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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晚自习回教室拿到语文答题卡的那一秒开始，他就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满脑门儿写着“怀疑人生中，有事请烧纸”。
那鲜红硕大的89分，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只差一分他就能逃掉老何布置那十套基础培优练习了……
意味着语文课讲试卷，他又要被当成典型反面教材了……
意味着他现在的心情就跟外面的雨一样……
呜哦~
冰冷的雨在他心上胡乱的拍，绝望的泪和寒雨混成了一块~
是他这几次都考及格了，太得意忘形了呢？
还是他那破毒誓生效了？
不至于吧，他不就是那天从山庄离开以后，没直接回附院，晚上又在顾林洬那儿过了一夜吗？
虽说是过了一夜，但是他心思很单纯啊，就是看重他那儿离学校近，补作业的时间稍微宽裕点儿……
而且他们两个也挺保持距离的……
写作业的时候虽说占了他半张桌子，但是楚河汉界那是划分的清清楚楚。
睡觉的时候也是啊，一个睡床，一个睡飘窗。
好吧……
他看着顾林洬那在飘窗伸不直脚的样子，他稍微微心软了一下下，可就一下下而已，后半夜睡一张床也就是盖着棉被纯聊天而已，无非就是他那张床小了那么一点点，他们稍微挤得近了那么一点点。
唉……
慕辞举着卷子，又心算加了一遍总分，希望从字缝里挤出个1分，可现实是他差点儿连89分都没算够。
他正郁闷自己语文不行，数学也退步的时候，费卓从后门进来，在教室最后面喊道：“辞哥，顾哥后门找你。”
可能是毒誓应验了，慕辞下意识抖了抖，扭扭捏捏从椅子上挪起来，趿拉步子移动过去，缩在教室墙后面问：“找我什么事儿啊？”
顾林洬挑了挑眉：“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我什么时候……”慕辞下意识反驳，但话没说完，他就想起来了。
还真有这回事。
他想着阮堂周要借笔记，顾林洬的说不一定记得比他还好，他翻到自己笔记本的时候就顺嘴提了一句说借笔记看看，顾林洬说笔记在学校，今天来拿给他。
“给我吧。”慕辞伸出手命令道。
顾林洬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好几秒后，他问：“这笔记是你自己？”
“没啊，帮堂周借的。”慕辞说的理所当然。
顾林洬愣了一下，淡淡别开眼：“呵……”
“怎么，那么小气，借一下都不行？”慕辞挑眼说。
“不是……”顾林洬声音低了下去，眼帘微垂下来：“你还叫我顾林洬，就叫他堂周了？”
“我……”慕辞一时语塞，心虚一秒后换为了色厉内荏的嘴硬：“怎么样嘛……堂周人好！”
“人好？”顾林洬撩眼皮看他，眉头微皱：“你觉得他人好？”
慕辞眼神飘忽，嗫嚅说道：“嗯，反正比你好。”
“你以后……”顾林洬想到什么叹了声：“算了……”
他将笔记本递给慕辞：“要上课了，要先走了……”
“我……”
慕辞还没说完话，顾林洬便转身走了。
回到座位上，慕辞不高兴地将笔记本甩在桌上，郁闷地头抵着笔记本盯着地下的墨水渍。
第95章 （上）
天气预报说这场入冬的秋雨要连续整整一周，翌日早上雨水绵绵，乌云连片，遮天蔽日，燕山藏在云海浓雾里，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些轮廓。
附中食堂里，7班凑在一起，一个个脸上苦大仇深。
“咱们补课，怎么食堂还放假啊？”费卓嚼了一口小青菜，脸皱在一起，吐着舌头：“这也太苦了吧？”
“原来你们平时就吃的是这种东西啊？”李焱说：“这食堂简直不是食堂！”
“是什么？”项馨文问。
“猪槽。”李焱说。
这是从来没吃过食堂，今天意外忘记带饭盒的李焱对这一盘菜的真实内心评价。
猪槽里装得是……
下一秒项馨文的筷子掉到餐盘上，她和费卓低头看着餐盘里惨淡的颜色，一时间倒了胃口。
但在这突如其来的沉默里，一个人咀嚼的声音忽然变得明显。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向慕辞，他嘴里含着那些苦得发黑的清炒老青菜，满脸苦大仇深。
