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明不好意思一笑,还是说出了真相,“不瞒夫人,他的腿,是我打断的。”
“哦,是吗。”李夫人眼里浮现一抹笑意,她对着赵景明再次一服身,真心道:
“那多谢公子了!”
赵景明也拱手回了一礼,随后他看向一旁放纸鸢的男孩,还是好奇问道:“那夫人以后打算如何?”
李夫人也顺着赵景明视线看向自己儿子,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柔情和母爱。
“妾如今做着些针线活,勉强可以养活我们母子。君既无情,那妾便也无义,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是不可以过活”
“妾不需要一个负心汉的爱!”
——
辞别了李夫人后,二人没在路上多耽搁,直接回了昉山。
从宗门回到昉山这趟路,原本只需要小半个时辰,今儿为见故人,却是足足走了一天。
夜色渐沉,星光点点。
今日路途疲惫,赵景明便回了自己房间歇息,躺在床上,他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还想着周小姐和李夫人。
这两个相似却又完全不同:周小姐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她一直在寻觅自己的良人,今日也怀着幸福奔向了自己的所选的爱情;而李夫人则是穷苦人家的女儿,本以为有着最好的夫君,可夫君却抛下了她们母子。
她们的命运是完全不同的,可性行却十分相似:
都有敢爱敢恨的勇气!她们敢于追求自己的爱情,但在被抛弃或者不合适时果断离开!
她们是勇敢的,上天不会亏待勇敢者。
周小姐早些年喜欢过赵景明,可被拒绝后没有死缠烂打,而是衷心的祝愿他幸福,而她自己最终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李夫人虽然被抛弃,但那负心汉也遭报应,断了腿又被新妇抛弃,日子过得凄惨,而李夫人有着自己可爱的儿子,日子也算快活……
赵景明真的很佩服她们,这样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若是让他碰上类似的事,比如:师父不要他了,或者因何事被迫离开师父……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离开的勇气?或许是没有的吧,毕竟从小到大,他身边只有师父。
可如果,师父真不爱他了,那他也不会死缠烂打。
想着想着,赵他沉沉睡去,许是累着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巳时。
看着窗外耀眼的阳光,乍一瞧,险些被刺的睁不开眼来,缓过来后,赵景明穿好衣服,翻身了下床,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
往昔如云烟,过往的一切,无论是周小姐还是李夫人,亦或是更早的胡远宁、白小茶……他们都已经是过客了。
过去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会随着第二天太阳的升起而消失,人生还在继续!
……
赵景明走出门,周枕山此时正在院内亭中研着墨,他走了过去,顺手就拿去了师父手中的墨石,替其研起了墨。
“师父晨安!”
“你再睡会,怕都要说午安了。”
见赵景明替他研墨,周枕山便拿起了笔,展平一张宣纸,写起信来。
赵景明见了这一幕,好奇不已,他强忍着想要探头去瞧的冲动,小声问道:
“师父,您在写信?是给谁的呀,可以告诉我吗?”
也不能怪他好奇,主要是在赵景明的印象中,师父可从来没给人写过信,今日这是头一遭。
“给你的。”周枕山头也没抬,随后他笔杆一抬,把赵景明凑过来的头给按了回去,笑道:
“莫要心急,写完自会给你,不过不是今日。”
第一百零二章
被笔杆点回去,赵景明也不好意思再去瞧,他一边磨着墨,一边又忍不住问道:
“我不是就在这儿吗,师父,您给我写什么信呀?”
在赵景明说话的功夫,周枕山已经写好了,他将笔搁下,细细给信封口,嘴上随意回道:“你前些时日不是给为师写过信吗,这是给你的回信”。
回信?回信!经师父这一提醒,赵景明才想起来这事。是啊,他前几天是给师父写过信来着,不过那信的目的只是道歉,没想到,师父居然还会给他回信!(第八十八章 )
见师父把信封好,赵景明也搁下墨石,他凑到师父身边,笑容别具深意,期待道:
“师父,那这信您什么时候给我呀?”
“明日。”
“明日?为何是明……!”
话刚说一半,赵景明忽的反应了过来:明日是上元节啊,他和师父约定好了的日子。
“……咳。”
忽然想起这事来,纵使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他低下头去,轻咳了一声,不再言语。
而周枕山似是没注意到他害羞了般,只自顾自把信收好,向着山下走去。
见师父离开,赵景明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师父,您去哪?”
