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不是来欣赏,二不是来买画,所以并没有让专门的讲解员随行,便导致两个门外汉四目相对两脸懵圈的模样。
闻澜一脸沉重地移开目光,落在上面的黄铜标签上的字符上去转移注意力。
“好像是希伯来语。”闻澜道,“我在玩解密游戏的时候见过。”
胡维目光闪闪一脸“哇”地看着他。
然后闻澜在胡维充满期待的眼神中,说:“我当然一窍不通。”
胡维:“……”
“在线翻译一下吧。”闻澜掏出手机,选好语种,拍照。
胡维探出脑袋看他的手机屏幕,喃喃:“感谢现代科技。啊,出来了。堕落以及新生?”后面是一长串的语言扩展,云里雾里讲了一串废话。
看到翻译出来的意思,胡维有些无语:“这群艺术家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这画面是怎么和这标题联系起来的?这价格是怎么定的?难道用个小语种取个标题就能卖出这样的价格?”
“大概吧。”闻澜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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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没一个懂绘画的,一路走来囫囵看了,既没看出朵花儿来,也没感知到什么危险,就是对这画作的意境和价值十分不解。
“这安全出口外面就是后巷了。”胡维毕竟已经来过一遍,便主动给闻澜讲解起来,“这里有个摄像头,不过你也知道咱们嫌疑人的本事,这种摄像头对他其实也没多大用。”
闻澜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很快收回视线:“你说,如果你是那个嫌疑人,进这里会做什么呢?”
“当然是偷东西啦,难不成还半夜来赏画吗?”胡维理所当然道,“根据之前他的盗窃记录推测,他这次应该也是来偷一个道具外壳的。但是这儿工作人员却说,没有东西被盗窃。所以,是因为工作人员只负责清点画廊中的画作、而他偷的不是画,还是说他这次偷盗失败了?但是……按他之前的盗窃水平,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他偷不到的东西吧?这画廊也不像有什么厉害的安保啊……”
“所以,这画廊里面到底还有没有道具在呢?哎,为什么这些东西的外观会被做成这么贴近生活的样子啊……这玩意儿不启用可是一点儿也看不出痕迹的啊!”胡维发出了无力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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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前台,问起画廊里作品的来历。
前台道:“有一部分是我们老板这些年中买来私人收藏的,有一部分是他友人赠送的,有的就是朋友挂这儿临时展览下。两位是有什么问题吗?”
胡维首先怀疑的还是画廊中的那些画作,但之前他已和前台沟通过,前台只是个来了不到两周的新人,对这儿的画作了解有限,似乎依旧提供不出什么有效的信息。
闻澜:“这两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前台:“没有哦,先生,我们这里绝对没有什么失踪的人,也没有什么失踪的画。”之前胡维已经问了她一遍,所以前台对他二人的来意十分清楚。
特事处对外是个正经的公共安全部门,调查一桩失踪案无可厚非。
胡维不死心道:“真的没有东西失踪吗?比如说梳子啊、痒痒挠啊、小板凳啊这种不起眼的东西,你能保证这画廊里这两天真的什么东西都没少吗?”
前台看他的眼神已经仿佛在看白痴,要不是这人来的时候给她看了证件,她肯定把他认为是没事来找茬的直接叫安保带走。
前台用尽她毕生的职业修养,道:“先生,我们这儿是画廊,不是发廊,没有梳子和痒痒挠哦。”
胡维也知道今天大概是没戏了,随口一问:“里头那张独占一面墙的超大的画是哪儿来的?又红又黄的,上面好像没有标作者名。”
前台的眼角微微一抽,显得那张笑脸分外艰难:“你说的是那副《堕落与新生》吧?那画是我们老板的朋友放在这里的,是不是很震撼、令人心潮澎湃?好多客人都会来问这幅画作呢,不过我们老板说了,这张画只做展览,不售卖哦。”
胡维不知道是该问她“你看我像买得起的样子吗”还是“为什么不售卖还要搞个这么可怕的标价”,瞪大眼睛嘴巴张张合合活像条金鱼。
闻澜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开口问前台:“你有作画者的联系方式吗?现在我们怀疑他与一桩失踪案有关。”
胡维奇怪地看向他,不明白这话从何说起。
能有什么关系?这是忽悠人吗?还是他真看出了什么?
