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真的可能会死。
“没有本尊的帮助,那个人就算被大夫看到也会死。你不清楚,他身上有三种剧毒,单拎出来一种就会让人死过一百次了,如今他三毒齐发,撑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你要再次克死了第二个对你好的人了。你不记得,你母亲在你出生的时候很憧憬你的到来,但是她为了你而死去了。面前这个人也会这样,如果不是为了陪着你,他早就能离开这里了,他不是这里的人,继续待在这里对他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亡。”
“他会因为你而死。”
“本尊会帮你破除那个该死的预言,记得吗,那个神子说过会有人助你一臂之力,我会帮你。”
“我会帮你送他离开这里,这样他就会活下去。”
“你想让他活下去吗?”
“空山,不要答应他。”温清川虚弱地说道,他面色惨白,但仍伸着手往铁门那边去碰。
他知道了为什么没从天眼内看到晏别和魔神融合一体时的场景了,因为对方是因他而答应。
那是过去,亦是未来。
可他不想要那样的未来,他不能再耽误晏别来。
晏别目光落到一旁的荷包上,上面绣着山川河流,还有“平安”二字,绣法很粗糙,像是亲自绣的。
他眼中的眸子逐渐变成青色竖瞳,额间的血红印记彻底显现。
“这样才对,你和本尊才是同道中人,只有本尊才会祝你一臂之力。”
刹那间,魔气冲天,整个晏家显现出一阵血光。
——
温家。
扶竹将屋内香炉点燃,关上门窗,将书架上的书籍再次收拾了一遍,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其他落尘处,才从屋内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这是家主的屋子,虽然家主已经百年未在这里住过,但他还是习惯来这里打扫。
万一哪日家主来住,也能有个干净舒适的地方歇息。
扶竹伸了个腰,正准备回房,突然被人勒住脖子,给压进了房内。
他奋力挣扎起来,想要呼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对方下了禁言咒,他是修士。
扶竹心下一沉,既然是修士那便是为了内阁里存放的东西而来,那时家主要守护的东西,他不会说出去。
他知道修士有法子通过他知道那东西的地方。
扶竹勾起唇角,牙齿抵住舌根,暗想,他这算是终于帮上家主的忙了吗?
他脑海中闪过被困在书房内不得不看书的孩童,心中涌上一丝喜悦。
如果是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可不等他动作,就被人点了穴,整个人彻底僵住,动弹不得。
“我并非要杀你。”身后的人出了声,随后捂住他的手也松了开来,对方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但没有解穴。
“是我,池应淮。”
而后他看到了那人的模样,以及他举在自己眼前的玉佩。
那是家主的玉佩。
那玉佩上有禁制,非家主自愿传给之人,都会遭受道巨大反噬。
面前之人,非敌。
“此处被下了九幽噬血阵,赶紧通知你们族内长老,速速离开,此地不宜久留。”池应淮沉声说道,表情严肃。
扶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心中有千言万语想问。
想问对方为什么当年不告而别,家主因此伤心了好久。
想问对方如今为何出现,又为何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池应淮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抬手给了解了穴。
“九幽噬血阵是什么?”扶竹急忙问道。
池应淮像是没想到对方会先问这个,愣了一下才解释道,“此阵法由魔族创立,噬血而生,阵法一旦发动,方圆十里无一人能生还,对施法者消耗巨大,但同样一旦发动将无法停止。”
扶竹愣了一下,急忙转身去书桌拿纸笔。
“你若是要传信,我可帮你代传,但此刻需要你通知族中之人赶紧撤离。”池应淮蹙眉说道,但对方没有回应,只是快速写下一行字,而后塞到他手中。
“你拿着玉佩去内阁将东西取给家主,这纸条要给家主看。”扶竹连忙说道,而后看向他,语气坚定,“温家不会撤,我族会亡在此处,这是族中长老早就算好的命数。”
池应淮一愣,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对方打断。
“家主信你,那玉佩能把阵法内的东西取走。”扶竹似是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能帮到家主,我很开心,此生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告诉家主,万事小心。”
——
“阁主,是否撤退?”
池应淮站在房顶上,看着温家无一人离开府内,但阵法发动之时,周遭也无一名百姓受伤。
他不知对方用了什么法子,但这都与他无关了。
池应淮看着手中的明尺镜,眸中微动,而后垂眸看向温家周围显现出来的血光,扯了扯嘴角,似是自嘲地说道:
“还是来晚了。”
“去镜花水月吧。”
温氏神武一族,就此只剩下温清川一人。
第36章 定局
“来人啊,杀人了……啊!”