周枕山顿住脚步,没有回头,似是在说一件小事般淡然道:“为师去准备明日的一些事,你乖乖在家,莫要乱跑。”
“唔……好。”
准备明日的事——要准备什么也不言而喻,他也不是三岁小孩,自然不会多问。
——
春光眷赖,和风阵阵,吹尽了徐徐柔情。
师父走后,赵景明百无聊赖,索性取来一盘棋,一个人下了起来……可这毕竟是自己与自己下,自己堵自己,自己破自己,哪是那么好下的?
不知过了多久,赵景明再次从棋奁中再次捻起一枚白子,望着棋盘上错综复杂的局势,举棋,摇摆不定。
“下这里。”
不知迟疑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随后他的手也被一阵清凉的触感覆上,白子落下了棋盘一处——此局已破,白子胜!
赵景明回头,正好对上周枕山满含柔情的眼神,师父此刻正站在他身后,微微俯身,呼出的鼻息也尽数打在他脖颈处。
离的太近了,赵景明脸上有些烫,为掩盖羞意,他转移话题,佯装生气的嗔道:
“观棋不语,师父……”
周枕山放开覆着赵景明的手,睨了他一眼,笑的坦荡,“卿卿,落子无悔,纵使这步棋是我引导你下的,却也算你自己的意思,可断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赵景明看向那枚白子,最终还是垂手轻叹道:
“是我输了,师父。”
其实,这盘棋若是没师父参与,是断断不会有结果的,他自己跟自己下,执白子时堵黑子,执黑子时又被刚刚的自己堵住了,他看不出自己的破绽,只能反反复复的下,反反复复的堵,自然也不会有结果……
而师父只一眼便瞧出了他这盘棋的漏洞,仅一步便将黑子彻底堵死,破了这场无解的局势。
棋如人生,他输的不仅是这盘棋,也将自己输进去了。
——
局势已定,这棋也没再下的必要了,赵景明索性将棋盘拾掇起来,跟着师父进了屋。
“师父……”
赵景明坐到周枕山身旁,将头靠在他肩上,呢喃道:“咱们明天白日干什么呀?”
周枕山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不知从哪掏出一本画册来,细细翻阅,顺口答他道:
“卿卿莫急,明儿白日你先修炼,待日落之后山下会有灯会,咱们先去转转可好?”
“好,师父,我……!”
赵景明边答应边抬起头来,他不过随意瞄了一眼师父手中的画册,却被惊断了说到一半的话。
“师、师父!这、这……!”
赵景明捂住红的快要滴水的面,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去瞧。天知道他刚刚看见了什么!师父居然会看这些、这些……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真是有辱斯文!
不过现在也不是白天了,好像天已经黑了。
他属实被惊到了,不自觉就将师叔先前对他俩的批斗想起了十成十,除此之外,心也全乱了,除了这些词句外什么也想不出什么了。
对比赵景明的失态,周枕山则表现的淡然极了,他神色如常,似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般,看的颇为认真,这副情景要是叫旁人瞧去,只会觉得他在欣赏什么艺术品,哪里能想到,是在看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呢?
看完后,周枕山将画册卷起,轻轻在赵景明头上敲了一下,随后便将此物塞进了其怀中,面色平静,语气却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景明,害羞归害羞,为师还是建议你也瞧瞧为好,若是一点经验也无,明日怕是要痛呢。”
“我知道了,师父……”
赵景明依旧不敢抬头,只紧紧抱着怀中的画册,在周枕山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少年绯红的面颊和轻颤的羽睫。那抹绯色活像一抹霞云,就那么挂在少年白皙精致的脸上,看着就跟受了委屈似的,任谁见了怕都会心生几分怜惜吧?
至少,周枕山觉得赵景明这副羞怯样子十分赏心悦目,又可怜又可爱,活像那纵使心里不愿,可还乖乖露出肚皮,任人抚摸玩弄的小猫,可爱的紧。
想着想着,他不禁失笑出声,眼底也荡起阵阵春水涟漪。
“……呵。”
听到这声笑,赵景明才悄悄抬起头,小心翼翼端详起师父的表情来。
这一瞧,赵景明却又愣住了。周枕山此时的笑,除了往日的柔情和爱意外,还包含着浓浓的喜悦,是的,喜悦!
师父往日也是常笑的,但基本都是浮于表面,甚少有这般发自内心的欢喜!
