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泪瓦斯的烟雾忽然开始在蔽塞的室内开始漫延,眼前本就模糊的视线更是瞬间只能看见一片白雾。
路北骁当机立断地直接把顾景言抱在了怀里,他努力保持着冷静,紧紧抱着顾景言,按照记忆里的方向向出口逃跑。
“放我下来!”
路北骁一手抱着顾景言,一手摸着身后的墙,他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哪里了,双腿拼命奔跑着一秒钟也不敢停下来,耳边满是忽然响起的枪林弹雨。
“别他妈废话,我们让人给埋伏了。”
濒临死亡的恐惧让路北骁的肾上腺素极具飙升,火焰燃烧的气味却越来越浓越来越强烈。
顾景言的声音在这种情况下一如既往的冷漠镇定:“向左跑!所有人打开二号通讯仪,按照原定的前进方向撤退!”
然而下一秒,整栋大楼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颤动声,像是快要倒塌般开始剧烈晃动,紧接着无数碎石块从天花板向下砸落。
眼前是恍若末世降落般的场景,无数的灰尘石块落在路北骁的身上,爆破声不断地响起,掀起层层叠叠的热浪。
路北骁的脑袋被不断落下来的碎块砸得头破血流,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完全凭借着感觉尽力躲闪。
路北骁从未觉得自己离绝望的死亡这么近过,他拼命抹着自己的额头上的血,像是焊在顾景言手腕上般 死死握住顾景言的手。
直到他听见顾景言那句满是疲惫和绝望的话。
“放我下来吧。”
路北骁的呼吸里满是烟尘,他看着眼前仿佛世界就此崩塌的场景,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
坍塌声像是夺命咒般越来越强烈,在不断响起的爆炸声中,路北骁捧住了顾景言的脸,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说:“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他看着头顶彻底裂开的天花板,紧紧抱住了眼前的顾景言,用自己的身体完完全全把对方搂在了自己身下。
耳边满是建筑物轰然倒塌的声响,路北骁觉得自己有一瞬间失重到了地狱,紧接着重物密密麻麻地不断重击在后背。
那种剧烈的疼痛像是直接要把路北骁地五脏六腑都撕裂开了,他的喉咙里满是铁锈般的血腥味,眼前控制不住地不断发黑,最终还是浑身脱力地放开了手。
路北骁忽然觉得身体很轻很轻,像是灵魂即将要脱离繁重的身体般的轻快,脑海里忽然开始走马灯般不断重现着曾经的回忆,仿佛要对着人世间做最后的告别。
他似乎看见了小时候的母亲,那样的温柔美丽,脸上还没有丑陋攀附的疤痕,高高抱着自己举过头顶。
他似乎看见了抚养自己的路择远,对方永远心事重重地看着自己,似乎永远不会对自己展开笑颜。
他又看见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顾景言……
最后的最后,时间似乎并不给他缅怀的机会,眼前的走马灯很快化为了虚无。就像他此生曾经拥有过的关爱都逃脱不了烟消云散的结局。
路北骁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无边的黑暗,直到他昏昏沉沉地听见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路北骁!”
“路北骁!”
第94章
他好累……
胸膛像是被什么无比沉重的东西压住,快要遏制住他最后的呼吸,五脏六腑不断传来难以忍受的阵痛。
路北骁拼命挣开了眼睛,他的视线被满脸的血模糊成了暗色,周围满是坍塌落下的杂物,只有一丝丝微弱的光亮从细缝里探了出来。
他努力想要推开身上压着的重物,却发现自己拼尽全力也只能微微昂起头,喉咙里腥浓的鲜血似乎溢到了嘴角。
路北骁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意识昏昏沉沉,整个人像是浮在海上般飘忽不定,耳边似乎传来了顾景言崩溃的哭声。
谁能来救救他……
他好难受……
沙哑干涩的嗓音时不时地传来,路北骁分不清是自己的幻觉,还是顾景言在为自己哭丧。他强撑着快要断线的意识,拼命将身体转向那点光亮,颤抖着全身的肌肉,像是垂死的老人般嘶哑着呼喊:“救命……救命……”
路北骁每喊一声都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剧烈地疼痛,他的内脏像是被人践踏在脚底般摧残折磨,口腔里满是鲜血的味道。
灰尘不断侵袭着他和鼻腔肺部,求生的本能让路北骁竭尽全力地想要发出声音,却猝不及防地听见了楚峰恼羞成怒般清晰的声音。
“该走了!上校!”