“别别别,别杀我,求求你了少爷别杀我,你小时候我给你喂过奶少爷,少——”
“滚开!疯子!魔族,你是魔族!你是就是灾星,家主说得没错,你是天煞孤星,会克死我们所有人!”
银光闪过,划出一道血痕,还在怒骂的人睁目倒下,眼中的怒火变得死寂呆板。
晏别面无表情地从满地的尸体上踏过,血溅到他惨白的脸上,整个人如同炼狱里走出来的恶鬼,踏血而至。
“吱呀——”
木门随着魔气而开,祠堂的圆蒲上跪着一个男人,像是全然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他只跪在那里,看着堂内唯一供奉的牌位。
上面刻着“花沐晴”三字。
“竟然走到这种地步了吗?”晏永康像是在同晏别讲话,又像是喃喃自语。
晏别没有出声,提着手中的木剑踏入这个他不曾被准许进入的祠堂。
“你母亲不喜见血。”晏永康声音沧桑,发间的白发已然藏不住。
只一年,他竟是成了这暮景残光。
“你没资格去怪你母亲,我也没资格。”晏永康静静地说着,“她刚知自己有喜的时候,整夜就着那枯黄的油灯绣荷包,绣虎头鞋,绣平安囊,打长生锁,她当真是欢喜着你的到来。”
“她曾跟我说,如若有一日你不想听从父母之命,想只身一人闯荡,叫我不要阻拦,她亦不会,她在临盆前还笑着同我说,说待你出生后要去四方游历,虽给不了你大富大贵的命,但绝不能让你受半分委屈,想要将这山川河流当做你降生的赠礼。”
晏永康感受着背后混着杀意的魔气,自嘲般笑了笑,“我对不起她……”
下一秒晏永康猛地转身,从袖中抽出一把银剑,直接刺穿了晏别的肩膀。
“我做不到让你此般祸害天下,那便由我来清理门户!”
晏别侧目看了一眼肩膀处的长剑,而后看向晏永康,青眸中蕴藏着浓烈的杀意,他勾唇笑着,抬手握住了长剑,剑刃划破了他的手掌,血液一滴滴落在地面上,溅起血花。
“这一剑,便算是我报了你们的生养之恩。”
晏永康本能察觉到一丝不对,正欲拔出长剑,却没有抽动,他竟然抵不过个十岁左右孩童。
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冲天的魔气向他压来,修行之人尚且难以动作,普通凡人更承受不住这威压。
瞬间,晏永康就被逼出了血,耳边嗡鸣不止,全身筋骨像是被砸碎了一般,手指脱力地松开了剑柄,整个人倒在地上。
晏别冷眼看着晏永康,举起了手中的木剑,声音眷恋又无情地说道,“真难看。”
“铮——”
巨大的灵气涌出,直接将祠堂里的魔气冲散开来。
温清川面色惨白,一只手护着身后晕过去的晏永康,一只手拿着断剑挡住了挥来的剑意。
他不知怎得方才竟然晕了过去,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见不到晏别了,他心下一惊来不及顾及其他便跌跌撞撞走出了地牢。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满地的尸体,血流成河。
温清川想看清晏别的神色,但他面前昏黑一片,只能用天眼看到对方魔气流动来判断对方是晏别,他能感觉到指尖的温度再渐渐消退,喉口涌出一股液体。
是血,但他已经觉不出那股腥甜了。
他失去了味觉和视觉。
本以为最后才会失去看万物的能力,没想到竟然会来的这么快,好在天眼还能看到事物。
“停手,晏别。”温清川能觉出说话间,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但他无暇顾及了。
他能感觉到情蛊在慢慢恢复,寒气逐渐侵蚀他的身体,他撑不了多久了。
回应他的是木剑落地的沉闷的声。
“你怎么不问我伤得如何?”沉默片刻,略显虚弱的稚嫩声音传来。
温清川心头一惊,下意识地问:“你受伤了?”