“辞哥，太难吃可以不吃的。”费卓看他吃得艰难，不忍心说。
是听到别人叫自己，慕辞才回过神：“你说什么？”
费卓：“呃……”
“辞哥，你刚才在想什么？”李焱问。
“没想什么啊。”
慕辞说着一筷子夹了大块饭塞进嘴里，站起来：“我吃好了，先走啦。”
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慕辞就端着盘子倒了饭，朝食堂出口走去。
望着慕辞的背影，李焱勾头对着几个人说：“我感觉辞哥怎么魂不守舍的啊？不会是因为这次语文又考砸了，受打击了？”
费卓眯眼说：“我怎么感觉他是听到顾哥今儿不来吃午饭，才这样的……”
“真的啊？”项馨文声音突然高扬。
费卓吓了一跳：“文哥，你突然这么大声干嘛？吓死人家了……”
项馨文没时间恶心他的语调，眼睛眨得bling bling的低下头，掏出手机，嘴里重复着：“没什么，没什么……”
费卓惊叹道：“嚯……文哥，太large胆了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居然敢玩儿手机？”
项馨文啧了一声。
显然这不是搭理他，而是在感叹手机里的内容，费卓不甘心被无视，吊着眉梢从她身边偷看，只看一眼他就惊掉了下巴。
他看到一张速写的两个男生互相那啥的图。
尤其是，尤其是，他还看到项馨文点了【保存到手机】。
无情嗑药鸡：【真的吗，文文！】
逆我cp者死：【腐女倒地需要急救！】
伤心落泪了ing：【啊啊啊……恨呐，为什么我中考没考好，想去附中！看帅哥很幸福……看帅哥谈恋爱更幸福……】
我的手速700+：【激情短打，请收图！】
叫我小慧：【刚洗完头出来，就看到了什么？等我，深度磕糖系列第95弹马上安排……】
这是what？
妈耶，他的眼睛好疼……
等等……
叫我小慧？
不会吧……
今天百慧没来吃饭，说是回寝室洗头发了……
费卓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文哥，这是啥呀~”
费卓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来，项馨文吓了一跳，旋即暴躁地说：“你干嘛啊……想吓死谁啊？”
“文哥，这是啥啊？”费卓问。
项馨文瞥了他一眼，边收餐盘边高深莫测地说：“小孩子，有些东西不用懂。”
费卓：“哈？”
项馨文走后，李焱歪过身好奇地问：“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费卓想说又觉得难以形容，于是他也学着项馨文的动作，站起来，还装模作样的摸了一把他不存在的胡须：“小孩子，有些东西不用知道……”
李焱面无表情：“你有病啊……”
……
下了一早上的雨到了中午的时候因得乌云也要午休，稍作停歇，不过雨打风吹过，食堂到教学楼上那条路的落叶木今天倒是全脱干净了身上渐渐灰褐的秋装，枝丫光秃秃的，偶有几只麻雀停驻枝头，东张西望。
慕辞从食堂出来，转着沾满水珠的雨伞，走路走得心不在焉，也就是这样，他无视了旁边【小心路滑】，趔趄滑倒，还弄翻了这黄色的标志。
“啊——嘶——”慕辞无心关注周围有没有人，他这样狼不狼狈，因为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尾椎骨的清脆声音。
他攀着旁边的栏杆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一屁股坐坏伞骨的雨伞，半弯腰捞起来，撑着楼梯往上走，边走边对他手里的伞说：“对不起啊，老兄，回去一定给你风光大葬。”
一瘸一拐地走到楼梯转角，慕辞好像是听到雨伞骂他的话，这样自娱自乐让他稍微心情愉悦了些，弯唇笑得有些傻。
但就在下一秒，他抬头要转弯的时候，他愉悦的心情戛然而止。
从楼梯转角直看过去，能看到竞赛班的走廊上，顾林洬背对着他站在栏杆边，慕辞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能一眼看到他对面的女生笑靥如花的模样。
