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人懂点舆论把控,一开始只是放出孟久初高中的一两件事当引子,说的很隐晦,被举报删除后又存证重发,如此一来,就是她们心虚遮掩,倒将黑料坐实了。虽然本来就是真实的。
“几千万的粉丝,能被职粉指挥动的不到五十万,可网友有千千万,何况现在社交媒体不像以前那么好把控,再不想个办法出来,我怕……”
病来如山倒,大厦一夜倾,这行的残酷就在于此。
孟久不当回事:“找一两个赞多的告了,不就消停了?”
黄蓁有时真的佩服她有如此心态:“这次的事没那么简单,对方有备而来,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得罪谁,能私下解决就别闹到台面上,不然你的下部戏得泡汤了。”
孟久还是听劝,认真回忆一遍,“得罪的人数不清了。”
又道:“我猜就是林蛰玉干的,你联系她公司,问问她想干什么。”说完就开始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黄蓁犹豫了会儿:“我觉得不像,林蛰玉签在萧氏影业,虽然你们名义上是对家,但她的流量早跟不上你,没必要自损八百地害你。萧氏影业早就是萧总的弃子,根本盘不活,哪有人手做这些事。”
一听到萧氏,孟久闭着的眼倏地睁开,背离开椅子,坐直了许多:“萧家?”
黄蓁有些崩溃:“你不知道林蛰玉换经纪公司了?”
孟久取下手上的翡翠戒指,以手拍桌:“我来香港这么久,忙的晕头转向,哪有空理她。你不都说了,她现在的流量连我一半都没,我看她的信息都觉得浪费时间。”
黄蓁忧心忡忡:“林蛰玉换公司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她都不一定能接到戏,我觉得不是她。你再好好想想吧,现在的关头不能出岔子了。”
孟久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十分清醒。
萧氏。
会不会跟那个人有关?
黄蓁察觉到她忽然沉凝,问道:“有头绪了吗?”
孟久心蓦然跳的极快,努力平复许久才道:“我不知道。”
***
又是几日过去,柳祈打来电话汇报进度,“孟二那边我觉得差不多了,好几家媒体都在找我问情况,应该是想顺势吃点流量,我们直接抛证据?”
萧沉萸道:“暂时不行。”
柳祈讶然:“还不行?我看是时候了。”
萧沉萸刚洗完澡,一边擦头发一边说:“这时候应该兵分两路,先前爆料的账号全都注销,再开些账号,暗指爆料人被孟二威胁,不得不跑路。时间点卡好,等孟二倒了就把林蛰玉的下部戏放出去。”
柳祈想了想:“这样的话粉丝就会以为之前林蛰玉资源差是被孟二打压的,现在孟二倒了,她的资源立马爆好,也就能摘掉过气这个标签了。”
萧沉萸赞道:“柳老板想得远。”
柳祈惭愧:“我这是顺着你的话说。确实可行,我交代人去做吧。”
这时,萧沉萸又有电话进来,没备注,但号码很熟,正是孟雪意。
想来孟久在香港没找到后台,只好回家寻孟雪意,孟雪意自是了解萧沉萸的手段,必然猜到了是萧沉萸趁乱出手,这才来问。
萧沉萸舒眉哂笑,道:“我接下电话。”
孟家茶楼。
无人注意沸腾的茶水,等待的过程极其煎熬,孟久连口大气都没喘,盯着桌上的手机,眼睛都发直了。
过了一会儿,电话终于接通。
孟雪意不动声色地顺气,出声道:“萧沉萸,你送我好大一份礼。”
孟久再次屏住呼吸。
那边传来萧沉萸和缓的嗓音:“哪儿称得上大礼,真正的大礼在后头。”
茶楼二人面面相觑,孟雪意道:“做人留一线,不好吗?”
萧沉萸回道:“可是赶尽杀绝更有趣。”
孟雪意面色发冷:“你想做什么?”
萧沉萸道:“让孟二自己来见我,我有话跟她说。”
孟雪意气笑了:“做这么多事,就想让小久见你一面?”
