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否认今晚在颁奖典礼听到白温的获奖感言时,他产生了非常浓烈的嫉妒、无措和迷茫,但也确实没有除此之外的跟多情绪了,如果他们真的选择了在一起,束之也不能真的像自己从前说的那样厚颜无耻地撬墙角。
或许他确实不是什么高素质的人,可还保留一定做人的道德。
不过到底是不是、有没有,他又还是想亲口听周庭光说。
因为虽然周庭光总是对他说类似拒绝的话,却也没有真正叫保安把他从小区里面赶出去,以至于他现在都成为了他们小区的编外业主,所以还是不死心、还是想试试。
又往嘴中送了一口蛋糕后,他非常不经意地问:“周庭光,白温是你要认识的人吗?”
“什么?”
“就是你上次说要认识新的人,”束之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问:“是他吗?”
周庭光没有直接回答,“你很想知道吗?”
“我想知道也很正常吧。”束之觉得周庭光莫名其妙地变笨了一些,竟然开始明知故问起来。“毕竟我现在在追求你。”
“追求你”三个字束之的音发得很轻很含糊,像是非常害羞以至于没办法直言它们,这让周庭光产生了非常轻微的愉悦,毕竟莽撞者的羞涩和腼腆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所以他又一次没有正面回复束之的问题,只是反问道:“是他的话你就不追了吗?”
——“追”这个字要比束之的发音更清晰。
“我不知道。”束之这样说,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又低头吃了一口蛋糕。“应该不追了吧。”
二十多岁的人也还是会做得不好,蛋糕被送进嘴中的时候奶油沾在了唇边,但束之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还在慢慢地咀嚼,眼神有些空有些迷茫,几日前的固执退去不少。
周庭光压了下嘴角,从口袋中掏出手帕递过去,又说:“追吧。”
束之很轻地“啊”了一声,像是没反应过来似地接过手帕。
“做事情最好不要半途而废,你觉得呢?”周庭光伸出指间托住束之的手背,帮他把手帕送到嘴边。“不如再坚持坚持好了。”
“那好吧。”束之说,手也很乖巧地开始擦拭嘴边的奶油。“那就再坚持一下。”
这些话说完,李施曼和梁辉就回来了,但也没再聊多久,到了入睡的点,他们就互相道别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当天晚上躺在床上准备入眠之际,束之有些混沌的脑子才突然变得清醒,他意识到周庭光似乎是在诱导他成为一个破坏别人亲密关系的男小三,意图让他坠落到道德洼地,十分可恶。
在床上非常愤怒地打了几拳空气,束之恶狠狠地翻了一个身,离了枕头,他另外半边脑子才迟迟地清醒过来——那些话又好像是在否定他与白温的关系。
可未免也太含蓄了些,如果听的人不像束之这么聪明,那就一定没有办法解析出正确答案。
而周庭光总是这样,话也不说清楚,总是模棱两可地让人去猜,非常磨人。
于是束之决定将周庭光列为头号危险人物,直到周庭光某日能够悔过自新,此罪名才可被解除。-
颁奖典礼第二日,梁辉将那些狗仔爆料出来的花边新闻拿到了周庭光的面前。
他几乎没有任何意外,从昨天那个Omega以及那些娱记暧昧不清的态度他就预料的到这样的结果,只是他比较好奇背后的人是谁。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和从前那些可能是同一批。
“像以前一样处理就行,不过,这次要去联系下那个大V,怎做你清楚的。”周庭光对梁辉说完,打开手机找到了周山乐的联系方式,也没什么犹豫地拨了过去。
“阿光哥哥,有什么事啊?”电话被接通,周山乐吊儿郎当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阿哥,别玩。”周庭光无奈,为了防止梁辉和周山乐这两个狐朋狗友隔空聊上,只得起身走远了几步,随后压着声音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周山乐没多问,只说会尽快地帮他处理好这些。
大约几个小时后,网络上的流言没费多大的力气就被消解,只余下小批次还在暗地里阴谋论、带节奏的人,不过这些他暂时没打算管,毕竟也还没到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时候。
当天晚上,周庭光又受邀去参加此次颁奖典礼参与人组的小圈晚宴,原以为和别不会有太大的不同,但在晚宴上,他见到了自己阔别将近两年的旧好友。
好友在人群中推杯换盏,说着从很久之前开始就非常娴熟的漂亮话,又似乎是打听到了某个商业片导演最近有开新的打算,在努力地给自己争取机会。
然后周庭光就想起两年前两人见面时,对方气急败坏之下说的那些话。
他说:“周庭光,我跟你多少年的朋友了?你愿意帮一个爬你床的破鞋Omega,但就是不愿意帮我?”
