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拽住的左手也蓦地一松,她缓慢抬起头,穿着西装的男人挡在她身前,把傅承推出去了几步距离。
陈方旬面无表情抓着傅承的手腕,直至傅承吃痛,才猛地甩开他的手。
他回过身扶住何如,沉声道:“何女士。”
何如被他们两个搀扶着,瞪着傅承,在众人面前,继续把话说下去:“撞见之后,我要求离婚,傅承不同意,我爸妈也不同意,最后的结果就是他把那个女人送走。”
她看着傅承的脸色,环视四周或好奇,或不认可,或幸灾乐祸的神情,抓紧了陈方旬和齐元霜的手臂:“你们知道他把那个女人送到哪儿了吗?”
齐元霜适时配合反问了一句:“送哪儿了?”
何如冷笑一声:“送到他亲妹妹家当保姆了。”
傅兰眼神闪躲,她身侧的姜总更是睁大了眼,猛地回过头看向妻子。
陈方旬眼皮跳了跳,转过头用眼神暗示齐元霜知不知道这件事。
齐元霜缓缓摇了摇头,睁大眼回了个震撼的眼神。
他知道这群人乱,但没吃过这个瓜啊。
何如对着傅承三个人,被关在房间里,强行养病的那些暗无天日的痛楚,求救无门的崩溃,出逃便被“劝”回来,青年丧子的绝望在这一刻全部倾泻而出,她近乎亦哭亦笑道:“傅兰,你以为你是为哥哥做了件好事,但你有没有查过那个女人?”
“她可是你丈夫的前女友。那个孩子,说不定真的姓姜呢?!”
全场死寂一片。
姜京月崩溃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你在说什么疯话!”
陈方旬扶着何如,彻底被卷进了复杂的人物关系里。
他难以言喻地看着姜总、傅承傅兰兄妹,还连带看了眼姜京月。
第一次觉得傅长阙谢逐青他们平时的打打闹闹都是小儿科。
上一辈是真的很狗血,很恨海情天。
“我想过乱,但没想过这么乱啊……”齐元霜低声喃喃,姜京月的母亲和傅承、姜总都有牵扯,这两个男人还都以为姜京月是自己的孩子。
何如紧跟着道:“那女人把你的亲儿子和她的孩子换了一遍,你还以为自己的儿子死了,所以只把哥哥的孩子当做自己亲生,殊不知全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傅兰脚下发软,倒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和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姜总厉声道:“她养病那么多年,精神不好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你是信她还是信我?”
何如怜悯地看了眼傅兰,冷声道:“疯子?这件事,你们可要问傅承,我倒是不知道谁连看都没看过我,就给我下了诊断。”
她不再看撕扯的姜家夫妻,重新将矛头对准傅承:“傅承。你害我不够,害死我的孩子还不够,你连亲妹妹也跟着一起害,你当真是畜生不如!”
何如声音喑哑,分明落泪,脸上却带着快意的笑。
陈方旬和齐元霜怕她情绪太激动,匆匆安慰道:“何女士,注意身体。”
“我这身体也就这样了,多谢你们关心。”何如撑着他俩的手臂站起身,挺直脊背走到傅承面前,又给了他一个耳光:“当着那么人面打你,也算是你欠我的。离婚后,你就慢慢赎罪去吧。”
“何如!”傅承咆哮道,何如头也不回,反倒围观的齐元霜拉长音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公共场合,吼什么吼,素质呢?”
他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望向傅承的眼神却格外凌厉。
傅承怒火攻心,指着他“你”了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齐元霜眨眨眼,又道:“您老注意身体,别真昏过去了,我今天不义诊啊。”
陈方旬抬手轻松摁下他绷直的手,没说话,却也充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围观的人群里,傅长阙更是皱着眉看这场闹剧。他并没有看清楚抓住傅承的人是谁,见伯父身体不支,还是上前伸手搀扶,却和陈方旬对上了视线。
陈方旬垂眸打量眼脸色骤然难看的傅长阙,整理袖口,默不作声转身扶着何如,和齐元霜离开。
傅长阙扶着傅承,失声喊道:“陈方旬!”
