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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过去了，他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心思，到底为什么，他也不想再费心去思考了，他觉得只要能这么偶尔抱抱这家伙，能偶尔捏捏他的脸蛋，一直看着他的笑，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就挺知足的了。
喜欢一个男生，他清楚这份感情的离经叛道，他没打算把这个单纯傻气的男孩儿拉扯进来，他只想一直看着他的笑容，看到他每次偷偷摸摸转过来顺自己糖吃的可爱模样，他就已经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
“恭喜！双冠啊！牛逼坏了！”温岭远掏了掏口袋，又摸出一个长盒子来，笑眯眯道，“送你的礼物！”
嬴懿打开那个盒子，里面躺着一支钢笔，名牌货，一看就是价值不菲。嬴懿这一年多从他那里收到了杂七杂八的一大堆礼物，看到这么贵重的也见怪不怪了，便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要是输了怎么办？你不是白买了？”
“怎么会输啊，冠军肯定是你，我对你倍儿有信心！”
嬴懿抿了下唇，终于是笑了笑，把盒子收了起来，“那……谢谢了。”
大家伙儿很快就商讨起吃什么来，嬴懿跟着人群往前走，随意抬头朝二层看了一眼，脚步却猛地一顿，瞳孔跟着颤了一下。
“要不去簋街……嗯？嬴懿？看啥呢？”
嬴懿忽然把手里的东西塞给温岭远，匆忙说了句“等我下”，就拔腿跑了出去，温岭远都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人一下就跑得没影了。
嬴懿急匆匆拨开人群，总算冲到了二层，等看到人的时候慌忙停住脚步，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点无措起来。
面前的女孩子抬头看着他，很久后终于笑了一笑，和记忆中一样，很小的声音轻声说，“恭喜啊，又拿冠军了呢。”
嬴懿咬了咬牙，好一会儿才道，“听说你是休学……什么时候来上学？再不来要赶不上进度了……”
柳晓晓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睛，喃喃说，“啊，是吗？好像……是好久没上学了呢……”
嬴懿看她不对劲，赶忙说道，“不过没事，我每科都记了重点，你需要的话，我都借给你看……上学期的我送给你也可以。”
柳晓晓没再说话，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了他好半天，然后又笑了笑，柔声说，“嬴懿，你真好呢。”
“……”
“我觉得，我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喜欢你啦，”柳晓晓往后退了一步，笑着朝他招招手，“我要走啦，你以后……可要好好的啊。”
嬴懿莫名其妙觉得脊背发凉，刚要再说话，柳晓晓的目光却落在他的手上，那目光颤抖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下来，“这是我送你的手套呢。”
“嗯……挺好用的，谢谢你。”
“对不起，今天没带什么东西来，”柳晓晓又看了嬴懿一眼，慢慢转过身说，“谢谢你不嫌弃我，愿意用我送你的东西……嬴懿，能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真的，很高兴的。”
“柳晓晓，你……”
“我不姓柳啦，就叫晓晓，叫我晓晓就好了，”女孩子一步步往前走，没再回头，只抬手朝后挥了挥，像是笑着说了最后一句，“嬴懿，你要一直好好的啊。”
“我靠！我找了你好半天！”
温岭远冲着慢吞吞走过来的男生无语道，“你干嘛去啦？尿急？”
嬴懿摇摇头，“我……看见柳晓晓了。”
温岭远一愣，其他人也围了过来，惊讶道，“你在哪看见她的？”
“她来看我比赛，在二层，刚才看见她……”嬴懿皱紧了眉，说道，“总觉得她怪怪的……”
“怪？怎么怪了？”
“不知道，就是感觉很奇怪……”
“哎，算了，别想了，”另一男生凑过来，笑道，“赶紧吃大餐去，我要饿死了！”
“对对，吃饭去，吃麻小啊？”
一群人又热烈地商量起吃喝来，并没有人关注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子，嬴懿只得闭嘴不再多说，只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二层的方向，直到被人兴冲冲地越拉越远，才终于勉强收回眼来。
就这么又过了一个学期，柳晓晓送的击剑手套旧得不能用了，嬴懿准备换新手套的时候又想起她来，这天到老师办公室送作业的间隙，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老师，都快初三了，柳晓晓还不来上学吗？”
班主任一惊，神色犹疑起来，“你……怎么寻思问起她来了……”
嬴懿看她面色不对，那隐隐的不安更是强烈起来，便赶忙问道，“她怎么了？是转学了吗？是转学了吧？”
班主任咽了口唾沫，微微别过脸，神情复杂地说了一句，“她……她自杀了。”
“…………什么？”
“割腕……不过当天救回来了，可是在医院又割了几次，后来就送到精神病院了……早就已经退学了，老师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嬴懿完全没听进去老师后来说了什么，只觉得眼前像是忽然凝起一片幻觉似的，画面里只有一个胖胖的女孩子，神情空洞，声音却很温柔，她看着他，最后招了招手，笑着对他说了一句：你要好好的。
