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辛:“和你们手上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闻澜:“我以为他和画廊老板是最了解这间画廊之人,所以我想问问他是否知道这画廊中有无什么有特殊意义的作品或者其他让他在意的东西,艺术家大概是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的,我想他多少会有些灵感,说不定他能有什么灵光一现呢。”闻澜转头看了眼郁辛,见他既不提问也不阻止,便接着说了下去,“结果他说,他只知道最近他的画又卖了多少钱,完全没去注意、也根本瞧不上其他人的作品。”
郁辛平视着前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现在有什么线索,你有什么想法?”
闻澜在前者“没有想法”和后者“还在调查中”这稍微委婉一点的说法之间纠结了一下,选择尊崇自己的本心。
“没有线索,”想了想,他补了句,“也没有想法。”
郁辛沉默了一下,空气似乎稍微轻松了些。
“不要紧。回去和胡维沟通下情况,让信息组扩大范围调一下监控。仪器很快会批下来,若是有怀疑对象,不要单独接触。”
“好的。”闻澜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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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画室,夏知久站立在那副即将完成的拼图面前。
短短一个多小时,他仿佛做了个全身的理疗,身体上是久违的放松。不止身体,更是整个精神层面,困扰他许久的那些情绪突然都淡去了,他整个人的身心都无比的轻松。
明明之前他还对闻澜这个不懂艺术之人十分瞧不起,但现在他已是他最真挚的友人。
夏知久年轻而有才气,小小年纪便获得了好几个行业中含金量极高的大奖。他的一幅画千金难求,让多少人趋之若鹜。夏知久有着一种骄矜的文人心气,谈不上恃才傲物,但骨子里多少有些不屑与俗人为伍。
不久之前,闻澜那口无遮拦的言辞让夏知久感到冒犯,已经有了逐客之意。但闻澜接下去问:“这画中之火,你见过吗?”
面前那个隽秀的年轻人有一双过于平静的眼睛,润泽和剔透,如同一面镜子,空无一物又可包罗万象,让他的秘密无所遁形。
“你……你说什么?”他怎么会问这个,他知道什么?
夏知久一时忍不住拔高了嗓音,这对他而言已是近乎失态的行为。
“我是说,你是不是曾见过画面中的景象?”他听到面前这个名叫闻澜的年轻人神色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因为他的失态而露出一丝诧异,“你是梦见过,还是亲历过?”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夏知久梗着脖子,眼中不自觉露出警惕防备。
这是他的秘密,是他创作灵感的来源,也是让他需要服药才能安眠的病症。
闻澜的眼中一片宁静,琥珀色的瞳孔映出面前之人掩饰不住的仓皇神色:“如果你正在为此而烦恼,或者在忧心着什么,我希望你可以如实告知我关于这幅画的一切。或许我可以帮助你。”
他可以用能力直接进入一个人的意识海去搜寻他想要的信息,去探查他想知道的一切,但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昨日刚阅读过的员工守则,于是最终还是规规矩矩按下了自己这个念头。
看着夏知久皱起眉陷入挣扎,闻澜并不催促,他耐心等待着,他感觉到这个人已经动摇。
夏知久自己说过画家笔下的画是情感的具现,他也在用自己的行动诠释着这句话。闻澜虽然不懂画,但他毕竟是精神系的,即便不动用能力,在感知方面依旧有着极高的敏感度,依旧可以感知到夏知久画室中地上这些画作中凝结的困惑与烦忧,如同纠缠的蛛网萦回不去。
而画架上他未完成的作品之上,那郁郁之意显然比地上那几张成品更为强烈。
“你见过吗?”质问叩击心灵。
“我可以帮你。”
耳旁的声音并不大,夏知久却心头一个恍惚。思维短短地暂停了一秒,紧接着迅速恢复,各种情绪喷涌而出汇集成浪涛涌入他脑海,让他一时有了承受不住、近乎奔溃之感。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记不清了……我似乎就在这场火中,可是不明白我怎么可能在这么一场大火中还活着呢?不对,那不是一场普通的大火,那、那就像是一场陨石坠落的火雨,太可怕了……”他平时压抑着不去想这些,而今日他这一切却被一个他看不起的外行给看透,让他不免产生了一些希望。
烧焦的恶心油脂味仿佛就在鼻端,他近来越发清晰地能感受到画面中的一切,仿佛是噩梦一般。
“人在那样一场陨石雨中不可能还活着,那是我的前世记忆吗?”他怔怔看着面前之人,企图得到一个答案。
这场大火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他的一场幻梦?若是梦,又何故如此真实?
