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了就行。”这时周庭光才将房门打开,但侧身把梁辉给挡在了门外。
而在梁辉幽怨的眼神中,他又轻声说:“早点休息,晚安。”
随后,从里把门给合上。
梁辉冷哼出声,掏出打火机给烟点上。“发瘟。”
说完,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提着蛋糕回到自己的房间。-
开工的第一天,束之起得很早,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打理好,但刚洗漱完,门就被又像昨天一样被敲响了。
不愧是周庭光的助理,每次时间都卡得这么好,他在心中暗叹。
将手擦干后,束之赶忙跑去开门,“辛苦了,我马上就……”门才堪堪打开一条缝,下意识抬头的他就和门外的周庭光恰好对视上。“……好了。”
周庭光穿着简单的暗色冲锋衣外套,脑袋上压了一个棒球帽,脸上也戴着黑色的口罩,大半的脸都被盖住,唯有一双眼睛还展露在外面。
周庭光颔首,“早上好。”
“是你啊。”不知为何,他像烫到一般快速地收回自己的视线,“早上好。”
“我已经收拾好了,拿个手机,马上就可以走。”束之急匆匆地往床的方向跑去,伸手就抓住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电量已经充满,足以开启新的匆忙的一天。
再返身回到门口时,周庭光却似乎在走神,视线延申得很远,好像在盯着某个地方看。
束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处也只有茶几和垃圾桶,而昨日留下的生活垃圾还没来得及被收拾处理。
但这样的失神也只是维持了几秒,周庭光很快地收回了落在上面的眼神。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般,他问:“收拾好了?”
“嗯,对。”
语罢,他们便一齐往停车场去。
两人都默契地没说话。
酒店的长廊铺着印花的地毯,步子落在上面时只会发出很轻微的细响,但束之也还是会被这样音量的声音吸引到注意力。
他用余光盯着周庭光往前走的脚,很刻意地去收集走路时发出的那些声音、很拙劣地想要去模仿步态频率,然后周庭光的每一步都莫名地像是落在了他的耳膜上,连带着他的耳廓和心脏一起产生轻飘飘又挠不到的瘙痒。
越是如此,他便越是想要贴近,原本前行的节奏也被打乱,理智更是被冲动掩盖,耳边只剩下自己逐渐变得清晰的呼吸。
然而追不上,一直追不上。
直到他跟前的人停下。
束之没能及时收脚,直直地撞在周庭光的背上,鼻子首当其冲。
他退后两步,捂住有些发酸的鼻根,但眼神还落在周庭光的身上。
“sorry,但……”周庭光对他抱歉一笑。
“走到我的身边来,束之。”一遍说,周庭光一边抬臂虚揽住束之的肩膀,用很轻的力道带着他往前走了几步。“不要跟在我的身后,也不用看我的脚步。”
落在肩上的手是温热的,束之不免怔愣了一会儿,而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并肩站在了一起。
随后,也这样并肩着走完了剩下的路。-
车开进熟悉的影视基地时,束之迟迟地感受到莫大的压力以及难言的紧张。
他常年在各种各样的剧组客串,多数时候可以凭借低廉的片酬拿下无关紧要的配角,也勉强做过几部超低成本小网剧的主角,可这些和吴宇的电影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甚至说他是没有经验的新人都不为过。
他很难用自己贫瘠的过往去想象大导演、大投资电影的拍摄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吴宇的性格脾性如何,更担心因为自己没有表现好、角色没有理解到位,而拖了整个剧组的后腿。
总之很短的时间内,心中就混混乱乱地想了很多。
到片场时,拍摄正在进行,摄像架在街道旁的早餐摊,正对坐在木桌上吃面的女演员。
即使只是远远地看见了一个侧脸,束之都认出了那人的身份——二十年前港区小姐的亚军佘淑芬,在比赛上一炮而红后立刻出道拍摄电影,连续出演了四部当时正热的商业大导作品,势头十分之足。然而在事业巅峰之时,她却突然自爆结婚,随后又选择全身心投入家庭,慢慢地淡出了影视圈。几年后她宣布重归影视圈,可当年风头不再,只能一直不温不火地在各大电影中饰演着配角。
过气的大牌也是大牌,虽然佘淑芬拿到的奖项并不多,但地位和实力一直都是在的。
甫一进组就看见这样的前辈,束之很难说自己没有产生近似于惶恐的情绪。
他收回视线,刚想快去化妆间,就突然身边不远处的吴宇高喊了一声:“卡。”
“Again!”