“不行吗。”萧沉萸婉声道。
孟雪意气急,掐断通话。
孟久的背跌在靠垫上,惶遽不安,“她肯定是、肯定是找我寻仇的……”
孟雪意心里闷堵,斥道:“有这时间不如想想该怎么办。”
孟久喃喃:“姐,我不能去见她,她会杀了我的。”
孟雪意火气上涌,强忍未发:“苟家出事的时候你就该及时止损,想办法找好后路!现在哭哭啼啼有什么用!”
“我在找了!”孟久道:“你以为我去香港是度假吗?”
孟雪意的神色并未因她的话而舒展,反是更低沮:“你就是太软弱,色厉内荏,外强中干,遇到事了不先想如何解决,而是不遗余力去找避风港,苟家不正是个例子?后台倒了你就得任人揉搓,这许多年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孟久回来是想让她帮忙,可不是听责骂来的,立时沉不住气,拍桌起身:“不想帮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孟雪意凝眉立眼:“给我坐下!”
孟久咬牙啮齿,最终还是坐回原处。
孟雪意沉声道:“我会找公关公司帮你,也会替你去见萧沉萸。这件事就当个教训,凡事不破不立,苟家倒了也是好事,省的你再仗着这家的势无所不为,你也该想想怎么自力更生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小久你记住,人只能靠自己。”
孟久听得茫然不解,迟徊半晌才点了点头。
孟雪意见状,只觉怅惋。
孟久是被惯坏了,瞧着无恶不作,实际胆子就豆大一点,然而她总用邪恶暴行来掩盖自己懦弱的本性。可能第一次做坏事时,她也害怕,只是孟家为她作保,让她发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之后更变本加厉起来。
她离了苟家就像丢去半条命,毫无独立自主的意识,也难怪被萧沉萸当成靶子。
***
萧沉萸吹好头发,心情十分愉悦,正准备睡下时,有人敲响房门。
她近日被秦荔吓怕了,突然不敢去开门。
不情不愿走到门边,一开门发现来人是曲慧,也是沉浅大学教务处的工作人员。
曲慧拿着最后一份礼盒,微笑道:“萧同学,这是你的中秋礼物。”
萧沉萸忽地反应过来,还真的快到中秋了。
但她的寝室在中间,为什么最后发到她这儿?难道也是按照入学名单排序的吗?
曲慧笑意更深,“提前祝你中秋快乐。你睡吧,我不打扰了。”
“等等,”萧沉萸叫住她:“您看着眼熟,我记性差,忘了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曲慧怔目,片刻后才说道:“见过,但没说过话,我也是文昌中学的。”
萧沉萸敛眸:“这样啊,我以为……”她展眉说:“以前我也认识一个姓曲的朋友。”
曲慧道:“真巧。”
萧沉萸轻叹:“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曲慧笑着道:“可能只是阶段性朋友,不可惜。”
萧沉萸点头,并未解释。
曲慧走后,她关上门,将礼盒放在桌上,看了半天才作罢。
前世她很喜欢月饼,因为月饼代表中秋,中秋即团圆。
回想从前,似乎就是前世的这个时期,她对月饼有了极大的阴影。而这个阴影罕见地不是由秦荔带来的,而是萧元漓。
第57章 “我也在。”
前世临近中秋时, 潘蓉已经出事有一阵,她的心总也定不下来,日日浑浑噩噩, 几乎没有做成任何事。
萧元漓借机踩着她, 走了好长一段上坡路。
她疲于与萧元漓争执,于是闭门不出,消沉度日。
中秋将近时, 在沉浅大学上课的萧元漓请假回家,带了一份月饼给她。
两人从没有共同话题,又因那时萧元漓胜券在握,基本没有交流的必要,萧元漓特意回家, 倒让许久都波澜不惊的萧沉萸讶然。
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上门送祝福已经是那天发生的事里最不值得惊讶的一桩了。
萧元漓看她的眼神不似从前那么鄙夷不屑, 反是变得颇为和婉,近前和她说道:“前几天我去了次翟县。”