他擅长绘画,擅长用细腻的笔触去捕捉世上的灵动与奇巧、渺小与恢宏,在圈子里素来有天才之名,拍卖会上他的作品一副比一副高价,姜老板将他的画作挂在画廊最大的一面墙上吸引来客,他却知道他的画中为何能带着如此饱满的、给人共鸣的情绪——因为他当真见过这一切。
是梦非梦,是他前世的记忆或是未来的预兆,他已是分辨不清。
闻澜:“只是梦境。”
他道:“只是一场梦。”
金色在夏知久的视野中弥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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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回来啦!快来快来,回来路上我顺带打包了两份炸鸡!”胡维看到来人,热热闹闹照顾起来,“许副他们几个不在,咱们也不能亏待自己!”
“是啊是啊,快来,趁热!”一旁的纪将灵大步走到胡维桌前,以肉眼难观测到的速度戴上了手套,一块炸鸡瞬间进到了她嘴里,“鸡真是人类的好朋友!”
闻澜没明白怎么买了份炸鸡就算不亏待自己了,微微落后于郁辛两步,与他一同走了过来。
郁辛:“失踪案有什么进展么?”
郁辛从桌上扫了一眼目光落在胡维身上,他依旧是寻常和缓的语调,也没有诸如愤怒、责备之类的情绪,然而他这一句出口,胡维顿时脸色一僵。
软嫩多汁的无骨鸡腿肉卡在了胡维喉咙口:“咳、咳咳!”
“哟,胡维,这都几号了,你这月的绩效看起来要悬咯!”纪将灵在一旁幸灾乐祸,趁机多抢了两块鸡腿肉。
胡维本来还想着毕竟有闻澜陪他呢,后来一想,这案子根本不是闻澜的呀,闻澜就是中途碰到他之后加入的,他也本着指导新人的念头让他一起查查看了,归根结底还是他一个人的工作,当下心中一紧:“我……我有在跟的。盗窃案的嫌疑人,也就是本次的失踪人员,目前尚未出现存在痕迹消失的情况,说不定他就是逃离西城了。”
“抓紧。”郁辛留下两个字便离开了。
胡维咽了咽口水。这样的老大还怪吓人的。
说起来也是,今天不知怎么了,他确实是过于放松了。
“我马上整理今天搜集到的资料!”
吼声传进了前面的组长办公室。
纪将灵咽下了喉咙口的一大块无骨鸡也赶紧开溜,走之前对闻澜道:“剩下的交给你了,不要浪费。”
闻澜看了看桌上的盒子,把它放进了冰箱中。
回到座位,显示屏右下角跳出了一个提醒,是纪将灵悄悄把他和胡维拉进了一个小群。
第32章 记忆画廊(四)
一线吃瓜小分队——
“老大是怎么了?小闻,你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老大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感觉心情不大好?”这抬头45°仰望天空的黄毛头像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内心的自恋。
闻澜有些纳闷,这人不是说去整理资料了吗,怎么还有空在这里打字?
“小闻能做什么事情?你还不反思一下自己。你瞧瞧你刚才说的是人话吗?没死人你就不用查了?”纪将灵的头像是一团黑煤球猫猫,一团黑毛中只有一双眼睛圆滚滚亮晶晶的,十分可爱。
闻澜想了想自己刚才一路上的表现,应该还算正常吧?
“我也不知道。应该没什么事吧?”
胡维:“不是吧?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之前老大特地问我你在哪儿,我说你跟一画家去聊案情了,他立马开车找了过来。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事,他干嘛这么紧张?”
纪将灵:“……”
闻澜:“确实没什么要紧事,他找来的时候我已经和夏先生聊完了,然后我就蹭着郁队的车过来了。”
纪将灵发了个不解的猫猫头表情包。
胡维发了个问号脸:“你们偷偷聊什么了?”
闻澜想了想,敲键盘:“夏知久似乎失去了一部分关于游戏的记忆,却又保留着一部分。所以他不知道他记忆中残存的那些画面代表什么,还以为是做梦或者前世的记忆。”
胡维:“啊?那他是回归者吗?”
闻澜:“应该是的。”
胡维:“这种失忆的回归者该怎么处理啊,我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啊。老纪,你遇到过吗?”
纪将灵:“如果他不记得游戏,不记得能力,那他不就是个普通人了吗?”