那道背影脚步未停,越过人群,消失在了晚宴厅内。
陈方旬和齐元霜带着何如先到了酒店大厅坐着休息。
齐元霜半蹲身观察了何如的身体情况后,才让前台倒了杯温水给她。
何如坐在沙发上,抿了口温水,一抬头,一张纸巾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陈方旬保持着递纸的动作:“何女士。”
何如接过纸巾,把面上的泪水擦干,才哑着嗓子和他们两个道谢:“今天晚上麻烦你们了。”
陈方旬温声道:“您客气了。”
齐元霜端着水喝,另一杯递给了陈方旬:“哎呀路见不平嘛。您还是我的病人,我当然要帮下忙。”
何如放下水杯,看向陈方旬:“齐医生我知道的,这位是……”
“陈方旬。”陈方旬道,虽然觉得有点膈应,还是换了何如可能会熟悉的身份:“傅长阙的助理。”
“你是傅长阙的助理,今晚出头帮我,工作会不会受影响啊?”何如担忧地看着陈方旬,又要和他道歉。
陈方旬看着她带着皱痕的苍白病容,摇了摇头,换了副开玩笑的语气:“没关系,他也只是我的老板之一。”
齐元霜指指他,带着点小骄傲对何如道:“是我们陈助理挑老板,傅长阙还要千方百计想怎么让他留下来,您不用太担心。”
何如惊讶地看向陈方旬:“这么厉害啊。”
陈方旬不太自然地挠了挠鼻尖:“他夸张说法,我就是个普通的打工仔。”
何如看着他的目光很是和蔼:“那也很厉害。”
“离婚之后,一桩麻烦事就解决了。”她说,“还是要感谢你们,今天不把话说出口,被他重新拽回去,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再说出来了。”
“我认识很多律师,您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推荐给您。”陈方旬推了推眼镜,平静道,这算是他的人脉圈大集合了,律师团队认识不少。
何如谢绝了他的好意:“只要能逃出来,很多事情我都能自己做了。不过还是谢谢你给我介绍律师。”
她缓缓站起身,拍了拍陈方旬和齐元霜的肩膀:“都是好孩子。”
“方旬,能和你换个联系方式吗?”她从小包里拿出手机,“齐医生的,我已经有了。”
陈方旬不知道何如为什么要他的联系方式,还是乖乖拿出手机记下了她的电话号码。
何如看着那串号码,收起手机道:“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就给我打电话,我还是有点能力处理的。”
陈方旬温和笑道:“您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说来惭愧,到现在了,才感觉自己是真的清醒活过来了。”何如无奈笑道,齐元霜随口说:“什么时候都不晚啊,您该庆祝新生活到来。”
何如笑了笑:“也是。”
她在酒店门口上了自己的车,司机被陈方旬再三询问过,确认安全,他们才和何如道别。
齐元霜看着那辆载着何如的车辆驶离,才回过头问陈方旬:“方旬,你是不是很讨厌傅承那样的人?”
陈方旬不带任何迟疑:“嗯。”
他并不喜欢热闹,今天晚上却愿意出手帮忙,齐元霜或多或少都能猜到今晚这件事有某个地方触碰到了陈方旬的雷点。
“见到何女士的时候,很熟悉。”陈方旬低声说,“她和我妈有点像。”
那种痛苦淬炼出的坚韧,看向他时的和蔼神情,都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已逝世的母亲就是那样看他的。
再加上母亲的忌日快到了,他不免有些触景生情。
齐元霜默不作声地打量他,忽地朝他张开双臂:“要不要齐医生广阔的怀抱来安慰你一下?”
陈方旬愣愣地回过头看他,迟疑地抬了抬眉梢:“你这是出其不意吗?”
“这是什么出其不意。”齐元霜很是霸道,“这叫给你一个安慰的拥抱。难得大方一次,要不要?”
他展开双臂晃了晃。按照他的想法,也就是逗逗陈方旬。
拥抱这件事,他不大信陈方旬会接受。
毕竟他们俩的关系还没有太亲近到这个程度。
然而心底却有隐晦的期待,又被更强势的不可能盖了过去。
在他收回手之时,陈方旬展开双臂,抱住了他。
“多谢。”陈方旬在齐元霜的耳边低声说。
第53章
心底隐晦的期待忽然被另一个人的体温填满,胸腔内心脏跳空的节拍也被沉静稳定的心脏跳动声补足。
陈方旬的双臂有力稳定,在他耳侧说出的话语嗓音如同固定器,叫他傻愣在了原地。
齐元霜那双向来稳定的手情不自禁轻颤,指尖颤动的弧度像是蝴蝶振翅的节奏。他僵硬着,又像是难以置信那般抬起手,回拥了陈方旬。
掌心青涩地落在男人宽阔有力的背肌上,在颤动间,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扯出笑,忽略心底那道紧张的击鼓音,用往常轻松的语气安慰陈方旬:“这有什么好谢,只是一个鼓励安慰的拥抱。”
“要感动哭了吗?”