叫停的吴宇对于佘淑芬那段表演没评价好也没评价不好,甚至没说哪里要改,只是言简意赅地让场务再端了一碗面上去。
束之下意识地看向场外做面的地方,发现旁边已经垒了不下五个明显被用过的瓷碗。
浑身因为紧张而一激灵,不敢多想,他加快自己的脚步离开了这里,去到了化妆间。
实际上今日还不到他拍摄的时候,叫他来片场也只是为了试妆给吴宇看。
而这个影视基地没有留由太多可供剧组使用的房间,所谓的化妆间也不过是剧组找了个不用拍摄的建筑,在里面搭了一个棚子,又用铁皮隔开成为单独的几间。
他和周庭光入门之后便分开,各自推开了不同的铁门。
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一个女生,见到他来之后立刻起身,对他伸出手,“束老师你好,我是Blank的化妆师Mia,负责你的装造。”
Blank,一个影视妆造工作室,几乎可以算得上又一个业内人都耳熟能详的名字。它的创始人是资质非常深的妆造师,参与设计过许多部国际大奖的电影的妆造,也拿下过几个重量级的奖项,至今仍是圈内影视大制作的首选。
束之不知道眼前人在Blank的地位如何,但也清楚不论是工作室中的谁,都一定曾与许多有名气有地位的演员合作过,而束之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又一次的,他感受到了非常浓重的无措和忧虑。
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蜷了下,而后才伸出和Mia交握。“你好,我是束之,很荣幸能和你合作。”
“太客气了。”Mia脸上的笑变得真诚些许。
没有再寒暄,她紧接着从身后的袋子里拿出了一条黑色丝绒面的长裙。“束老师,这是你的其中一套服装,也是最重要的一套,我们先来试这个。”
“裙子?!”
束之脑袋一空,非常不得体地惊呼出声。
他知道在自己的戏份中,有一段是以歌舞厅舞女的身份和周庭光饰演的佟原跳舞,但之前束之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要穿女装的,现如今临到头了才想起这个严峻的挑战。
“对。”Mia将裙子递给他,安抚性地笑了笑。“束老师很漂亮,不用担心,请你相信自己也相信我。”
束之几乎是恍惚着将裙子拿进到换衣间的,丝绒面料将他的手心磨热,沁出不明所以的汗水。
他将那一团慢慢展开,在看清款式之后又倒吸了一口凉气——露背、V领、挂脖。
无论哪一个元素,都让他觉得惊悚。
而他更怕穿上这条裙子的自己让别人感到惊悚。
束之几乎是视死如归地把身上的衣服换下,但又因为手心那一层薄薄的汗水,裙子身侧的拉链尝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地拉上。
真正穿好之后,他才发现裙子出乎意料的合身,裙摆在他膝盖往上几分,腰身不紧不松,掐的尺寸刚刚好,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又做了好几分钟的心理准备,他才慢慢地走出换衣间。
Mia应声看过来,在看清之后双眼一亮,往束之的方向主动走了几步。“束老师,效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很漂亮的。”
她伸手将化妆镜前的凳子往外拖动几厘米,“好,那现在我给你上妆!”
上妆这件事情束之并不陌生,生活到纯素颜、奇幻到仙门师尊,各类风格的妆容他基本都试过,可女妆到底还是人生头一回,只希望结果不会太怪异。
事实证明是他太紧张了。
Mia的手法很娴熟,妆面也很有想法,没有一昧地将他的五官往更柔和的方向化,保留有一定的锐利的线条;但又出于角色的身份考虑,没将他装扮成什么清俊淡雅的典雅模样。
总之,若要让束之去形容妆后的自己,或许只能这样说——艳俗但不娇媚。
最后再将处理好的假发戴上,整个妆造才算是真正完成。
看着镜中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自己,束之一阵恍惚,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在这一刻成为了期待与佟原共舞的王珍。
“好看,是好看的。”Mia撑在桌上,看看镜子又看看束之,脸上满意的神情盖不住。“束老师你等等,我去叫吴导来看看。”
说完,她就放下手中的化妆刷脚步轻快地往外面去。
而束之还没来得及发呆,也没来得及决定到底要不要给现在的自己拍个照留念,Mia就很迅速地带着吴宇回到了狭小的化妆间。
吴宇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上下将束之打量了许久。
在束之即将浑身发毛的前一秒,他终于给出了评价。
“OK。”
束之下意识看向Mia,两人几乎是同时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就又听得吴宇问:“会跳探戈吗?”
