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别似乎不在乎温清川的回应,又或者是无论对方回应什么都不重要,他的决定不会改变,他直拽着温清川的手腕将人拉入了这个庭院内。
温清川也没反抗,顺从地跟着人走了进去。
以他如今的能力,倒不是说挣脱不开对方,但没什么必要。
他确实想看看温净在试炼大会上的表现,既然晏别都将他带入了云剑门,连屋舍都准备好了,他确实没有推脱的必要。
况且住的还是他曾经的房屋,怎么说也算是个“回家”吧?
当屋舍的门被打开时,温清川一愣。
屋内的摆设如外面一样朴素清淡,一张木床,木桌上摆放着纸砚笔墨和几本书籍,应当是心法什么。
屋内被人打扫得干净,看不出许久没有住人的痕迹,仿佛真的只是主人有事外出了片刻,不久之后便会回来一样。
只是这个不久,是百年罢了。
和屋内格格不入是花瓶中那枝艳丽的花束。
温清川只在书上见过那花,是极为稀少的开在峭壁上的奢香花,色泽妖艳,但极适合修炼用,还是入药的好药材,但因为生长在峭壁上,还极难遇见,可谓是中金难求。
如今竟然在他曾经的住所看到了。
是晏别摘来的吗?
“那是奢香花,解浮生草之毒最重要的一味药材。”晏别适当开口道。
“浮生草之毒?我未曾在医书上看到过,想来要用极为罕见的奢香花来解,应当是天下奇毒之一了,只是在下才学疏浅,竟然未曾听说过浮生草的名号。”温清川淡声说道。
晏别蹙眉看着他,低声问道,“你不记得浮生草?”
温清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像是想清楚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懊恼的意味,“晏堂主,你怎么还拿我当上清仙尊来试探,我只是因为药盅才有幸得了这么一个名字,说到底是我高攀人家仙尊,怎么会真的是呢?晏堂主还是将我送出去吧,我一介平民百姓实在是不敢踏足这仙人住的地方。”
说着温清川便要转身离开,被晏别按住了肩膀。
温清川抬头看他,见人眉头紧锁,按住他肩膀的手用了力气。
他觉得晏别是想在他眼中看出些什么来的。
伪装也好,愤怒也好,甚至是嫌弃都好。
但什么都没有。
晏别松开了温清川。
“怎么了?”
温清川觉得自己肩膀和手腕上多少会留下个青印的,因为晏别的手劲实在不算小,但他没有去管,而是抬头看向晏别,温声又善解人意地问道,仿佛方才被百般针对刁难的人不是他一般。
晏别蹙眉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违和感太重,怎么都和记忆中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对不上号来。
对方纵然是经历也百年,也不该是被岁月磨成这么一个没有有棱角的人来。
他没有任何情绪的吗?没有半分愤怒吗?
温清川那么一个天之骄子,怎么也不可能变成这样来。
“没什么,你今日便睡在这。”晏别这样说着。
温清川闻言点了点头,“既然是晏堂主一片好意,那在下便恭敬不容从命了,只是不知明日,在下可否去看试炼大会看上一眼,毕竟是犬子第一次离开我的视线,我总有些放不下心来。”
“若是晏堂主不方便,就当我从未说过。”温清川笑着说道,有些狭促地笑了下。
晏别眉头皱得更狠了。
“随你。”
撂下这句话后,晏别便转身离开了房间,最后停在了门口,他偏头看向一旁的竹林,清风吹过,将竹林内吹得“沙沙”作响,仿若有人在竹林练剑一般。
是他吗?
晏别站在院中看着被风吹得来回摇曳的竹林,久久没有回神。
温清川坐在屋内,揉了揉留下红印的手腕,目光顺着门口的细缝,正看到门外被风吹起的衣袖。
他轻轻摇了摇头。
被困在过去的人,怎么可能会把目光放在当下。
还真让他猜中了,算计天下的魔君竟然真对他存有一丝真情在,历经百年也没被风沙给磨灭了去。
百年过去,沧海桑田,早就物是人非,沟壑历经风雨吹打,边缘变得褶皱难堪,但横在两人间的距离,自对方走上歧路时便被名为命运的长剑划出又深又狠的口子,被岁月冲刷洗礼,最后结痂落成了疤痕。
不痛不痒,但无法消除去。
他们早就无法回到曾经了,无论是百年前还是百年后,从来不是时间的问题。
温清川淡淡地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他不知道百年前是谁先放的手,但如今让他做一次恶人吧。
——
“这两间房便是为阁下二人所准备的。”青衣修士说道。
祝余闻言便看向他指向的房屋,满意地点点头,“这天下第一宗门就是不一般,给我们这些外来人住的客房都是从南境那边移来的山木所造。”
青衣修士闻言笑了笑,“此次云剑门做主,自然是不能亏待了各位,不若让在下为阁下再介绍一下屋内的设置,这可是我们百器峰弟子连夜铸造的,还翻了不少书籍来做参考,一定会合阁下口味。”
这青衣修士也是个健谈的,别人的引路弟子都是将人引到位置后便离开,他还能再和人攀谈上几句来。
偏偏祝余还挺吃他这一手,连忙点头称好,没有一点公子架子地跟在人身后,是不是出言和他交谈几番。
一旁的温净就没有这么多闲心了,一颗心早就随着温清川离开了,现在满脑子都是担忧。
那么高的台阶,我爹一个人下去身子能不能撑住?
