬着无辜的笑容拒绝了谢淳。
“……”谢淳举目四望,见人人骑装挺拔,牵马扬刀,顿时觉得一身长袍又坐马车的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
看着谢淳略显萧瑟的背影,谢樽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然后心情颇好地翻身上马,找自己的小随从去了。
众人整顿完毕,朝阳之下,车队很快出发,渐渐消失在漫漫黄沙之中。
谢樽跟在简铮身旁走在队伍最前,身边还跟着个陆景渊,不过他们三人并未谈及些什么,只是这么静静走着,偶尔不咸不淡地说上那么一两句话。
要说原因,除了车队人多眼杂,还有……
“铮姐姐,我听说你刀法冠绝,教教我可……”然而赵鸣珂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道抓狂的声音打断了。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不要叫我铮……”或许是觉得这个称呼太过难以启齿,简铮绷着脸憋了半天仍是说不出口,“郡主阁下,你到底想怎么样,放过我成吗?”
“不行。”赵鸣珂微笑着说出了让简铮梗了个半死的话。
虽然赵鸣珂乍一瞧上去并不骄横,但再怎么样也也是从小被娇宠着长大的,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况且赵鸣珂也绝不像表现出来的这样娇软可爱。
在自长安传出的流言之中,她也是一副傲慢冷血,横行霸道的脾气。
她在长安城中的魔头名声,和赵泽风算得上是并驾齐驱。
谢樽思索片刻,立刻得出了简铮一时半会肯定是摆脱不了赵鸣珂的结论。
“将军,属下先去前面探查一番。”谢樽一本正经地向简铮一拱手,然后无视了对方绝望的眼神,带着陆景渊一溜烟跑了。
贫瘠的黄沙之中,仍有星星点点看上去已然枯死的草叶挣扎着向上挣扎,这是与关内完全不同的景色,谢樽带着陆景渊一路向前,直到一汪青碧的泉水映入眼帘。
那泉水碧蓝清澈,如露珠般被黄沙掬在中央,寂静无波,美的不可方物。
谢樽勒马在水边停下,转头看向陆景渊,眼中盈满了笑意:
“骑了那么久了,有没有感觉那里不太一样?”
陆景渊停在他身边,指尖微动,碾过了手中那柔软而韧性极佳的缰绳:“马具?”
“猜对了,知道你娇气,那新马具我都给你一一处理过了,怎么样,好用吧?”谢樽扬眉看着陆景渊,一副骄傲邀功的高兴模样。
他昨天捣鼓这万一可捣鼓了不少时间,一整天都泡在那工坊里没出来,直到中夜才堪堪完工。
“我很喜欢。”陆景渊轻声应道,他望着谢樽,眼中满是那道深蓝色的身影,其他皆是陪衬,他最喜欢谢樽立在马上的模样,那样鲜活,那样意气风发,他本该如此。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说着,陆景渊解开了系在马上的小布包。
谢樽闻言立刻好奇地凑了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布包:“什么?”
布包打开,好闻的甜香瞬间四散流溢,陆景渊将里面的纸包打开,一沓小糖饼露了出来。
“怕你路上饿,捎了包糖饼出来。”
“哇!”谢樽双眼一亮,伸手就要去抓,却在半途被拦了下来。
“等等。”说着,陆景渊不紧不慢地拿出块干净的帕子,隔着布料拈起一块糖饼喂到了谢樽嘴边。
“瞎讲究。”谢樽笑骂一句,心情颇好地把糖饼叼在了嘴里,糖汁从咬破的饼皮流出,瞬间盈满口腔。
小糖饼不经吃,谢樽感觉自己才啃了三两口,那糖饼就已经见了底,他将最后一块让给了陆景渊,驱马又向前了几步。
“这沙上不好跑,它们都累坏了,可惜这水不能喝。”谢樽轻轻抚摸着君折的脖颈,凑到它耳边安抚了几句。
北境虽然风景壮美,却有少有土地能够安然度日。
“无妨,车队已然备足了水,况且这沙漠中也并非无水可用。”陆景渊望着那汪泉水,又抬头看了看已然高悬的太阳,
“走吧,我们四处看看,这附近常有沙匪出没,说不定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第115章
沙漠之中人迹难觅, 即使有人留下了那么一星半点的痕迹,也很快便会被风沙掩埋。
谢樽和陆景渊跑了几圈,仍旧一无所获。
很快日色渐沉, 天地变得空无而辽阔,只黄沙、高天、红日而已。车队于暮色中停下, 在一片平坦的沙地之上架起了营帐。
沙地旁,赵鸣珂一脸菜色地从马车上晃了下来,她杵着马车一副要吐不吐的模样, 看得她身边的雪云一脸焦急。
“你什么时候跑车上去了?”谢樽端着两碗肉汤从她身边路过, 停住脚步挑眉道。
“我本以为车上能舒服些来着……”赵鸣珂说着, 又呕了一声。
因为日头太晒,她没骑多久的马就上车了,原本想躲个凉,没想到车里又闷又晃, 把她给闷了个半死,明天她绝对不遭这死罪了。
谢樽闷笑两声, 然后抬脚便走, 再过会汤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他大步走向一个不大的营帐,掀了门帘走了进去。
帐内已然点好了灯烛, 陆景渊背对着他坐在榻边,手上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你收拾得也太快了吧, 我好像也没出去多久?”谢樽把汤放下, 又把解下的腕甲扔在箱子上走了过去。
方才刚一扎营,简铮便召集他们去安排今夜防务,他也来不及收拾什么, 原本还想着回来再收拾。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明日一早又得拔营, 许多东西都还收在箱子里。”陆景渊端起原本放在榻上的木碗,瞥了一眼放在一旁的肉汤和馍饼,“先上药。坐过来。”
谢樽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端着一碗化开的药液,那药液颜色极浅,几乎没什么味道。
他眨了眨眼,老老实实地坐了过去,任由陆景渊动作。
袖口卷起,谢樽手臂上原本被腕甲包裹的皮肤暴露出来,上面布满了湿润的红痕。
“今日我守夜,云停忙了好些天,总该让他好好睡上一觉。”谢樽垂眸看着陆景渊为他上药,颇为享受地展了展肩,
“虽说应当不会有人来犯,但总要防备着些。”
万一还真有不长眼的来打劫呢?听说这这一带沙匪甚是猖獗,往来商队苦其久矣,若是真让他撞见了,也正好为民除害了。
星河横亘,夜晚的沙漠冰冷沉默,白日里黄金一般的热砂变得好似银霜,谢樽独自坐在沙丘上,望着远处好似雪雾的扬沙。
已至中夜,重重暗影之下,只能借着星光看见些许模糊不清的沙海轮廓。
突然,谢樽好像听见了一丝微不可闻的沙鸣声,还未等他仔细辨别,一声尖锐的狼嚎骤然响彻沙原。
是奉君的声音!有人来犯!
谢樽猛然站起,立刻解下腰间的号角吹响,急促的号角声瞬间唤醒了沉寂的营地。
寒光一闪,飞泉剑瞬间出鞘,谢樽站在沙丘上俯视下方数片逼近的阴影,眸如鹰隼。
第一夜就碰上不速之客,他们这运气还真是非同一般。
不过瞬息之间,营地之中便已灯火通明,甲胄兵鸣声不绝,萧云停带着一队士兵将主帐团团围住。
92/153 首页 上一页 90 91 92 93 94 9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