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步开外的苏晨昼停下了脚步,看着他胡乱抹去脸上湿润的痕迹,拿起手机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等他这次手术成功了,我会和他一起去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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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属于他的怀抱
这一晚,沈珈叶在无菌病房外面的大厅睡下了。
苏晨昼在休息室里睡,夜里醒来没在大厅看到他,找了一圈发现他坐在安全通道后面的楼梯上,脚边丢了七八个烟头。
他身上披着苏晨阳的外套,脸埋在臂弯里,苏晨昼走到他面前,轻轻推了一下胳膊,他便抬起头来。
苏晨昼在他旁边坐下:“还有烟么?”
沈珈叶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苏晨昼看了烟盒,说:“这我哥的?”
“我的。”
捏扁了滤嘴的爆珠,苏晨昼用指腹擦过打火机的滚轮:“你俩连烟都抽同款?”
“最早是他喜欢抽的,”沈珈叶偏着头靠到了墙壁上,“后来也教我抽了。”
比起公立医院,私立医院的夜里更加安静。苏晨昼看着门上亮着的安全通道灯,想起上次沈珈叶跟了自己三天的事。
最后他把地址给了沈珈叶,却没想到沈珈叶的父亲会在那时候突然离世。虽说癌症患者到了末期随时都可能走,但在那种时候发生,苏晨昼心里也不太好受。
“你父亲的事都处理好了?”他问道。
“差不多了。”
“那你这次过来家里人都知道?”
“嗯。”
苏晨昼不擅长安慰人,说了几句便无话可继续了,干脆一边抽烟一边陪沈珈叶坐着。等霍骁带了家里阿姨做的夜宵过来时,沈珈叶已经靠着墙壁睡着了。
这一晚苏晨阳的情况还算稳定,翌日的手术安排在两点。
苏林韬提前过来,和今天参与手术的几位医生教授开了会,手术开始没多久田鸳也到了。
昨天在电话里,沈珈叶让她不用特地跑一趟,但她放心不下,与苏林韬夫妇打过招呼便在沈珈叶身边坐下。
这场手术预计十个小时,主刀的Gilbert和四位副手分别是脑肿瘤领域和心脏科的权威医生,但是在低于百分之二十成功率的情况下进行肿瘤切除,谁也无法保证术中可能出现的风险,因此尽量做了万全的准备,包括其它科室医生在紧急事态发生时的支援。
楚君茹并无信仰,自从苏晨阳患病之后,她开始礼佛,每周还去教堂做礼拜。今天她请来了寺里的大师,尊着药神菩萨像,在手术室门外诵念经文。
八小时后,手术室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位护士匆忙跑出来:“病人手术过程中持续出血量过多,备的血不够了,我们还在调配,家属能不能先献血?”
苏晨昼进去了,过了没多久护士再次出来,表示还需要一个人。
除了苏晨昼,在场只有苏林韬的血型是AB型,护士尚未与他确认年龄,沈珈叶就举起手臂说:“用我的吧,我是O型的。”
护士在他和苏林韬之间衡量了一下,朝他招手:“你来。”
沈珈叶进去做了血型鉴定和交叉配血检查,确认可以献血便抽了400ml。
比起苏晨昼,沈珈叶抽血之后人显得虚弱了许多,出来的时候肩膀还撞到了门框。
这段时间他一直没能好好休息,楚君茹劝他先去对面的酒店躺一下,他听不进去,楚君茹只好让保姆盛了一碗刚才送来的热鸡汤,看着他喝下去。
原本预计十二点能结束的手术,到了凌晨还在继续。期间陆续有神经科和胸外科的医生进去过,但每一次有护士出来,都问不到手术的进展。
在场的人等得心焦,所幸三点左右Dr.Marius终于出来了,宣布了手术成功。
虽然肿瘤切除了,但是术中苏晨阳出现了数次凶险的情况,除了主动脉血管破裂之外,还包括心脏骤停,最长一次停搏接近十五分钟,后续是否会有其他的影响目前还无法断定。并且这段时间肿瘤压迫着视神经,视力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也暂不能预估。
不过比起这些,手术能成功已经足够让人松一口气的。楚君茹喜极而泣,当场便对着药神菩萨像跪了下来,田鸳也高兴,唯有沈珈叶脸上没有表情。
他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目光呆滞地望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久久没有动静。
苏晨阳被送进了ICU,苏家的人轮着守在病房外面,田鸳谢绝了楚君茹帮忙安排住处的提议,在医院对面的酒店开了两间房。
随后的几天,沈珈叶除了睡觉,其余时间都耗在医院里。
苏晨阳的情况暂时无法探视,他只能隔着玻璃墙远远地看着,期盼苏晨阳可以早日醒来。
田鸳每天都陪着他,也会将苏晨阳的进展发到他们一家人的微信群里。沈月揉和田之洲都比较关心,唯有沈珈南沉默着,不过沈月揉在私底下说过,沈珈南有问过苏晨阳的情况。