师父欢喜,赵景明也是欢喜的,他一时连羞怯都忘了,一心只想将这个笑容留住,他伸出手,指尖轻触周枕山嘴角,随即,他凑到师父身前,轻轻吻了上去……
第一百零三章
赵景明这一吻很是认真,一直到结束,他眼里还带着淡淡的不舍。
周枕山仔细瞧着他的眉眼,少年往日明亮的眼眸此时却像是蒙了一层薄纱,难以捉摸却含情脉脉,眼尾也蕴上了一抹天然的艳红,处处没提情,却处处含情。
周枕山在他眉眼处轻抚了一下,款款道:“……时辰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好……”
虽是不舍,但赵景明还是躬身告退了,往日他都是和师父一起睡的,可今日不一样,师父给他的画册他得看,但只能自己偷偷回去看,纵使师父留他,他也是断断不会留的。
——
夜色沉沉,星月如炬。
今晚月色皎洁,映的屋内也亮堂堂的,赵景明便只点了一盏烛火在床边。他换好了寝衣,望着躺在他身旁的画册,却久久不敢翻开。
良久后,他暗叹一声,拿起剪刀剪去燃了小半的烛芯。
他叹气,是在叹这深沉夜色,也是在叹自己的不争气,自己真是太年轻了,不过一副画册就羞成这样,这要明日真发生在自己身上……
赵景明不敢去想,可纵使他不去想,明日该发生什么还会发生,不会改变。
毕竟,这是他亲口答应师父的,不能食言。
想到这儿,他深吸了一口气,盘膝坐在床上,鼓足勇气,颤着手翻开了画册……这画册不厚,很薄,师父翻了一刻钟便看完了,但赵景明却足足看了小半个时辰。
……
看完后,许是冲击太大,待赵景明把画册合上时,他脸已经不红了,整个人也是如水一般的平静。
他从前只以为情事只能在男女之间,后来在知道男子之间也可以时他还好奇了许久,直到记起了两世的记忆后,他才初觅见了一点门道。
他和师父的第一世只有过一次,甚是可以算是他强迫师父,哦不,是卿容强迫的周念远;但第二世他们却是有过很多次肌肤之亲!
可毕竟那是上辈子、和上上辈子的事了,赵景明就算想起来了,也只觉得是在看故事,而如今他亲眼看了这画册他才了悟,原来,男子之间——真的可以做啊。
这些事,明日还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次不是看故事了,是亲身经历,而且还是跟师父一起!
……
呼,烛火熄灭,没有了烛光,唯一的光线来源便成了窗外的月色。
月光撩人,盈盈似柔纱,它们在赵景明身边绕啊绕,绕啊绕,赵景明身处其中,甚至觉出了一丝蜜色。
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眠,许是冲击过了头,他现在心里也没有了害怕,这惧色一褪,残留在他心尖的只剩下丝丝期待和喜悦。
一但真正有了肌肤之亲,那师父便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属于他了吧?
这个念头在他十八岁初次表明心意时就产生了,可一直过了两年了,才终于可以如愿,赵景明对这事是害怕的,可隐藏在害怕下的,却是汹涌百倍的期待与喜悦。
他期待的不是别的,仅仅只是想将自己交给师父,同时让师父也成为他,成为赵景明这个人的。
——
暮色尽褪,旭日初生。
今日是个极好的天,无风无雨,阳光也不灼眼,山上绿草青青,天空万里无云,极适合出行。
可再适合出行赵景明也出不去,白日要修炼,此时他坐在屋内,郁闷的看着独处在亭中的师父。
今日师父好雅兴,此时正坐在亭中抚琴,身旁还斟了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
周枕山琴意精湛,毕竟钻研了近百年,比起国手也有过之而无不及。琴音袅袅,似昆山玉碎,绕梁三日而不绝于耳;弹琴之人也为绝色,直叫闻着醉,观者叹!
此行此景都堪称世间难得,怕是连帝王都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可赵景明却是见惯了的。
他坐在屋内修炼,偶尔偷个闲便定神去眺望屋外美景,窗外初春百花争艳,可师父身处百花之中,却硬生生将满园春光都压了下去。
赵景明定定的瞧着师父,怎么也移不开眼来,一想到这么完美的人是他唯一的师父、如今也是他的爱人,心里的欣喜就抑制不住,就如那被艳阳照到的初芽一般,不断向外生长、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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