“没时间了!他救不了了,我们必须就得走。”
路北骁彻底愣住了,他的心脏被直接抛入了深渊,那种被迫等待死亡的恐惧像是此时无边的黑暗般侵袭了他。
他拼了命地想要伸手去够那点光亮,狼狈而可怜地去争取那么一点的希望,然而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只能无助地死死瘫软在地上。
“救救我……”
“救救我……”
他想活下去……
他想活下去……
不要抛弃我……
路北骁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可怜过,窒息感和疼痛不断侵袭着神经,宛如无数把利刃切割着他的身体,他在恐惧害怕中醒来,又在黑暗孤独里昏睡。
最后的最后,路北骁感觉到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滴在了自己的脸庞,是微不足道的柔软和湿润,紧接着就是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
“好。”
唯一温热的触感瞬间消失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光亮也泯灭在了彻底的黑暗中,只有不断袭来的刺骨的冷风,以及不断刮在脸上的沙尘。
路北骁这时才意识到刚刚的都只是头脑昏沉时幻象,他听着脚步声的逐渐远去,眼泪从睁不开的眼睛里不断的滑落,胸膛随着身体自嘲的笑开始控制不住地剧烈阵痛。
果然啊。
果然。
等到真正地狱般的结局到来时,反而没有那么忐忑不安了,只剩下了心如刀割般的痛苦和委屈。
五年多的念念不忘,三个月的卑微求爱,到头来换来的不过是像垃圾一样的被抛弃。
他果然连死顾景言都不会回头看一眼。
路北骁控制不住地开始口吐鲜血,泪水不断从眼角向下流淌,整个人发出了一声痛苦不堪的悲鸣。
算了吧……算了吧……
下辈子再也不要遇到他了……
再也不要了……
路北骁只觉得很累很累,他很想就这么直接离开人世,却又不甘心,不甘心这么窝囊地死掉,不甘心这么短暂而悲哀地过完一生。
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发热发烫,鼻腔里满是火气上涌般的强烈血腥味,路北骁明明痛得快要死了,却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好像有什么潜伏着巨大能量的东西即将呼之欲出地脱离身体。
他似乎一跃而起俯瞰着一望无际的沙漠,似乎翱翔天际眺望到了远处巍峨耸立的军营哨塔,似乎乘风而归感受到强风吹拂脸颊的温度。
路北骁感觉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他感受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不断舔舐着自己的脸,缓缓挣开眼睛后正对上一双金色的竖瞳。
路北骁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从被压的重物下脱离了出来,他的身体像是被麻痹了般还是动弹不得,却已经比之前要舒服了不少。
那满身黑斑的小怪物伏在路北骁身上,目不转睛地用金色竖瞳看着路北骁,正当路北骁以为自己遇到什么不明生物的时候,对方忽然低吼一声紧接着震开了身侧巨大的龙翼,替自己挡住了那扑面而来的碎石块。
路北骁怔愣着看着那狭长而厚重的翅膀,似乎明白自己是怎么从重物下挣脱出来的了。他的精神体在幼年时期只是比普通鳄鱼蛋大了点,却没想到竟然能长出这么大的小龙来。
他终于也有自己的精神体了……
路北骁皱眉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再次因为身体虚弱陷入了昏睡。
路北骁感觉自己刚闭上眼睛就被吵醒了,小龙似乎受自己身体的影响吼叫声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却拼命冲着坍塌处的那块缺口嘶吼着。
皮质军靴印在了路北骁瞳孔里,路北骁本能地开始警惕,他看着对方动作熟练地开始切割杂物,修长白皙的手指拿着工具测量着位置,不知道忙了多久终于为自己开辟出了道路来。
路北骁感觉周围的空气不再那么浑浊了,他强撑着意识想要看清对方的脸,本能地向对方伸出了求救的手,随后被一股强势的力度拽了坍塌处。
那是张熟悉却有点陌生的脸,男人的短发呈现出自然的卷翘,配着那幅柔美俊秀的五官显出如同玩偶般精致秀气,他半蹲在地上昂头咕咚咕咚喝着水,随后漫不经心地看着趴在地上的路北骁说:“要喝水吗?小老公。”
路北骁虚弱地喘息着说:“闵晗……”
闵晗挑了挑眉说:“嗯哼,好久不见,不过现在可没空听你说想我。”
他说完把水瓶拧好扔进了身后的背包里说:“这么多天都死不了就把水留给我吧,还得找个地方给你做手术,真是劳碌的命。”
然而此时确定自身安全的小龙忽然窜了出来,气势汹汹地直接用嘴抢过了闵晗手里的水瓶,扔在了路北骁身旁,随后看着闵晗嗓音沙哑地叫了叫。
“我说有什么东西一直再叫,还以为你也感染变异了,要我年纪轻轻就守活寡了呢。”
闵晗喂着路北骁喝了点水,费力地扛起路北骁,把对方扶上了不远处破旧的货车。
路北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身旁的闵晗,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说:“闵晨去军营投靠我了,还换了个新的Alpha,你知道你弟弟在那吗?”
