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像就是刚才声音的来源,雾气忽明忽暗,逐渐凝聚起来,形成一道高挑模糊的形状,像风像雨,看得见却摸不着。
明明人是想象不到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的,池浅看着面前这团神秘莫测的东西,却是脱口而出:“主系统大人。”
“感觉怎么样?第一次做任务还习惯吗?”主系统语气温柔,徘徊在池浅身边。
“还可以。”池浅给出了一个世界通用答案。
尽管她这一路各种抓马事件都碰到了,甚至最后还真的体会了一次跳崖的痛苦。
可是这些事情她哪里敢跟大老板吐槽,主系统就是再平易近人,她说话前也还是要掂量掂量自己这个饭碗的。
“我看到了你任务表现,新手像你这样,已经完成的很不错了。”主系统认可。
池浅听到这话像个被老师面对面的批改作业的学生,不由得紧张:“您都看到了?”
“不要紧张。”
明明主系统没有眼睛,却对池浅的反应笑了一下,“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盯着每个任务者的任务过程,我只看结果。”
明明主系统在用最温和的声音让池浅放松下来,可她这话听着,没来由的让人觉得心惊。
统治阶级的那种不在意的疏离与冷酷油然而上。
想到这句话,池浅脑袋里就出现了时今澜的样子。
她就不会,她就算那样的为自身利益着想,最后还是留下了储备粮。
“我希望你以后在系统好好生活,不要浪费你的第二次生命。”主系统说着,无形的身体不紧不慢的朝池浅伸去一缕,于空中幻化一只手,意味深长的点在池浅的额头。
池浅没想到这主系统还挺亲民,不由得衷心道了一句:“谢谢您。”
“太客气。”主系统不以为然,接着跟池浅表示:“伸出手来。”
池浅不明所以,但依旧跟着主系统的吩咐照做。
她现在依旧还是之前的样子,又好像算不太上。
纤细的手腕伸出来,在幽蓝的光下透着如绸缎办的缟白,一点也不像常年在海岛接受日光直晒的样子。
池浅还来不及为这些细小的变化疑惑,接着她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只银镯子。
这镯子雕着古老的花纹,池浅看不出这是什么花,只是瞧着这东西,觉得熟悉。
那银白的光亮纯粹干净,跟系统中环绕的冷色调光源截然不同,不像是系统内部的东西,倒像是……
来自某个小世界。
这个想法刚在池浅脑袋里冒出来,接着主系统就把这镯子给她带上了,根本没有给池浅接受或不接受的时间。
主系统的手是幻化出来的,没有一丝温度。
银镯环在池浅的左手上,温吞的在她视线中折过一道的银光。
池浅看着这抹银光,恍惚一下。
她杏圆的眼睛微滞,好像在这一秒不为人知的被抽走了什么。
“很配你。”主系统夸奖了一句,接着便收回了自己的手,对池浅道:“回去吧,你的系统还在等你。”
“好。”池浅点点头,下意识的想快些离开。
主系统带给她的感觉怪怪的。
明明看上去无形无状,却是声音温柔。
可明明语气温柔和蔼,却总是平静的说出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就好像刚才。
她是怎么知道十三在等她的。
怪怪的。
.
电子太阳从阳台洒进温和的日光,将整个房间都晒得暖洋洋的。
落在床上的小球仰着滚圆的身子,一呼一吸,冒着的鼻涕泡也跟着起伏,看起来十分惬意。
忽的,房间里的通道闪光亮起来。
十三像只猫似的,察觉到通道的动静,立刻飞起来,拱着身子将被池浅那自己睡得有些乱的床铺平张。
“我回来了。”
正当十三将池浅的床铺好时,池浅从通道里走了出来。
十三心虚,一下就凑到池浅身边:“这么快吗?主系统大人喊宿主去做什么了?”
“没什么,她就是夸了夸我任务完成的不错。”池浅无心察觉十三的心虚,脑袋里都是刚才发生的事情,直觉得不可思议,“你们主系统这么闲的吗?”