又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吧,不是怕你被他甩的团团转吗?所以你现在要为了他跟我断交?”
还说:“周庭光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你、很恨你,凭什么人和人之间要有这么大的差别,凭什么你生了来就要什么有什么,而我想要什么都只能跪着去求?”
或许还有其他许多,但周庭光也不是很愿意记得那么清楚。
然后他又想到李施曼说的话,她说他前几十年都活得很顺遂、也很骄傲,确实不错,不过也不是真的毫无波澜的。
好比两年前,他一下失去了第一次心动的恋人和维系多年的老友。
【作者有话说】
蛋糕,好吃的。
◇ 第40章 再勘破
席嘉良终于发现了来此赴宴的周庭光,他脸上的笑有一个很明显的停顿,期间维持了好几分钟的沉默,接着低头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再然后才端着酒杯朝周庭光的方向慢慢走来。
大堂正中高悬的灯有些刺眼,席嘉良在灯光下的步子也算不上稳健,他手中的长笛形杯盛着香槟,在灯光的照射下泛出琥珀般的光泽,许多细密的气泡附着在杯壁上,在轻晃酒杯的时候,它们就会上升又破碎,成为散在空中的一缕短气。
耗时大概有一分多钟,席嘉良才站定在周庭光的面前,两人隔着一步远的距离。
或许席嘉良是有什么话要说的,其实周庭光也是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的,但不必要。
周庭光对着席嘉良举杯,礼貌笑道:“好久不见。”
话音落下,席嘉良面上的笑就变得岌岌可危,大概是费了些力气才控制着没有崩,也举杯回道:“好久不见。”
没有碰杯,他们各自抿了一小口。
“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好似以前发生过的恩怨都没有,周庭光真的像面对老友一般非常自如地询问,“看最近的节目,感觉发展应该也挺不错的。”
“哈——”席嘉良讽笑一声,“你都说是电视节目了,这算什么不错,综艺咖永远都是食物链底端。”
说着,他裹住酒杯闷了一大口,香槟瞬间见底,只剩下最后的晶莹一点。
周庭光没接他的话,可席嘉良还在自顾自地说,发泄一般。
“大影帝,我们不一样的。”他的脸上浮现出非常浓重的不甘和嫉愤,“你的名字会永远地留在电影史里,而我是风头过去就查无此人的娱乐圈甲乙丙丁,所以你不会懂的。”
周庭光确实不懂,可是他没有必要替别人去承担人生遗憾,作为朋友他也确实尽心尽力过,不适合就是不适合,没有大导缘就是没有大导缘,这些都没什么值得说的。
而且他给束之的,同样也只是一个见吴宇的机会,从来都不存在什么厚此薄彼。
到这里,他突然没有了虚与委蛇的耐心,于是不着痕迹地往餐桌后面退了几步,拉开了些两人的距离。“各有所长,不用妄自菲薄。”
可席嘉良还是捕捉到了他的动作,又似乎被狠狠地刺痛到了,捏着空酒杯极其不识趣地跟上来,腮帮处的咬肌高高鼓起。
旁边刚好有一个宽大的矩形石柱,他们的位置一经变换,身体就悉数没入到了石柱的阴影中,变得非常不吸睛。
“周庭光,你真的有把我当过朋友吗?”席嘉良突然问,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仿佛比刚刚说到综艺时还不甘心。“从你刚出道开始一直到现在,我们认识十多年了!你真的有把我当朋友吗?还是说其实和娱乐圈别的人也没什么区别啊?”
无端端的指控让周庭光短暂地困惑几秒,他用很短的时间快速地回忆了一遍过去,觉得自己或许没做过什么不像朋友的事情。
“怎么……”
他正准备开口,却被情绪激动的席嘉良给打断,他压着声音像在低吼。
“你永远都是这样的一张脸,笑眯眯笑眯眯,对他爹的谁都是笑眯眯,我说要跟你绝交你也没有别的表情,你查出了我对束之做了什么也还是没有别的表情,人路边踩着狗屎了都会皱个眉呢,我到底是多不配才会让你什么反应都没有?
“是,你是堂堂港区的周家少爷,而我只是一个穷乡僻壤来的穷小子,我知道其实我根本就不够格做你的朋友,你是开了恩才和我认识的、开了恩才把李施曼和梁辉他们介绍给我,我很感谢你啊,我多感谢你!