而闻澜那么一说,前台立刻胆战心惊联系了老板,与他沟通了情况,然后把得到的联系方式给了闻澜。
在前台打电话的时候,闻澜对胡维道:“我总觉得这画廊有点古怪,你去和老板聊聊情况,我去找一下这位作者。”
回归者都会有一定的直感,而精神系的直感往往比其他体系的更为敏锐,他感觉不到并不说明闻澜也无法感知。胡维看了看闻澜的神情,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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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色古香的茶楼中丝竹声袅袅。
“就稍微与您聊两句,走走程序而已,姜先生不要介意!”胡维喝了口茶水,咽下了精致美味的茶点,只觉得唇齿留香。他笑嘻嘻道:“姜先生真是太客气啦,还找了这么高级的地方,雅致。”
他们动作很快,直接让前台约的下午碰面。
面前男子约摸三十岁,头发微卷,身着一身西服,领口袖口十分熨帖,正是画廊老板姜月见。
姜月见客气道:“配合警官的调查,是我们应尽的义务,胡警官不必客气。胡警官,你是说有人在我画廊里失踪了?”他说话不紧不慢,礼貌而颇有书卷气,在这茶楼里静静坐着,连落在他身上的光都显得柔和而缓慢了起来。
胡维:“是的,姜先生,你见过这个人吗?”胡维将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拿到姜月见面前,上面一个身穿棒球服、半张脸落在阴影里的年轻人,便是前两天的失踪人员,“拟态者”路小田。
姜月见接过照片,端详了片刻,摇头:“我应该未曾见过此人。胡警官是说他在我画廊失踪了?”
胡维:“当时监控有些问题,只拍到他来到画廊后门口,具体他是进了画廊还是离开,我们还不清楚。”
姜月见:“这人看起来年纪还很小啊……会不会是离家出走?”
胡维:“应该不会,他本就独居。”
“哦。”姜月见恍然,“胡警官,这个照片你可以给我带回去吗?我给画廊的员工们都看看是否见过此人,有消息的话我再给你答复。”
“好那真是太好了,那就麻烦您了。”胡维起身,想了想又拿起桌上一枚外形精致的浅绿色茶点丢进嘴里,“嘿嘿,不要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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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彩绘玻璃窗后面,是一间私人工作室。
闻澜还没按门铃,私人画室的电动门就自动开了。
葱茏的花木在他身后远去。
他循着木质楼梯走上去,来到了二楼主画室。
楼上的空间很大,屋顶镶嵌着几块透明玻璃,自然光照射进这层楼,一切纤毫毕现。
屋子中静谧得只听得见风吹画纸的沙沙声。
在走道右手边的主画室中,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在作画。
他的面前是一块足有他人高的画布。
画布之中是一片灼烧般的红。
那个人浑然不知有人在他的身后,投入地、尽情地挥洒着画笔,每一笔都仿佛用尽全力。他将颜料狠狠涂抹在画纸上,一笔一画几乎都要扎穿布面。
闻澜在那里静静看着,并不出声。
他看到这人面前地上已经铺了好几张同样大的画布,画布上红的黄的涂抹了一片,道道笔迹都充斥着浓烈的情感,却不知画的什么。
闻澜视线多停留了一刻,发现了其中端倪。地上这些散乱的、不成作品的画布,连着此人正在绘制的这张,居然是可以拼起来的。这些画若是拼接在一起,便如他在画廊中见到的画作几乎一模一样——这人居然是将画面整体构建在脑中,分开画的局部,最后拼成的巨大画作。这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闻澜视线回到此人身上,不动声色观察他。
“叮——”桌上一只手机突兀地边唱边震起来,绘画之人霍然惊醒,伸出手按掉了闹钟。
居然已经这个点了。
他好像有件事情要做。
宕机般杵了一会儿,青年终于想了起来他好像约了人。于是他准备去看看,一转头,这才注意到了画室之中已然多了一人。
“哦,我好像没锁门……”他皱眉打量着闻澜,“你是电话里那个……特事处的闻警官?”
他在打量闻澜,闻澜也在打量着他。
估计是因为在画室里没必要讲究,这人穿着一身蓝色工装,看起来应该比实际上年轻了几分。他头发略有些长,也不扎起来,几缕弯过了耳际垂在脖颈,颇有些艺术家的随性。
他一双幽静的眼睛一抬,很快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忘了时间了,让你久等了。”他脱下工装外套,“这儿有点乱,稍等,我收拾一下。”
闻澜:“不着急,慢慢来。”他看着对方慢吞吞地收拾,也不在意对方是真收拾还是在拖延,“夏先生喜欢油画?”