“怎么可能。”十□□对,“主系统大人维系着全部小世界平稳,日理万机。”
“那她这是干什么?”池浅更不解。
十三悬在空中想了半晌:“可能是主系统的随机抽查吧。”
这池浅熟啊。
她之前读书的时候就经常被抽查。
她就是这样易抽查体质。
来到系统还这样。
“不是我说,你们系统怎么也搞这套啊。”池浅觉得自己命好苦,一屁股坐在床上,躺了上去。
十三看着被池浅“弄皱”的床,彻底放心了。
它轻松的飞在池浅的身边蓦地注意到了她手上的镯子:“哎,宿主,您手上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个?”
“哦,这是主系统给我的。”池浅说着就将带着镯子的手腕上抬了起来,莫名的也并不是很想把它取下来,“可能是奖励我新手任务完成的不错?她刚刚就这么夸奖得我。”
“这样吗?”十三对格外意外,它之前也带过几个任务成功宿主,可也没有受到主系统这样的厚待。
鬼使神差的,十三凑近了池浅手腕上的镯子仔细瞧着。
电流在它晶蓝色的身体里滑动闪烁,十三莫名觉得这个东西眼熟。
是从哪里见过呢?
十三想不明白,它的数据库对这个镯子的记载也为零。
但想来主系统给的东西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做——
“对了宿主,我已经准备好了,咱们随时都可以去任务世界了。”
池浅听到十三这话,表现出来的不是蠢蠢欲动,而是一种茫然:“哎,这么快吗?”
十三从池浅这里没得到它想要的反应,不由得有些不满:“宿主,您这是什么反应?怎么这么一般般啊?”
“也没什么。”池浅抬手挠了挠自己的鼻子,看着空荡的天花若有所思,“就是突然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想回到那个世界了,不如就算了吧。”
十三诧异,整只球都向后弹了一下。
它惊惧的发现,池浅对时今澜所在世界的感情波动此刻划成了一条直线。
.
幽昧的冷光顺着被人推开的门缝亮起,过分洁净的味道压过飘荡在走廊的消毒水味道。
病房的门被医生从里面推开,闷沉的发出一声重响,好似起搏器轰的砸在人的胸口上。
时今澜跟着抬起了视线,目光紧紧跟在医生身上。
有时候太过敏锐并非好事。
当走廊的光落在医生脸上,时今澜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刻意掩饰在眼底的抱歉。
“病人于四月十七日四时二十三分逝世,请家属节哀。”医生沉重的宣布了池浅的死亡,眼底的抱歉再也不加掩饰,看向时今澜。
凌晨的世界寂静的要命,时今澜瞬间感觉她的世界也被抽光了。
医生的那句话好似有千万只箭,从遥远的地方发射而来,密密麻麻的全都扎在她的土地。
那好不容易被池浅柔化的土壤被砸的满目疮痍,日光再次被乌云遮蔽,萧瑟的风声下是断壁残垣。
“小姐。”
时今澜踉跄一下。
而阿宁反应迅速,从后面扶住了时今澜。
她已经熬了四五个大夜了,眼底的血丝铺成一只网的,将她整个人都罩在血腥之中,最终发出一声笑来。
“呵。”
她愚蠢的捏着那么一丝希望,将那0.01%的概率当做可能。
而事实也再一次向她证明,这样的概率是绝对不会成真的。
命运从来都不偏袒于她,她需要百分百的把握。
百分百……
高跟鞋有序的敲击瓷砖地板,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时今澜的身侧走近一道身影,花白的头发远比她披散的长发一丝不苟。
绛紫色的缎子流淌着光线,衬得女人矜贵得体。
她就在时今澜的身边站住,保养得当的模样同时今澜削瘦的面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你知道的,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待。”老太太幽幽开口,对时今澜全然没有外婆对外孙女的怜爱。