“我他爹的废了老大劲地想要融入你们,学白话、学你们这些港区人装X的中英混杂,学来学去也还是会被人骂cheap man,跟他爹的跳梁小丑一样。
“我想要的东西很多吗?明明对你们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你们却一副为我好的嘴脸,高高在上地说我不适合、不必要,还装模作样地给我一堆建议,那些是我想要的吗?周庭光我问你,你们给我的是我想要的吗?你们能别太自大了吗?”
席嘉良的眼睛红了,他知道自己很没出息地红了眼睛,于是用力地偏开了头,将脸藏在阴影里。
但周庭光看见了。
他嘴角的弧度慢慢变得很淡,几乎没有了笑意。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些话,其实愤怒很少、思考会更多,他不爱给自己歌功颂德,也觉得不必要一一将自己给过的东西说清楚,因为就像席嘉良说的一样,这些确实都很轻而易举。
而从他的角度来看,他给的都是必要的,或将产生一定积极影响的,因此从来没考虑过他的“必要”在承受者眼中是否“需要”。
如今席嘉良站出来告诉他,比起所谓合理的职业规划建议,其实他更想要获得的是愿望成真的满足感,而他与李施曼、梁辉他们所谓的客观帮助,其实是一种傲慢和蔑视。
此说法是否正确还有待商榷,可确确实实给了周庭光不小的震撼与思考。
不知为什么,他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些不太克制地说:“阿良,这些话你以前跟我说其实也没什么。”
席嘉良身体一颤,一直高昂的头突然慢慢地往下垂。“是吗,不合适吧,不会被你们认为我是一个唯利是图、攀龙附凤的人吗?”说着,他长吐出一口气,挺直的背脊微微弯曲些。“算了,都已经这样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是,都已经这样了,好像再说这些也没什么必要。
“阿良。”周庭光又喊了一声,声音很轻,像两人刚认识那天一样。
席嘉良这个时候才偏回自己的头,用波涛暗涌的眼神看向周庭光,“怎么,是要对我唱一首《最佳损友》吗?”
周庭光笑着轻晃下脑袋,走过去伸出手拍了拍席嘉良的肩膀,然后什么都没说,款步离开了这里。-
束之还算是睡了一场好觉,总之没做什么梦,噩梦美梦都没有,只是知道眼睛一睁夜晚就这样过去了。
他和洪间没办法久留在港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准备回到湾区,车开出地下停车场洪间才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了李施曼的房间,把束之和车放在可停车的路边就急急忙忙地往上跑。
车内只剩下了束之一人,他支手撑在车窗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玻璃窗外面的街景,原本也没奢望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直到在街角看到了两个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眯了眯眼睛,确信自己极大可能没看错后,猫着身体从后排爬到副驾驶,为了能仔细地观察,他双腿半跪在座椅上,半个身体几乎都贴上了前车窗。
那两人穿着一身和展露在公众面前气质不太符的潮牌,站在街角甜点店的门口,脸上的口罩为了喝咖啡而半拉卡在下颌处,此刻正头对着头低头看同一部手机,过近的距离昭示着他们亲近的关系。
看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突然抬头笑了起来,也正好将更多的面部特征展露了出来,另一个随之附和。
由此束之做了结论判定,确实是他们没错——宋好与白温。
他们没再在街边站多久,不过多时,一辆银灰色的商务车就停在了街角处,两人对视一眼就先后上了车。
束之紧抿住唇,从口袋拿出手机点开录像,把那辆商务车的车牌、车型和离开的方向都全须全尾地拍了下来。结束后看回放,他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抖得那么厉害,又有些庆幸自己不是选择的拍照,不然可能会糊到什么都看不清楚。
熄灭屏幕,他有些脱力般地瘫坐在车椅上,脑袋不受自己控制地开始放空。
恍恍惚惚之间,束之想起了两年前还在《施恩》剧组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和宋好还算是不错的朋友,宋好似乎对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敌意,甚至还与他说了不少算得上是隐私的私事。
比如,他有一个从中学时代起就很要好的朋友;比如,他的朋友也在娱乐圈。只是当初宋好没告诉他名字,束之也没有再不识趣地过度询问。
而两年前未解的谜题、未点出的姓名,终于在两年后的今日得到了确切的答案,还有上次见宋好时,对方那句语焉不详的“接近了不该接近的人”也终于有了清晰的指向。
然后他又想到了昨夜的那个最佳新演员奖,那原本是属于谁的呢?是被宋好步步紧逼的他,还是与宋好交好的白温?
他不知道,但在存在了“自己其实被认可了,只是奖项被黑了”这样的可能性后,他也没觉得有多欣喜,能感受到的唯有无尽的疲惫、愤怒和不甘。
束之慢慢曲起腿,在座位上将自己缩成一团,脸深深地埋入到膝盖中,自虐般艰难又沉重地呼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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