闻澜:“他坦言他的画实际是他根据‘梦中’所见之景创作,大概是因为艺术家细腻敏感吧,他因这‘梦境’太过真实而苦恼,也担心梦中之景会变成现实。我说我住院醒来后也做过这种乱七八糟的梦,然后给他介绍了孙医生。”
胡维:“孙医生又是谁?”
闻澜:“一个心理治疗师,是我的一个回归者朋友。”
“你是想把一个回归者洗脑成普通人吗?”纪将灵目瞪口呆。
闻澜:“如果这段记忆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他可以选择将它割舍。我只是跟他提了一下,并没有强制甚至没有建议他做什么。”
胡维:“我去报备一下这个人的特殊情况。另外小闻你以后有什么一线消息记得分享给我们!”以免他一不小心撞枪口上。
闻澜:“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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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
三人聊得正欢,一阵警报声突然响起。
“别紧张别紧张,不关我们的事。”胡维侧耳仔细一听那声音就心里有数,“大概有什么设备坏了在告警,没事的,一会儿就好。”
他趁机给闻澜卖弄起来,“你别看咱们这儿就平平无奇的一动大楼啊,这大楼里用到的‘高科技’手段可多着呢,就比如说咱们这一层楼梯口那个感应门,那门就是个道具,专门‘照心’的,要是有心怀恶念之人进来,身上就会照出一片乌漆嘛黑,想不暴露也难。然后你看每层进门口右手边有一个捧着书的石头小人,那是咱们这儿的‘记录者’,这栋楼里发生的一切都会被记录在这个石头小人手中书里。咱们旁边这位上次与你搭讪的梁云,这人有点毛病,看不得旁人动他东西,你看他桌上不是放着一个笔筒么,如果有谁未经他允许动他的东西,这笔筒就会朝此人投射一只毛笔,糊他一脸墨。”
闻澜点点头,觉得还挺有意思,又问:“你桌上那个招财猫像呢?”
胡维:“……是一种普通的祈愿。”各种杂货铺可以买到的那种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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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警声如胡维所言很快停了,郁辛的办公室里却响起了电话声。很快郁辛便匆匆走出。
闻澜在自己位子坐好,收起方才八卦偷听的神情。
“你们这儿坏了设备还要郁队去修吗?”闻澜扭头看向胡维。
胡维也是一脸茫然。
“算了,老大应该没这么快回来吧,我们继续。”纪将灵来到闻澜和胡维桌前,微微低头看向闻澜,“正好帮胡维同志分析一下案子,你说是吧小闻。”
“快来帮我看看吧姐姐!我都快愁死了!我现在连那个路小田还是田小路现在在不在西城都不知道!我就不适合这种要动脑子的事情!”
纪将灵沉吟片刻,道:“你觉得这路小田的能力大概在个什么水平?”
胡维怀疑地看着她:“总归比我差吧?你什么意思?”
纪将灵无语地白了他一眼:“那我问你,你的强化能力一次性可以维持多久?”
“我的强化能力消耗性很大的好不!”胡维不情不愿道,“我的话,在精力充沛的状态下启用能力,大概可以坚持三个小时左右……当然这个时间也是在增长的!”
纪将灵叹了口气:“你可不可以别想太多?”
纪将灵想不明白,她这样替人操心、循循善诱,胡维居然还没能抓住她的要点。
她素来口齿伶俐能言善辩,偏偏在引导方面还差了一点,面对不开窍的胡维她着实有种有口难言的憋屈之感。
“所以路小田的拟态能力也是有时间限制的。根据他来到画廊之前、在监控中‘消失’的时间来看,如果他和胡维是一样的水平,半个小时后他的‘拟态’状态也会解除。如果他的能力不如胡维,那么他可以使用能力的时间会更短。”
“既然你这么笃定他的能力不如你,当然逻辑上我也相信他的能力确实不会超过你的级别,否则他在行动中不该留下这么多痕迹,那么……”闻澜起身,悠悠走到胡维座位后。胡维显示屏上的影像定格在路小田来到画廊后门、显出身形的那一刻。
闻澜道:“我们有理由怀疑,在这个时候,这个画面里,路小田的拟态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
胡维瞳孔一缩。
“是,就是在这个意思。”纪将灵有些诧异,“小闻你可以啊。”把她模糊的猜想清晰地讲述了出来。
胡维:“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这个时候,这人的能力状态应该解除了。那么他不应该还能够拟态,不该在监控中消失?”胡维越想眉头越紧,“这不绕回来了么,他现在就是失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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