他看不到面前的东西,只能靠识别魔气来判断对方身型,但魔气无一处郁结,他也闻不到屋内的气息,无法判断对方是否流血。
“罢了。”
这句话像是耗尽了对方所有的力气,话音刚落,对方就跌坐在地方,意识不清了。
温清川下意识抬手去接,却发觉身体僵硬的很,只得看着对方重重地倒在地上。
魔气消散了些,不再似之前那般浓郁,到底晏别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童,承受不住魔神那强大的修为和浓烈的魔气。
虽是如此,但那魔气已然融入在了晏别体内,和他同为一体。
晏别已经入了诡道,此后仙道通途与他无缘了。
断剑落在地上,温清川僵硬地从袖中掏出万物囊,摸了颗丹药喂到晏永康嘴里。
能保他不死,但醒来状况如何,他无法判断。
温清川勉强撑起身子,往晏别那边凑了凑,指尖碰到了地上的物件,动作一停,他抬手摩挲了一下,整个人僵在原地,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忽地想笑,想放声地笑,将那压着他喘不过气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可他只是垂眸看向倒在地上的孩童,原本奕奕有神的眼睛中看不出任何东西,真正的成为了一潭死水。
他抬手攥住那把木剑,划破了他的掌心。
他只觉自己跌坐在泥潭中央,万只手拽着他往下沉沦,密密麻麻的细线压在他身上,将他掩埋。
晏别,用他送的剑,杀了全族。
刹那间,幻境开始崩塌,房梁断裂,砖瓦滑落,在要砸到晏别的时候被灵力弹开。
温清川坐在那,手心的血渗透到木剑内。
多么可笑啊,温清川,晏别不是什么天煞孤星,你才是。
为何要新春送他一把能杀人的木剑,为何单单为晏家做预言,为何偏偏有双看破天机的天眼?
什么神子,道侣。
口口声声说要将晏别带入正途,让他不要执迷不悟,但你扪心自问,你真的配吗?
他是因谁堕入的诡道,又因谁被迫和魔神绑定,因谁杀了全族?!
他这悲惨的一生,不都是你亲手早就的吗?
你有何来的颜面,何来的立场,劝他步入正途?!
全天下只有你,最没有资格不是吗?
“抱歉。”温清川无力地说着,任由寒霜吞噬他的身体,热潮灼烧他的肺腑。
他此刻再看不到别的东西,眼中只剩下面前面色苍白的晏别,和他眉心中那血红色心魔印。
幻境散去,一片白茫中,只剩下了温清川和晏别。
“温清川,轻飘飘的一句抱歉能弥补什么呢?什么都弥补不了。”心魔渐渐显现出身影,慢步走到温清川面前,残忍地说道,“他的一生已然注定了。”
“你来此地,以为是为他好,为他解除枯春咒,却不曾想将他的一生全然毁掉吧?”
“他不会再成为神域的弟子,微尘仙尊的徒儿,也不会再执剑天涯。”
“他从此只能成为世间的人人喊打喊杀的魔族,小小年纪就要颠沛流离,尝遍世间冷暖,遭受万人白眼!”
“这些都是因为你啊。”心魔阴测测地笑着,抬手扶上晏别的脸,指尖拂过他眉心时,能听到温清川加重的呼吸声。
“你不清楚吧,清心铃并非是单纯解除阵法之物,它身为上古神器之一,最大的能力便是,看破人心,顺从欲望,响彻岁月。”
“你所见,皆是真,所做皆是定数。”心魔轻声说道,而后抬手搭在温清川身上,触摸那一片冰凉。
“你恨过血旻吧,恨他插足你们之间的情谊,毁坏你们曾经的美好。”
“你也曾恨过晏别吧,在他和别人练《清晏决》时,在他和别人缠绵时,在他凌辱你时,恨他糟蹋了你的赤诚之心。”
心魔讥笑一声,俯在温清川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恨呢?”
“世上最没资格恨晏别的,便是你,温清川。”
感受到温清川紊乱的气息,心魔满意一笑,继续说下去,“你最该恨的便是你自己。”
“恨你自大目中无人,身负神子之名篡改他人命格,造成如此结果。”
“恨你痴心妄想,毁坏他人前程还要霸占他的情爱。”
“恨你降生于世,与他纠缠不清,害他一生凄惨。”
心魔整个人趴在温清川身上,蛊惑地说道,“清心铃既然可以带你回到晏别的过去,亦可回到你的过去。”
“你亦能亲手了结自己,了结这一切,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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