秉着相对性的原则，慕辞脑补了顾林洬脸上的表情。
他也笑得那么开心吗？
慕辞心里像是被拳头紧紧攥了一下，他手垂下来，手下意识握越握越紧，那可怜的伞兄弟不仅被他一屁股弄坏了，现在还要承受他自己都无所知觉的酸意。
上一次他突然不搭理他，也是这样。
中午不去吃饭，然后和夏杳然待在一起。
他当然不觉得顾林洬会有那种利用女生躲着他的坏心思，但是这是不是征兆？
预示着他又要莫名其妙不理他了。
哦不……
这次好像不算是莫名其妙。
走廊那边，夏杳然看着眼前心绪不宁的顾林洬，她轻声说：“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会注意的。”
“嗯。”顾林洬垂眸：“那我先回教室了。”
“你……不吃饭了？要我帮你带个面包吗？”
“不用了，谢谢。”顾林洬说。
“你——”夏杳然想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但她的余光瞥到了楼梯转角一动不动的身影，到嘴的话变成了：“你看，那是不是慕辞啊？”
几乎是一瞬的，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没精神的少年猛然回头。
转角的慕辞也看到了顾林洬转头，也就是那一瞬，他也转身，落荒而逃的上楼，只是很明显看出他的姿势有些别扭。
可能也就是看到慕辞上楼的趔趄，顾林洬没犹豫地转身朝楼梯口跑了过去。
夏杳然站在原地看着这两个人，她笑了笑。
原来，能让顾林洬魂牵梦萦，心心念念的，是这样的一个人。
挺好的。
一个永远形单影只的人能遇到一个想要结伴而行的人，她替顾林洬感到安慰。
只是——
想到什么，她叹了一声，不再看他们，转身自己走进了教室。
……
慕辞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丢人。
这就是跛子爬楼梯——
七拱八翘。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下意识就是慌不择路。
可是没办法，再怎么想跑，还是在上了十几阶以后，被顾林洬拽住了手腕。
“你……”慕辞跟受惊的小猫一样瞬间张牙舞爪，恶狠狠地说：“你干嘛？”
顾林洬微喘：“你怎么了？”
“关你屁事。”慕辞咬唇。
他低下头，看不到顾林洬的表情，只知道他在自己话音落下后几秒松开了手腕。
这下，慕辞的头埋得更低了，眼睛垂睨着地面。
突然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轻轻捧起他的脸颊，强迫他抬眸看着顾林洬。
顾林洬的拇指轻擦了一下他的眼角：“是摔到哪儿了，怎么都要哭了？”
听到这话，慕辞瞬间不高兴了，莫名其妙的委屈被自尊心压过去：“你别造谣啊！谁哭了？”
他话音不落，看到顾林洬偏过了头。忽地一股血涌上头，慕辞的脸红了个遍，他一把抓住顾林洬的衣领，凶巴巴的说：“你笑什么？我摔跤到屁股你觉得很好笑吗？”
“我没笑。”顾林洬看着他，黑色的瞳仁充满了真诚。
“你看我信吗？”慕辞说到后面声音都因为哭腔颤抖了一下。
顾林洬轻声哄道：“乖，不委屈了。我带你去校医院。”
“不去！”
少爷屁股正疼呢，什么台阶都不下，扯得疼。
“我想背你的。”顾林洬突然向前走了半步，抬手摸了摸慕辞的腰：“但是尾椎受伤，不能背的。”
“你……”慕辞惊慌看了眼四周，小声说：“你耍流氓能不能分一分场合啊？”
“我没有……”顾林洬眼睫毛轻颤，那模样像是受了极大的冤屈。
慕辞：“……”
受不了，受不了。
顾林洬冷淡他受不了，顾林洬太热情他受不了，顾林洬装委屈装可怜他更受不了。
“你别这样……”慕辞崩溃地说：“我去还不成吗？”
顾林洬抬起头，微勾了勾唇。
他的笑淡淡的，但慕辞却看出了有恃无恐。
慕辞不愿意细想他的倚仗是什么，因为这个答案很明确，但他还不太愿意接受。
“顾哥，你们要去哪儿啊？”
慕辞猛地回神，低头一看，两人下楼的时候正遇上回教室的项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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