她能做到这一步,对沈珈叶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支持了。
在ICU躺了四天,苏晨阳终于苏醒过来。
他这次醒来坚持不到五分钟又昏睡了过去,Dr.Marius表示这是正常的,肿瘤切除后病人的身体还处在非常虚弱的状态里,后续昏睡的时间会逐步缩短,直至彻底清醒,让他们不要担心。
如他所说,两天后苏晨阳再次醒来,这次清醒持续了两个多小时,能与医护人员做简单的沟通了,听力和知觉方面没什么问题,也能看到光了。
又过一周,他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他的身体底子好,术中曾经出现的几次心脏骤停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影响。休养近半个月,精神好转了许多,双眼视力也恢复了七八成。
楚君茹给他递来一碗红参鸡汤,这些天楚君茹只在ICU里跟他说过两次话,现在母子俩终于能面对面坐着了,楚君茹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只是还没开口眼眶先湿润了。
咽下一口参味道浓郁的鸡汤,苏晨阳笑着说:“妈,我都没事了,你怎么还哭啊。”
这半个月的日子对楚君茹来说就像做梦一样,不但手术成功了,术前预估的后遗症也没有发生,她将这一切归功于药王菩萨和耶稣基督的庇佑,打算等苏晨阳康复出院了,带着他一起去还愿。
苏晨阳没有异议,他不信这些,但明白家里人这段时间为自己操的心。接过他喝完的汤碗,楚君茹放在桌上:“你爸也是的,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儿子好了都没空来看一眼。”
调整了一下身后的靠枕,苏晨阳放松地往后靠去:“今早我跟他视频过了,他现在是替我在忙,来不来医院看都一样。”
如今公司的事情大部分都由苏林韬来决策,大伯和霍骁从旁辅助,压力可想而知。想起这个,楚君茹就庆幸那天手术没让苏林韬去献血,否则以苏林韬这个年纪,想要恢复精力比较难。
就是辛苦沈珈叶了,献血以后也不肯好好休息,每天都花大把时间耗在病房外面。
楚君茹看了下腕表,昨晚沈珈叶就知道苏晨阳今天要换病房,到了现在还没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还没醒。
上午苏晨阳还有检查要做,楚君茹陪了一会儿先离开了。中午吃完饭,护士把病房里的窗帘拉上,扶着苏晨阳躺下休息。
五月已近初夏,这几天的阳光非常好,就算窗帘拉上了,边角还是有明亮的光渗进来。
躺了一会儿也没酝酿出睡意,苏晨阳转过身,想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来看,却瞥到了玻璃墙外面立着的身影。
不知沈珈叶来了多久,他就那样安静地站在走廊上,脸上戴着一只口罩,遮住了大部分的五官。
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了一起,沈珈叶扶着玻璃墙的手指顿时收拢了,他似乎在判断苏晨阳视力恢复的程度,站了许久都没动。
那天下机苏晨阳就发病了,一直不知道沈珈叶已经赶过来的事。拿起床头柜的眼镜戴上,苏晨阳下了床,拄着手杖过去开门:“什么时候来的?”
沈珈叶转过身,右边肩膀靠在了玻璃窗上,整个人歪歪地站着,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晨阳。
他不肯走向自己,苏晨阳便走向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寸寸地缩短,沈珈叶的眼睛始终盯着苏晨阳的脸。
微微晃动的视线里,他看见苏晨阳来到了面前,对着他笑了,还握住他的右手。
连日来悬着的心随着这人的靠近一点点落回了原处,就连堵在胸口的闷气也不似先前梗得那么难受了。
低头亲了一下他被握住的手,指尖的温度不像过去那样冰凉, 掌心还出了不少汗。“很热吗?”苏晨阳问道,目光随之往上看到他的脸,离得近了才察觉到他呼吸声有些重,眼神好像很疲倦,眼白爬满了红血丝。
从刚才开始,沈珈叶的耳朵里就断断续续地在耳鸣。没听清苏晨阳说的话,他扶着墙想站直,靠近一点再听。
苏晨阳则想摘掉他的口罩,刚碰到面料就见他身体晃了晃,毫无征兆地倒向了自己。
两人的胸膛撞到一起,沈珈叶感觉到苏晨阳用双臂抱住了自己。他担心苏晨阳会被撞倒下去,好在苏晨阳只是踉跄两步便稳住了。
困意排山倒海一般涌来,在昏过去之前,一个念头掠过了脑海。
真好,他终于又回到这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里了。-
作者有话说:
求海星。
第84章 想继续做你的老公
“没什么大碍,”赶来的医生对苏晨阳说,“就是太累了,免疫力低下导致的发烧,还有点贫血和轻度营养不良。”
“怎么会贫血和营养不良?”苏晨阳问。
给沈珈叶检查的医生正是Marius的学生,姓潘,他道:“应该是那天给您输血以后没有及时补充上营养。”
“输血又是怎么回事?”