萧沉萸坐在书桌前, 初版的那本《夜天女》被她翻烂了,这些时日除了看书再没做任何事, 别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隐约还得了厌人症,柳祈与牧惜笙的电话她都不接。
对亲近的朋友尚且如此, 自不会再对翟县的事务上心。只当没听到,拨弄桌上一小盆薄荷。
萧元漓已习惯她的哑呐, 不等她回复,继续道:“我去了第三中学旁边的廉租房, 那栋楼已经破的不成样子,应该没人会相信姐姐是从那栋楼出来的。我还找到了你以前的邻居, 她们说你养过一只会说英语的鹦鹉,还为那只鹦鹉取了名字,叫二百鹉。”
她站在桌边,也伸手拨弄小盆薄荷,薄荷叶累累垂下,一派绿静。
“我好像终于有点实感,也能把你当成一个活人了。我现在说这些你肯定不信,但这些话都是出自真心,我不认为人有好坏,只是立场不同,我有我要达成的任务,但那个任务必须牺牲你的人生,以前我不觉得有什么,但越了解越好奇。萧沉萸,你只是一个小角色,哪来那么多勇气。”
提到过去,萧沉萸拧眉抬眸。
视线相对间,萧元漓为她发出叹息:“你这么爱萧姨,她却放弃你,你那么在乎潘蓉,她却死了,你还帮许多人渡过难关,那些人却嫌弃现在的你。”
爱萧玉痕是因为这是她唯一的母亲,在乎潘蓉是想守住自己渴望却从未得到过的童真,帮其余人是想问心无愧。她真的很努力在做一个好人,一个有用的人。
“姐姐,”萧元漓放在薄荷叶上的手挪了下,按在萧沉萸的手背上,“你喜欢我吧,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萧沉萸突然间一阵恶寒,好些天唯一一次情绪出现极大的波动。
她难以置信,萧元漓怎么能说这种话。
她们是什么关系,是某一方死掉后,另一方迅速被锁定为犯罪嫌疑人的关系!
她未留意折下一片薄荷叶,清脆的响声之后,摇了摇头,“疯了你!”
萧元漓面色真挚:“你考虑一下吧。”
又指了指桌上的月饼礼盒,“记得吃。姐姐,今年过个好节吧。”
像是求和,走前还关了卧室的门。
萧沉萸眸色深沉地望着沉浅大学发下来的礼盒,内心寒意翻涌。
记忆回到两年后,她被秦荔关起来,仍是临近中秋的某天,秦荔缠着她问定制月饼的事。
她当真对月饼有了阴影,便说:“我不吃。”
试想一下,有着深仇大恨的人忽然说那种话,一般人都承受不住。
秦荔视线阴冷地望向她,忽地笑了笑:“为什么?”
她淡声说:“不想吃。”
秦荔握住她的手,垂下眼帘:“因为萧元漓吗。”
那是她们第一次谈论萧元漓。
萧沉萸已经很久没听过萧元漓的消息,不止萧元漓,牧惜笙与庄铃她们的近况也一概不知。
秦荔并不多谈,而是道:“两年前,好像也是这一天,她请假回家看你。”
眼睫动了动:“我也在。”
说得很含蓄,萧沉萸听出深意,是说她在卧室门外偷听。“那时候你应该在上课的。”
秦荔俯身,脸颊贴在她手背,“我是怕……”
“算了,”她嗓音微哽:“说了你也不信。”
秦荔道:“要是她早一点死了就好了,害你受了好多苦。”
萧沉萸听到这话只觉得滑稽。她受的苦的确很多,幼时如不系之舟四处漂泊,长大后接连失亲失友,从没安定的时候,可那些都过去了,眼下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被关起来。因消沉而闭门不出与被人囚-禁完全不同,她读文学时经常看到‘人格’、‘尊严’等字眼,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两样东西。
让她如此痛苦,秦荔也有一份。
可秦荔却说出这样的话。
她也不知怎么,心底生出隐秘的自虐般的快感。
秦荔缓声自语:“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事,要真做错了,自有因果报应罚我。”
这是她在《夜天女》中写过的话。
那一日萧沉萸开始怀疑一切,她写过的话、做过的事,就一定是对的吗。她救不了任何人,但别人把她当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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