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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善于用得失来劝说，他逐一分析娓娓道来，利落的声音在病房铺开：“VIP病房到底会生出什么，如果是鱼肚的重要线索，它不会悄无声息，我们可以另寻一个安全时间去探究，而不是一无所知的现在。”
林嘉看着闫续，闫续也看着林嘉，半晌，闫续问：“所以你觉得什么时候去探究比较好？”
林嘉无法从闫续这句话里分辨出这个人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因为闫续的表情是晦暗的。
若闫续与猫本人没有瓜葛，林嘉压根不会管闫续的死活，只是他的目的还没达到，要是闫续这个时候死了，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
林嘉耐着性子说：“天亮，活着至少把第一个天黑度过。”
天黑总是预示着危险，他们平安地度过了白天，那么黑夜必然隐藏危险，谨慎起见，第一个黑夜是用来熟悉环境的，他们得知道黑夜里的情况才能做出应对，才能主动出击，而不是像闫续这样，一无所知地贸然出击。
闫续用目光上下打量着林嘉，唇畔一点点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我急脾气，就想现在去。”
看见林嘉皱了下眉，闫续笑容又放大了些许，复杂的试探藏在这抹笑容里，他问林嘉道：“为什么阻拦我现在去？”
不等林嘉说什么，闫续视线凝在林嘉紧皱的眉宇之上，“是我去守着vip病房生产，又不是。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D3155云层的关键线索，我还会藏着掖着不把线索交给你？不过……商人逐利，百利无害的利益送到你眼前，为什么不要？”
林嘉动了动唇，闫续不减笑意地说：“我一直在观察你，你并不是什么好人，你冷漠自私不近人情。你不会主动向别人分享你的想法与线索，也不会与任何人亲近。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加入尖刀，也是别有考虑。如果现在的阻拦，你要把它解释成为了我的安危着想，不好意思，我先声明，我不信。”
说完他还补充：“包括之前，你说过的所有，我都不信。”
林嘉没有动作，也没有作声，他只是抬眸望着闫续。
直到闫续问：“怎么不说话？”
林嘉这才对上闫续探究的目光，淡淡道：“话都被闫队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他站起身，猫从他腿上跳到地上。
闫续看到林嘉走到自己身边，他戒备起来：“你……”
林嘉在他身边站定，睨着他，淡声道：“原来我给闫队留下了这么差劲的印象，你该早说，不然我不会请闫队来做我的安全保障，是我想太多。”
说着林嘉伸手从闫续的兜里一掏，把之前他立下的字据夹了出来。
撕碎。
纸屑哗啦啦满天飞。
似乎被纸屑砸懵，闫续愣了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嘉：“不过现在知道了也不迟，VIP病房到底生出什么，闫队爱去不去，但别说是为了帮我找线索，这么差劲的我承受不起。”
闫续：“……”
林嘉转身回到床上，躺下，背对着闫续。
很久以后，身后传来闫续的声音。
“生气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行吧，明天天亮再去……”
“喂，林嘉。”
第51章
病房内洗手间传来哗哗水声。
闫续去了洗手间，猫这才气愤地开口，怕被闫续听见，它把声音压得很低：“闫续傻叉，上赶着去找死！”
猫的脑子都能明白林嘉那番话的逻辑，也能理解林嘉对于安全的考虑，闫续却好像想不明白。
对于闫续表现出来的自毁行为，猫不理解且很生气。
狠狠地在心里骂了闫续几句后，猫这才小心翼翼地问林嘉：“你生气了？”
林嘉：“没有。”
猫看见林嘉的面容平静，这才松了口气，怕林嘉迁怒自己的担心稍稍退却。猫回想闫续对林嘉的那番评价：“虽然但是吧，闫续对你的评价还蛮中肯的。”
林嘉看一眼猫。
猫：“……才怪，他又不了解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噫！情商好低！令人发指！”