苏晨阳动手术那日,潘医生正好在三楼值班,他把情况大致说明了一下,便要安排沈珈叶去楼下治疗。
“别那么麻烦了,”苏晨阳说,“在我这里多加一张病床。”
护士很快就在苏晨阳的病床隔壁推来一张移动病床,潘医生给沈珈叶开了输液的方子,待他们忙完出去后,苏晨阳打了个电话给苏晨昼。
“那天是他跟我一起抽血,”苏晨昼回忆道,“本来应该爸的,但是爸的年纪大了,沈珈叶的血型刚好可以用。”
苏晨昼在参加会议,他推开门出来,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输血的事?”
“他来医院了,正在发烧,”苏晨阳看着病床上昏睡的人,“医生说他贫血,还有点营养不良。”
“那应该是没休息好吧,你做完手术以后他每天都待在医院里,跟个望夫石似的。”苏晨昼靠在墙壁上,想起沈珈叶那样也觉得于心不忍,“哥,你既然没事了就好好地跟他在一起吧,别再折腾下去了。”
挂了电话,苏晨阳在沈珈叶的床边坐下。
先前就是为了不让沈珈叶担心,他才选择了隐瞒,却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更想不到的是沈珈叶当天就追了过来。
即便苏晨昼不说,他也能想象到这些天沈珈叶是怎么熬过来的。手指轻抚过那张滚烫的面颊,苏晨阳俯下身,在沈珈叶的眉心处吻了一下。
被亲的人似有所感,放在腹部的手指动了动,抓住了薄被,嘴唇也微微张合。
苏晨阳靠近了些,可惜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不过他应该是做梦了,眉宇蹙起,神色并不安宁。
在手机的播放器里找了一首模拟下雨声的白噪音,苏晨阳放在沈珈叶枕头边上循环播放。
雨声淅淅沥沥,轻轻地拍打在屋檐和地面上,也抚平了睡梦中人不安稳的情绪。傍晚时分田鸳来了,为了不吵到沈珈叶休息,两人去医院的餐厅坐着。
“你的状态好多了。”田鸳打量着对面的男人,经过半个月的修养,苏晨阳气色红润,人也比上次见面看着强健了些。
“这段时间一直躺着,想不好也难。”苏晨阳笑了下,随即表情淡了下来。
田鸳问道:“在担心他?”
苏晨阳并不清楚田鸳已经知晓了自己和沈珈叶真正的关系,言语间有顾虑,便只点头当回答。
喝了一口热咖啡,田鸳说:“珈叶跟我姐挺像的。”
苏晨阳说:“您指他的容貌吗?”
“不是,”田鸳抱着手臂靠到了椅背上,目光直视着对面的男人,“我指的是他对待喜欢的人的态度。”
苏晨阳安静地与田鸳对视。
“你既然知道他的身世,也应该知道我姐和沈闻达的故事吧?”
苏晨阳说:“他和我提过。”
“其实我以前怀疑过,我姐是不是被骗到那种地方去结婚的。”
田鸳望向了窗外,医院的前庭草木葱郁,夜晚风涛拂过,时不时会有沙沙的回响,偶尔能看见一两道身影从通幽的小径穿过,只需一眨眼,便会消失在浓密的树影间。
“一个从小接触现代文明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留在那种孤僻落后的地方结婚生子?不过后来看到了珈叶和珈南,再听他们说了小时候的事,我才打消了疑虑。”
田鸳仿佛陷入了回忆里,始终凝视着那片植被茂密的庭园。她与田莺是同卵双胞胎,沈珈叶曾说过见到她就像见到了田莺,苏晨阳也专注地看着她,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和我姐是两个极端,我不相信感情,但我姐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感情。”
“珈叶的性格也遗传了她,”田鸳转动脖子,看向了苏晨阳,“也许这话由我来问不太合适,但他已经没有父母了,我作为长辈,不可能看着他受欺负。”
田鸳没有道破,但苏晨阳已然听明白她的意思。
“我是认真的,”苏晨阳神色肃穆地回答,“您不用怀疑我的诚意。”
打开随身的提包,田鸳拿出了一只牛皮纸袋,推到了苏晨阳面前:“这个你怎么解释?”
文件袋里只有一页纸,苏晨阳看完以后放了回去,解释道:“当时找他签这份协议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那时候我确诊了恶性肿瘤,怕他不肯回到我身边,才用了这种激进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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