“不是很会。”束之的心再次提起,紧张地看着吴宇,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抓住裙摆的布料。
“喔。”吴宇听了这个回答也没什么反应,只说:“那这两日让周带你熟悉一下,不过不要学会了。”
说完,就转身出了化妆间。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关于大家说的有些白话字看不懂,已经做了修改了,可以清除缓存再看一遍。
第11章 探戈
今日下工较早,回酒店的路上,束之将吴宇的要求复述了一遍,但周庭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学、在哪里学。
“就待会儿,我的房间,可以吗?”束之说。
周庭光或主动或被动地来过许多次他的房间,但莫名的,这次他的情绪有些不一样,或许是主动邀请就会显得更难为情一些。
周庭光很轻地笑了下,“好。”
到酒店后,他们前后脚进了束之的房。
离开的时候窗帘被束之拉上,却还余下一条未合紧的缝隙透着余晖的光,隐约能看见细小的尘粒在光束当中沉沉浮浮,扰得人的心也有些躁动。
束之忘了去拉开,周庭光也没有提醒。
“会跳吗?”周庭光问。
束之摇摇头又点点头,“应该不算会,以前……自己跟着视频学过,只知道一些简单的理论知识。”
年纪更小的时候总是会更活泼一些,当时看着电影里探戈的画面,也会跟着想象自己在舞池中的模样,不论动作符不符合标准,总归也还是草草地跟着网络上的视频学过几节课的。
但他也知道这么一点点不能拿上台面。
“不要紧。”
“哦,对了。”周庭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将手中的袋子递给束之,“这是吴导让服装组借给你的衣服,换上怎么样?”
束之微微皱眉,“吴导给你吗?他没跟我说这件事。”
“嗯,或许你下次可以问问他原因。”周庭光垂眸,面上没有太多表情。
“算了。”束之非常信任地伸手将袋子接过,“应该是当时直接跟你说方便些。”
束之很清楚那条黑色丝绒的长裙还在剧组,因此对袋子里的服装放松了警惕,然而真正拿到浴室准备换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条暗红色的旗袍。
它团成一团被放在袋子里,像是一滩半凝固的鲜血,红得触目惊心、红得让人面红耳赤。
他无法说清到底是这件旗袍更超过还是那条黑色长裙,更没做好准备让周庭光看到他穿旗袍的场景。
万一不好看,那该怎么办?
本来就已经不讨人喜欢了,如果再被厌恶,那未免也太糟糕了一些。
“有些紧张吗?”周庭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隔着有些距离,但也能让浴室里的他听得清。
束之被吓得一趔趄,不小心打翻放在洗漱台上的东西,发出一阵不算小的声响,可就算这样也还要强撑着回答,“没有,马上就好。”
不好让对方再多等,束之拿着演员的修养诱哄了自己一会儿,才咬咬牙硬着头皮开始换衣服。
周庭光看不见里头,却听见了声音,他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漫不经心地开始打量房中的布局,最后落在一面钉挂在墙面的圆镜上。
不到五分钟,浴室的门被打开,伴随着有些紧绷的声音。“好了。”
他顺着声音看去,最先入目的一片暗红,几秒后才能看清除了红之外的其他——滑面布料上绣着盛放到颓靡的花,侧边的高叉开到根部,胯骨被勒得突出几分,遮盖之外、展露出来的几乎是一种晃眼的白。
即使将视线从下转挪到其他的地方,也不会显得看的人有多正直清白。
扣到顶的盘扣、略带弧度的起伏、清晰内收的腰线……
因为衣服尺寸略小而被勒得小心翼翼的呼吸,每一次吐息仿佛都带着难言的水汽。
周庭光想到第一次见到束之时,旁人对他的具有侮辱性质的评价,他们说束之长了一张人尽可夫的脸。人尽可夫……
“过来。”他说。
好像是很信任他,束之几乎是不带犹豫地朝他而来,最后青涩又倔强地站定在他面前。
他问:“放一首音乐可以吗?”
“本来也应该需要音乐的吧。”束之小声嘟囔。
“嗯……”周庭光垂眸,“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束之一顿,犹豫地说:“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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