直到林嘉过往的猫越想越觉得闫续不是人，闫续知道什么？直到林嘉曾被绑架过么？直到林嘉的内心伤痛么？竟然说林嘉冷漠自私不近人情，林嘉又体验过多少人情？连他的父母都没有给予他最基本的人情冷暖。
过了一会儿，猫咳了下说：“闫续不是说不去了吗，为什么不理他，为什么不顺着这个台阶下了，你不是要让他当你的安全保障吗？”
虽然猫不喜欢闫续，但猫看的出来，相比于肖遥和小甜，闫续才是能够帮到林嘉的人。
猫：“还是说你不要他了？”
林嘉：“没有不要他。”
猫困惑：“那为什么不理他？”
林嘉看着猫：“你觉得呢？”
被林嘉盯着，猫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压力之下，猫忽然想起来，在它查猫习性的时候，也瞅到了一些关于狗的资料。
狗听不懂人话，长篇大论没有人，棍棒也只会让狗更兴奋。所以要想纠正狗的一些错误习性，让狗长记性，最好的方式是在狗犯错后，不理它。
让狗意识到，这么做，不会换来主人的夸奖更不会得到主人的抚摸，只会得到冷落。
猫：“你在训狗，哦不，教训闫续？”
林嘉冷笑了声：“我可没说闫续是……”
话说到一半便停了，闫续从洗手间出来了，他看见林嘉，脸上表现出了一丝不自然：“那个……洗手间竟然有淋浴，你要不要洗个澡？”
哪家好人会在鱼肚的夜晚洗澡，也只有闫续这个傻逼因为被林嘉晾着，人尴尬时就爱找一些事情做。
林嘉还是不理他，猫也收起了话头，装作一只不会说话的猫。
闫续还想再说点什么，看林嘉又背过身装睡，他只好抿住唇。
被林嘉撕碎的字据撒在地面上，闫续挠了挠头，虽然他确实不太相信字据上的内容，字据撕了也就撕了，不过……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真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想到林嘉写下字据的场景，又想到林嘉说的话。
‘我保证会对闫队的安全负责。’
‘没办法，闫队不相信我，只能立下字据了。’
闫续是不相信林嘉的话，但转念一想，林嘉的劝阻行为好像真的在为他的安全考虑，不然这个人应该巴不得有人去冒险。
那这么说的话，林嘉难道说的是真的？真在为他的生死考虑？
心里的怪异感越来越强烈，闫续抬眸看一眼林嘉，林嘉仍旧背对着他，一副不愿理会他的模样。
闫续：“。”
说实话，闫续没遇到这种情况，他是一个经常犯错的人，但从来没有得到这种被冷待的惩罚，这让闫续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他也试图跟林嘉交谈，可林嘉不理他，他总不能腆着脸一直去烦人家吧。
看着脚边的纸屑，闫续弯下腰一片片拾起来。
拾到最后一片时，闫续正要站起，一抬头对上林嘉的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嘉从床上坐了起来，正在看他捡纸屑。
闫续觉得有些没面子，之前放出那样决绝的话，现在却在这捡纸屑，他咳了一下，说：“我就随便捡捡。”
林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闫续还要说什么，忽而，林嘉摇了摇头：“有声音。”
闫续停顿一下，站起身来，转而看向门外。
那是很轻微的蠕动声，若非仔细去听，很难听见，更难以辨认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蠕动。
闫续几步走到门边。
他听了一会儿，确定蠕动声并没有在302号病房门外。
病房的门是实木的，没有设置猫眼，要想知道外边是什么东西在蠕动，只能将门掀开一条门缝。
但这无疑又是一个危险举动。
蠕动的声音很微弱，他们屏息以待才能听个微末的动静，无法知道制造响动的具体，更不知道声源的位置，只知道蠕动声并没有挨着302号病房门边。
但就这么贸然掀开门缝的话，反而容易被蠕动声发现他们。
黑夜总是代表着危险，但若是始终躲避危险而不去正式危险，他们最终只会落入下一个危险。
闫续手放在门把，正要拉开门，忽而想到了林嘉的那些话，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边，手上还捏着一沓纸屑。
算了，跟林嘉说一声吧。
他回过头正要给林嘉说‘我要打开门’，林嘉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二人对视。
答案一致。
林嘉不让闫续去病房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鱼肚里第一个黑夜，D3155云层的黑夜是情况他们一概不知，这个时候闫续离开病房去蹲守在VIP病房外，想也是一件危险事。