“您放心。”时今澜漠然答着,颓败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回来。
那黑漆漆的瞳子透着比过去更加危险的阴鸷,好似望不见底的深渊。
“今晚有个晚宴,市政集团的人也会来,你现在跟我——”
“今天我没有空。”
老太太话还没说完,时今澜就打断了她。
沉沉的声音铺满了冷意,好似冰凌折断。
老太太带着几分愠怒的看向时今澜。
却看到那折断的冰凌被时今澜握在手中,温热的夜里寒风透底,老太太被时今澜的眼神盯得心口一跳,只觉得那双眼睛底下藏着滔天的恨意与杀心。
老太太也算是久经沙场,蓦地还是长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拿时今澜没办法,任何人拿时今澜都没有办法。
但她也明白,只要她这个外孙女要做的事情跟躺在里面的那具尸体有关,那就一定会成。
哪怕是那个如今如日中天的时承,哪怕是整个抛弃她的宁城。
老太太心里了然,没多停留,刚站住没几分钟,接着就带人走了。
世界终于重新归于安静,时今澜终于有了她可以跟池浅独处的时间。
沉重的加护病房房门被人推开,关上的声音却并没有之前那样的暴力。
时今澜就这样走进了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的池浅,脚步轻缓,生怕警醒了还在熟睡中的她。
高楼层的窗外没有树枝没有绿叶,孤寂的一轮圆月挂在天空,却也不是那样的圆满。
它明晃的缺了个角儿,孤零零的捧着一捧皎洁,在风中,晃晃悠悠的洒向这个世界。
时今澜侧坐在池浅的床边,看了好一会儿月亮,想起她遇到池浅那晚,也是这样一个月亮。
可池浅却比当初瘦了好多。
那白皙的小脸上没有肉了,医用胶布的痕迹还粘停在她的脸上,算不上干净。
时今澜伸过手去,一点一点的给池浅脸上的胶布残余擦拭干净,指腹贴着她的唇角,一寸一寸的抚摸过她的脸。
这么多天过去了,她终于可以碰一碰她了。
她终于又摸到了她的脸颊,而后是脖颈、肩膀,凸起的骨骼明显的印在人的指腹上,这明显的痕迹好似往人心口上撞了一下,叫人发酸发疼。
“瘦了。”时今澜丈量着池浅的身体,熟稔的拂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缝合的伤口还结着血痂,白色的医用缝合线浸满了干涸的血液。
可时今澜并不觉得恫吓吓人,只将池浅从床上抱起来,小心翼翼,眷恋又热切的将她抱进自己怀里。
明明过去都是她向她索取温暖的温度,此刻时今澜却感觉到池浅在向自己索取温度。
她顺着池浅的手臂放下手去,万分柔情的握住了她的手。
低垂的眼睛有些嗔怪,又有些心疼:“你怎么会这么冷。”
“这医院不好,我们以后都不来了,好不好。”时今澜揽着池浅同她依偎着,一定要自己的左肩抵着池浅的右肩。
因为那是心脏所在的方向。
寂静的病房里响着一声声单调的心脏跳动声,时今澜跟池浅相靠,偏执的觉得这也是池浅的心跳。
她们都还活着。
那天的悬崖边,没有人跳下去过。
时间慢吞吞的流过时今澜的指尖,她就这样的看着地平线将将擦亮的世界,当金光落在她的眼里,她沉沉的眼瞳割裂的铺着层不切实际的幻想与现实:“你看太阳出来了,堤坝那边的蔷薇开的特别好。”
她轻声呢喃着,跟池浅描述着这些日她错过的世界,左手慢慢沿着池浅的手指滑下,同她十指交扣:“阿浅,我带你回家吧,爷爷还在等我们回去呢。”
第56章
昏暗的酒吧里徘徊着一首英文老歌, 女歌手抱着吉他随意地拨着琴弦,悠扬慵懒。
一曲唱罢,台下响起了了几道掌声, 喝彩来的稀稀拉拉, 没人听得专注。
不过池浅是个捧场的。
直到女歌手从高脚椅上下来对台下鞠躬, 她都没停下自己的掌声。
“这么捧场?”
一声调侃从吧台后面传来, 玻璃杯折着昏暗的光线, 被推到了池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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