祝余虽然是个性子好的,不介意别人的出身,但不能保证他们祝家都是这样,若是那两个仆人只是口头答应祝余实际上在两人离开后就对他爹撒手不管了呢?
若是在他离开之后,那个天惩堂堂主再来找他爹麻烦怎么办?他爹没什么灵力空有一身好身手,平日里打几个小贼和魔物还行,正碰上那修为高深莫测的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
温净心中越是这么想,脸上就是越差。
心思根本没在祝余和别人的交谈中,只是身子本能地跟着两人,甚至连那青衣修士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温净兄?温净兄?!”
急促又带些疑惑的声音穿透了温净心中的迷雾,将人从里面拉了出来。
他脸上还带着些茫然地看向祝余,“怎么了?”
祝余见他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原先想说的话都被堵了回去,无奈地摇了摇头,拍了拍温净的肩膀,才耐心地给人重复刚刚说的事情,“我方才叫了你好几次你都没回应我,我还以为你中了他人的隔音咒呢。”
“方才我问了那百器峰的弟子,他说今日我们是三人一行住在一起,也就是说之后这个地方除了你我二人外还要来第三个人,只是不清楚这人是谁,我放才问了好久,对方也不清楚楚,只说是按照名单来分配的房间。我还真希望是个性格好点的,我性子不好万一跟人起了冲突,将人打伤,回去后我爹肯定要拔掉我一层皮。”
祝余说着还模仿了一下他爹凶狠的表情,温净看着对方略显滑稽的样子,不禁被逗笑出了声。
“你可算是笑出来了,温净兄,你不知道,你方才冷着一张脸跟要吃人一样,可吓人了,要不是我跟你同行知道你是什么性子,还要以为你是要跟我打一架呢。”祝余调侃道。
“等今日过后,有的是切磋的机会。”温净笑着回应道。
被对方这么一闹,温净心中的郁结之气也散了不少。
他在这里想东想西根本没什么用,既然入了云剑门参加了这试炼大会,他就是奔着这榜首去的,左右不能丢了他爹的颜面,如今在这里沉沦消极简直是浪费大好时光。
还不如好好整理思绪,收拾心情,明日大杀四方,让他爹就算在山下也能知道他的情况。
想到此处,温净不免对祝余涌上一股感谢之情,原以为对方是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公子哥,如今看来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能交到这样的朋友,也算不虚此行。
“那你方才有没有问他们要去那里找些吃食?”温净开口问道。
祝余闻言眼睛都亮了,连忙拉着温净就往外院去,嘴上还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方才我问的时候可是先问的天地院在哪,还问了他们这好吃的菜系来。论吃可没人能比得过小爷我,都说这云剑门中饭菜都是凝天地之精华所做,今日小爷要一探究竟!看看是不是哪家的说书人又再编些瞎扯的胡乱话。”
两人就这样勾肩搭背地往天地院走去。
天地院每个峰都有,他们的住宿被分在了百器峰,恰好离天地院不远,两人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天地院的牌子。
天地院外除却身着青衣的百器峰弟子外,还有和他们一同前来参加试炼的人。
“想不到她也来了这个地方。”祝余看着正站在门口处一身火红衣服衣摆上还绣着合欢花的女子蹙眉说道。
“你认识?”温净碰了碰祝余说道。
温净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对方,并非是因为对方容貌太过人,而是一眼扫过去,对方修为是一群人当中最高的。
听祝余的话,两人之间似乎有些渊源,这才开口问道。
祝余闻言皱了皱眉,面上没有什么不悦,反倒是真没想明白对方为何在这个地方,“这是花氏合欢宗的人,她母亲是合欢宗宗主花霁月,倒不能说是认识,只是见过几面。毕竟我们祝家和花家近几年暗地里一直较劲,都想先当上神域三家的名号,我们这些小辈之间也不免被拿出来比较一番。就是不想在意都难。”
温净闻言点了点头,他倒是听池叔讲过神域的事情,但几大世家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实在是让他觉得繁琐无味,只是随便听上听也没放在心上,如今祝余提起他心中才有些印象。
“面前这个人姓花名先雪,听说是近几年合欢宗内资质最高的人,就是如今合欢宗宗主都要略逊一筹,仅仅二十岁便是金丹期后期,听说只差一步就能入元婴了。因为这件事,我没少被我爹督促练功,在试炼里我最不想碰到的便是她了。”祝余不悦地嘟囔着。