拥抱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陈方旬松开齐元霜,整理衣袖,推了推眼镜说:“不会哭,但的确很感动。”
他垂眸看向齐元霜,目光沉静,被银边眼镜遮掩的桃花眼在朦胧月色里多出了几分温柔。
那一刻抬手的动作更像是无意为之。
他的指尖柔软地拂开齐元霜额上遮掩半点眉眼的刘海,又像是无事发生般收回手,语气平静道:“时间还早,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晚宴上被暂时摁下的那一动心念,在这一刻重新冒出头,存在鲜明地立在心间,带着浓烈张扬的提示色彩。
那双重影朦胧的双眼忽地清晰,深黑色的眼眸望向他,睫羽轻颤。
陈方旬透过那双眼睛。
紧张,迟疑,困惑,追随。
“咚,咚,咚。”
耳侧是心跳声。
“那走吗?”追随换作了笑意,齐元霜有些得意地看着他。
陈方旬上扬了嘴角:“走,你知道地址,车你来开?”
车灯闪烁摇摆,酒店内透出的璀璨亮光落在门边,堪堪停留在他们的脚后。在他们启程的那一刻,再也追不上他们的脚步。
车辆间歇交错而过,黑色的RS7混入车流中,彻底驶离,酒店门口台阶上的身影也逐渐清晰。
傅长阙脸色阴沉地看着那辆离开的车,回过头往左侧看了一眼。
陈方旬和齐元霜方才就站在这里拥抱。
就像是缠绵的有情人。
-
吃完饭的时间还早,陈方旬上了驾驶位,对齐元霜道:“我带你去拳馆看看。”
齐元霜低头扣安全带:“拳馆?”
陈方旬应了一声,扭头看后视镜:“你要学的话,总要有个地方上课。我朋友开了家拳馆,读大学的时候,我在他那里兼职过教练。刚好有场地带你。”
“我在学校里也听过。”齐元霜并没有太多惊喜,对陈方旬说。
“听说过?”陈方旬知道齐元霜也是珩大毕业的,但他俩学院离得远,经管和医学基本就是一个校区里的天南海北。
他在珩大也不是什么“风云人物”,顶破天本学院一起打比赛的同学会对他熟悉一点。
医学院的学生听过他兼职的传闻还是夸张了。
齐元霜比他小一届,他在外实习,齐元霜还在忙着上课。怎么看,都不会知道他兼职的情况。
“学长,那会儿学校表白墙和贴吧天天有人问你在哪个拳馆兼职教练,还带不带学生。”齐元霜翻出手机,“我云盘还存了那个时候的截图,要不要看?”
陈方旬一时间不知道要先说他喊自己学长这件事,还是要问一群人问他兼职的事。
但最后他问了齐元霜最后一个问题:“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为什么还留着那个时候的截图?”
齐元霜还在云盘找以前的照片:“我很喜欢留照片,每个时期都有每个时期的记录,也算是保存我经历过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的家具布置,生活理念,保存照片等习惯,都有种温暖的浪漫色彩,对生活格外有情趣追求。
陈方旬看了他翻找照片的手指,拿他和自己对标了一遍。
他长到现在,真正留下来的照片也就是一张高中毕业照和大学毕业照,和母亲妹妹的合影,有两张,打印出来放在了他的床头。
更多的,用来纪念他生活痕迹的照片一张都没有。
车在红灯前减速停下,齐元霜终于在分类名称为C的文件夹中,那些海量照片里,翻到了那个时候问陈方旬兼职地点的截图。
他把手机屏幕往陈方旬面前晃了晃,顺带左滑右滑了几下:“看,全是,我记得这个还是一天之内出现的帖子。”
陈方旬扫了两眼,立马道:“我朋友那个时候肯定打广告了。”
照片又往后滑了两张,像是要展示询问人数之多,然而后一张照片却不是截图的页面。
陈方旬的注意力落在那张照片上,睁大了眼:“齐元霜,这张照片是——”
“嘀嘀——”
催促的鸣笛声响起,红灯早就跳转到了绿灯,陈方旬收回问话,匆匆踩下油门往前驾驶。
余光里,齐元霜已经收起了手机,嘴角懊恼似的抿了抿。
方才催促的汽车鸣笛声余威未消,陈方旬再疑惑那张照片,也只能按下好奇心,先安全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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