不过现在这个蠕动声不一样，它可能就是鱼肚黑夜里的危险，他们需要知道这个危险的模样，才能在之后的黑夜里规避。
所以林嘉的答案也是：拉开门缝，看外面情况。
闫续深深看了林嘉一眼后，这才去掀开门缝。他的动作不算慢，但并没有制造出什么响动，很快，他就将门缝拉开到半只眼的大小。
林嘉上前一步，站在门边咫尺的位置，这样一有危险，他就能及时地关上门。
后背交给了林嘉，闫续便不分心了，透过门缝，他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蠕动声就在302号病房外的不远处，闫续精准地找到了它——一坨跳动的肉。
这坨肉上沾着像是胎衣一样的黏膜，在地上蠕动着，在地板留下一串绿色的水渍。
闫续见过太多的怪东西，并没有因为这坨肉而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倒是略有些意外肉瘤蠕动的轨迹。
看起来肉瘤在逃跑，因为有护士在肉瘤后追逐。
肉瘤的蠕动速度并不快，很快就被后面追上来的护士抓住。肉瘤表面湿滑黏腻，护士难以用手抓捞，便脱下护士服将肉瘤罩住。
罩住的一瞬间，护士露出欣慰的表情：“啊，终于抓住了，真是调皮。”
“啊，终于抓住了，真是调皮——”
“啊，终于抓住了，真是调皮——”
长相一模一样的护士，相继重复这句话，一时间比肉瘤的存在还要诡异。
罩住肉瘤的护士扬起脸上笑意，走到护士台。
这时候闫续皱了下眉，旁边的林嘉发现了闫续微妙的表情，知道闫续是又看见了什么。
门缝狭窄，视野受限，闫续调整了一个身位才得以让目光顺利地跟上护士，然后看见护士台边一个黑色的背影。
算不得一个背影，这个背影就像是人的影子，它从地面爬起站立，开始自己的活动。
护士把手里的肉瘤交给了这个影子，笑着说：“恭喜啊，她生了十斤呢！”
听到这个斤数，闫续‘啧’了声。
像是若有所感，影子忽然抬起头，朝着302号病房看过来。
林嘉的反应很快，几乎在影子将视线错落过来的一瞬间，他就关上了门，甚至没有发出太大的关门动静。
然而门外却传来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以及喘息，最后这个喘息停在302号病房的门口。
“有人在吗？”
门外响起了音色奇怪的询问，这个音色难以形容，像是笼在一层黑雾里，嘶哑而晦暗。
“有人在吗？”
声音又响。
啪——
病房里唯一的那盏小灯被关掉，林嘉的呼吸顿时一滞。
一直在旁的猫暗叫不好，因为影子突然靠近病房，闫续将病房里的灯关掉了。
鱼肚里的黑夜没有月光，整个病房一下就陷入浓稠的黑暗，病房中，不论是人还是物，黑暗磨平了一切的轮廓与棱角，似乎所有东西都化在了黑暗之中。
就算是猫的夜视能力，在黑暗里也只能勉强看见林嘉的身形轮廓，它纵身一跃，跳到了林嘉的肩头。
第52章
喘息声并没有得到病房里的回应，在门外站了一下便走了。比起病房里到底有没有人，它更关心护士交到手上的肉瘤。
但病房里并没有因此回归平静。
鱼肚里的怪物常有去而复返的行为，因此闫续并没有打开灯光。
猫已经察觉到了林嘉的应激，他的呼吸从一开始的凝滞逐渐变得沉重，这样沉重的呼吸很快引起了闫续的注意。
闫续抬起头，凭着呼吸声于黑暗中准确地找到了林嘉的位置：“怎么了？”
他问。
没有回应。
林嘉全然陷入黑暗的恐慌之中，他的思维受到童年糟心记忆的影响，变得迟缓，身体很多地方出现疼痛——那场真实绑架里，他曾受伤的部位，此时在应激下投射到了成年的身体。
闫续发现不对劲，站起身往着林嘉方向来。
猫手忙脚乱地去摆弄挂在脖子上的手电筒，但越是着急越是笨手笨脚，感受到林嘉情绪越发不对劲，它安抚性地在林嘉脸上舔了一下。
这是猫学习猫的行为时学到的内容，猫舔人脸代表一种照顾和慰问。
猫一着急就用上了，舔完又赶紧去捣鼓手电筒了。
猫的舌头覆盖着千百个朝后凸起的倒刺，舔舐并不让人觉得舒服，是一种很粗糙的感觉。
却让林嘉愣了愣，发散的思维似乎有一瞬的回落。
下一秒，有光线从脸颊旁投射而出，林嘉涣散的神智回笼了一些。
“你怎么了？”
视野开始恢复，林嘉于一片模糊中看见从自己身后绕过来，在自己面前站定的闫续。
他的视野还算不上清明，闫续是朦胧的。
他勉强压住心底还没有彻底离开的惊慌感，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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