闻言,温净面色也沉了沉。
他如今才是金丹期中期,许久突破不到后期来,此次试炼大会云剑门不许金丹期往上的人来参加。他本以为自己在其中也算是个佼佼者,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花先雪。
若是在第一轮试炼就碰上花先雪,拼力一试倒也不一定说是谁输谁赢,但第一局就让他使出十成的功夫和其他手段,也太吃亏了些。
花先雪,是个强劲的对手。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交谈的声音太大了还是什么,那还在神游的花先雪竟然瞬间转头看向他们。
“温……温净兄,她是不是在看我们这边?”祝余下意识拽住了温净的衣袖说道。
别说是祝余了,就是温净被这么猛地盯上一眼,心中也有些发毛。
“无妨,我们又没说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温净开口道。
不知是不是他们今日运气不太好,他话音刚落,花先雪就腾空而起,往他们这边来,连腰间的鞭子都抽了出来,素然是要跟他们打上一架的架势。
祝余虽然平时不着调,但到底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公子,见状和温净对视一眼,两人便分开来。
花先雪那一鞭子便落了个空,只抽在青石砖上,磨出一道白痕印来。
温净眼神瞬间就变了,对方这一下用了至少用了八成功力,若是为了试探他们二人的实力根本没必要这么动手。
而两人方才所谈论的应该是神域世家中人尽皆知的,根本没有冒犯对方的可能。
对方到底是为何,要对他们下此狠手?
祝余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万物囊上,神色戒备地看向花先雪。
不给两人细想的机会,花先雪瞬间挥出第二鞭,这一鞭破空而出,划出的风就算站在稍远处都能感受到。
对方这一鞭竟然是用了十成的功力出来。
温净面色一变,来不及躲闪,只得拔出腰间的折昼来,剑刃和长鞭相碰的一瞬间,他便察觉出了不对劲。
若对方只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他身为金丹中期,又有折昼相称,接下这一鞭倒也不会如此沉重。
除非对方修为不止金丹期……
“温净兄,我来助你!”
就在温净被这一鞭子给震的耳朵嗡鸣时,身侧传来一声大喊,然后就是银针破空而出的声音。
祝余在花先雪挥鞭向温净的时候就已经拿出了银针,原先他认为温净两人相对应该不需要他在一旁插手,此时见温净状态不算好,才迅速反应过来将银针扔出。
这银针倒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就算上面沾了剧毒,以花先雪的功夫肯定能毫发无伤地躲开,他要得本来也就不是命中对方,而是让对方松手。
可那花先雪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不躲那银针,而是冷眼看着被长鞭打倒单膝跪在地上的温净,手上还在用力,像是要将人活生生打死在这一般。
而就在银针要打到花先雪时,她袖中突然出现第二根长鞭来,直接将那银针打散了去,其中有几根正冲着温净的方向。
祝余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花先雪是双鞭流。
如今温净分不出其他的手来抵挡银针,若是沾到那银针上的剧毒,就算是保重了姓名,明日的试炼大会也是参加不成了!
温净眉头紧皱,面色有些发白。
对方的实力实在是强劲,境界之差不可越过,他被压得竟然动弹不得。
他耳边传来祝余的呼喊,但是嗡鸣声让他听不真切。
他竟然如此弱,还说什么保护爹爹,要天惩堂堂主加倍奉还,全都是痴心妄想。
他弱的甚至不需要对方拔剑,便会输掉。
不甘心,他不甘心。
温净骤然抬眸,眉间闪过一丝血红的印记,周遭突然涌出一股灵力来,将飞向他的银针给震飞了出去。
一旁的祝余瞬间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突破还真是奇才。”花先雪缓缓开口道,但面容依旧如带了寒霜一般,冰冷无情,“假以时日必成大患,今日你必须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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