夏知久将散落一地的笔刷拾起:“我喜欢绘画。”
“嗯,据说绘画让人心静。”闻澜随口道。
“绘画可以将言语无法叙述的情感与欲望直白而简单的表达出来,是比文字更原始的表达。把淤塞在心中的一切都表达出来,把那些浓烈的纷乱的情绪都抒发出来,把不想要的东西都抛出来,内心自然能获得平静。这有什么问题吗?”
说话间他抬眼看了一眼闻澜,眼中淡漠一片。
闻澜:“我并不是很懂这些,听起来好像有些玄乎。”
在他看来,画就是画,一张纸、一些颜料罢了,虚假的东西不该寄托人太多心神。
夏知久不说话却敏锐地感知到了他的未竟之言,有些受不了地撇开了自己的视线。
却又听闻澜道:“夏先生你刚才在画的是什么,色彩真是明艳。”
夏知久经营画室这么久,遇到的人也不少,不说每个人都能懂他的作品,至少会在他的名声面前对他客客气气,不会如此直白而无礼地表现自己的无知。
夏知久把颜料桶放好,没好气对着面前的年轻人道:“不懂就算了,别那么勉强。说吧,你要问我什么?”
闻澜的视线从夏知久身上移开。
在对方带着不悦的打量中,闻澜朝着那张挂在画架上的、正在创作中的作品慢慢走近。
他问:“这画中之火,你可曾见过?”
第31章 记忆画廊(三)
胡维从私人茶室里出来,吃饱喝足十分舒畅。他老大爷一样双手背在腰后溜溜达达正准备返回总部,通讯器突然响了。
一看号码他秒接:“老大你怎么突然想起找我来了?不是,我没和小闻在一起呀。”
他走过一个绿灯:“我刚和画廊老板聊完正往回赶呢。哦没事的,他去找一个画画的聊聊去了,没什么问题的。”
“喂?喂?怎么就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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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辛来到画室外的时候,闻澜正好出门。
准确来说是夏知久客客气气站在一旁,为闻澜开了门。
闻澜站在门口尚未离开,年轻的画家显然心情很好,一脸热情和善:“谢谢你,闻澜,今天与你聊这么一会儿,真叫我……获益匪浅。”
“不用客气,”闻澜道。
夏知久的神情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方便直言,最后道:“谢谢你,以后常联系。”
“嗯,”闻澜示意他不用送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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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澜转过身,敛起了眼中的一丝疑惑。
这个人……
突然,他看到一辆熟悉的SUV停靠在不远处的路旁临时车位上。
虽然看不清车牌,但这种改装过的车子并不常见,闻澜心念转了两圈,定定神若无其事走了过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郁辛坐在驾驶室中,也不知来了多久,又看了他多久。
他神色温和地看着闻澜走过来,语调舒缓从容:“调查结束了?”
闻澜:“是的,结束了。”
闻澜很乐意他有“调查”这一名目,只是,若是郁辛方才注意到夏知久对他那莫名的客气,定然会察觉到其中异样。
郁辛的语调在这炽热的盛夏中也仿佛带着种微凉之意,让人心生平静:“去哪儿,回家么?”
闻澜哪敢让领导专程送他回家,十分自觉道:“回组里。我正好回去和小维沟通一下刚了解的情况,与他那边的信息整合一下。”言语也表明了他这走访调查是和胡维商量过的,并非他私下行动。
郁辛没再说什么,从画室门口收回视线。
画室门前的那人方才一直注视着这边,从闻澜转身向他走来,这个人的视线便一直落在闻澜身上,直到他进到车内关上门,犹不死心,后视镜中还可见他立在原地,仿佛在目送闻澜离开。
这人是谁?
郁辛难得有一丝困惑,极细微的一点疑惑。
这种情绪对他而言十分罕见。
他感觉到这个人的身上分明没什么危险的气息,也不像有什么值得关注的能力,却莫名让他感到有些不愉快的在意,当真十分奇怪。
车子在郊野中行驶着,升起的车窗隔绝了外头树丛中的声声鸟鸣。
郁辛问:“他身上有什么问题?”
闻澜说是回去再和胡维沟通情况后再做汇报,领导现在想检查工作那也无可厚非。
闻澜在看到郁辛的时候,已是斟酌好了说词,郁辛既然能找到这个地方,说明他已经对夏知久的信息有基本了解了:“这个人是个画家,和画廊老板是好友。画廊有很大一部分是他投资的,他也放了不少自己的作品在里面展览兼寄售,所以隔三差五都会去那里看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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