闵晗面不改色地继续开着车说:“我可不知道,我们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找他的金龟婿,我搞我的摇钱树。”
路北骁想起对方无意间露出的军靴,努力撑起精神说:“小时候我们互相救了不知道多少次,没想到分开之后还是要靠你,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
他注意到货车正在向与军营背道而驰的南区行驶,不由得在心里松了口气,却依旧保持着警惕准备继续套话。
闵晗熟练地避开路上的阻碍,把货车开得仿佛在平地般平稳:“那你想想身上有什么值钱的给我好了,或者有什么值钱的消息,我最近在南区那边帮军营倒卖药剂,现在但凡和军营有点关系的人谁不知道你的名字。”
路北骁只觉得这句夸耀里满是嘲讽,他直视着正前方岔开话题问:“你知道我们被伏击的事情。”
“是啊,你知道南北交界的地方向来不怎么安稳,想要挣大钱,手里要有家伙消息还得灵通,正巧,还顺便救了你的命。”
“我以为你真的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挣死人的钱了。”
闵晗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身体僵硬地顿了顿后,继续漫不经心地说:“没办法,谁让军营的东西在黑市上卖得那么好,我不拿死人的钱又怎么能发现被队友抛弃的你呢?”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两眼路北骁说:“别担心,我和我弟弟可不一样,要说别有所图,你也最多让我贪图一下这张脸。咱们俩认识这么多年,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路北骁勾起嘴角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他身受重伤连说话都费劲,自然没有必要去质问闵晗为什么在军营里要留长发装作闵晨,为什么现在又恢复了自己的身份来救自己。
他可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闵更何况晗演技实在算不上高明。对方虽然长得人畜无害,却费尽心思地接近自己,目的性却太过强烈并且手段了得。总而言之,这双胞胎兄弟俩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路北骁想起了自己的那块怀表,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还好他留个心眼没有把怀表放在宿舍,反而把怀表拆成了乱七八糟的零件死死缝在了自己的外套的夹层里。
他静静眺望着车窗外的沙漠,感觉前路依旧坎坷而未知,却还是感受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幼崽状的小黑龙在空中努力扑腾着翅膀追着货车的速度,虽然看起来有些费力,却格外的自由舒展。
从今以后,他再也不是军营的哨兵,再也不是从属什么队伍组织,他完完全全地只属于自己。
路北骁看着飞驰而过的显示完全离开军营边界的路牌,内心获得了久违的平静,最终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
——这辈子再也不见了,顾景言。
破旧的货车飞驰而过,在沙漠里留下的车印很快被扬起的沙尘遮盖住,彻底隔绝了他们行踪的方向。
与此同时,有人的脚步停在了血迹终止的地方,他在那里不知道怔愣了多久,最终狼狈而崩溃地跪在地上开始控制不住地哭泣,手指上耀眼的钻戒和血迹斑斑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95章
破旧昏暗的房间内,灯泡像是随时都要报废般闪着白光。小龙扇动着龙翼嘶哑地鸣叫着,盘旋飞舞在低矮的屋檐下,时不时撞倒柜子上的消毒水。
路北骁抬起胳膊把小龙召了回来,他看着眼前眨着金瞳的精神体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我也不喜欢,或许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闵晗把他带到了一家废弃的私人诊所里,这里虽然东西看起来都很老旧却摆放得很整洁。
路北骁知道这大概率是闵晗从谁手里抢来的地方,他对闵晗抱有高度的警惕,却也不得不在对方的手底下接受治疗。
好消息是闵晗的医学技术还算不错,自己也没有伤到内脏。坏消息是对方果然是来抢他东西的,这些天已经把路北骁的东西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并且每天出门前都要把他锁在这里。
在这里修养了两个月,路北骁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端详着手里已经拼凑好的怀表,准备等到闵晗回来后先下手为强来个引蛇出洞。
他已经没心思陪闵晗演戏了,他很想知道这块款式老旧价钱也不昂贵的怀表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对方这么处心积虑地谋划。
卷闸门这时被打开了,路北骁立刻换了幅神情,快步迎了上去,他这些天一直扮演着被闵晗救命之恩打动的纯情模样,为的就是放松闵晗的警惕,让闵晗主动露出马脚。
然而路北骁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听见卷闸门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紧接着传来了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还有男人挥舞拳头时的重击和叫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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