嬴懿，你要好好的啊。
第11章
“嬴懿，你要好好的啊。”
睁开眼的时候，嬴懿还有点蒙，二十多年都过去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会梦到柳晓晓。他翻了个身，远远望着窗外黯淡的月光，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好好的……
柳晓晓，你如果看到我现在过着这种日子，多半会后悔当年因为喜欢我这种人，而备受折磨了吧？
嬴懿发了会儿呆，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了家徒四壁的屋子，空空荡荡，一张床，一个柜子，再无其他。当初为了还债，能卖的一个个都卖光了，连这柜子也是左思右想了好多天才狠心留下的。嬴懿这么慢慢回忆着，有些睡不着了，便翻身下床过去，打开柜门取出了一个破旧的小铁箱子。
里头倒是满满的罗列了不少东西，东西虽多，却摆得井井有条，一点灰都没有。嬴懿伸手摸了摸最上头的一只怀表，握在掌心里感受了一会儿那东西的温度，然后又放回去，抱着那个小箱子出神。
“这可是我自个儿做的，可牛逼了！你按这个，有音乐呢……”
“嬴小懿，送你的礼物！恭喜呀！双冠啊！牛逼坏了！”
“看看这是啥？当当当~亚瑟亲笔签名的专辑！送你啦，谢谢你的笔记哈哈哈，别太爱我呀~”
“赢小懿，圣诞快乐啊！我妈去日本玩儿带来几个钱包，送你一个！”
“赢小懿……”
其实，和那家伙交好也不过就是三年多一点的时间罢了，一千来个日日夜夜，就收到了这一箱子杂七杂八的礼物，那小子缺心眼，讲义气，大多时候大大咧咧的，可说他粗心也不是，有时候反而很会照顾人的心情。小时候一直觉得，那小东西活得像个太阳，温暖，明亮，窝人心肺，总忍不住想贴近一些，想握一把那双眼睛里亮出的光，可懵懂的时候没敢做什么，长大一些敢做什么了，却再也没有资格了。
嬴懿伸手打开一个折叠整齐的纸张，借着月光摸了摸上面早已枯槁的墨迹，孩童时期那个人还很稚嫩的笔迹飞扬跋扈地陈列在上面，外带一只猪头，和一坨让人不忍直视的面团……自己当年偷偷摸摸从垃圾袋里顺出来的纸条，如今倒是完好无损地摆放在这沉甸甸的箱子里，像是承载着早已无法承载的梦，只能这么借着月光偶尔看上两眼，再原原本本地放回去，隔着一层生了锈的铁皮，被尘封得严严实实。
何必呢？
他有时候也会问自己，可到底人心从来不归脑袋管，有些事明明知道得清清楚楚，却也只能任由自己错得一塌糊涂。
嬴懿抱着箱子，无意识地摸着那上面斑驳的锈迹，这里头摞放着一个又一个贵重的小玩意儿，外头却被这么一个残破的铁盒子包裹着……
这东西，还真像自己的这颗心。
“叮。”
嬴懿回过神来，回头看了眼床上的手机。
这么晚能给自己发消息的，也只有方源了。
他慢慢把箱子放回柜子里，然后起身坐回床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拿了起来。
【哥，你别不理我。】
【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错了好不好？你别不理我啊。】
【哥，你回我一下好吗？我睡不着……】
嬴懿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好几下，终于打了一行字过去。
【我没生气，快睡吧。】
刚刚按了发送，对面只静了五秒钟，就连珠炮似的狂轰乱炸过来。
【你没睡啊？】
【我以为你睡了，都不敢给你打电话。】
【哥你还生气吗？对不起，我是气糊涂了，不该那么说你，我就是那什么……有点嫉妒他。】
【你真的不生气吗？哥，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嬴懿瞪着不断增加的对话框，刚刚还压抑的心情忽然就有些无奈，方源这态度明显是小心翼翼地按压着急迫和慌张，他几乎能想象到那家伙现在的表情，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忍心，便主动打了个电话过去。
刚拨通的一刹那，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
“……”
两边都没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好一会儿，还是嬴懿先开口了。
“天都要亮了，一晚上没睡吗？”
“……”
方源还是没说话，可忽然抽了下鼻子，嬴懿听得一愣，不确定地问他，“你这不是哭了吧？”
方源又抽了下鼻子，才哑着声说，“没有……我就是想你。”
嬴懿默了下，叹道，“话都是你说的，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我、我……”方源像是咬了下牙，才慢吞吞说，“哥，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就是……就是……怕你不要我了，我害怕，才瞎说了一通……”
“……”
“哥，”方源犹犹豫豫地，又小声补了一句，“可在局子里跟你说的那些话，我真的是真心的。”
“……”
“哥，懿哥，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我帮你照顾阿姨，咱俩一起努力过日子，一起把债还了，咱俩一起有个家，行不行？”
方源说话的声儿有点抖，说完了呼吸也发抖，嬴懿没直接回答他，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反问他，“你真是……跟着我有什么好的？我什么都给不了你，跟着我一起吃苦吗？”
“我反正也苦过来的，还能苦到哪儿去，我不在乎，”方源深吸了口气，又一字字说，“嬴懿，我喜欢你。”
“……”
“我真心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行吗？”
嬴懿垂下头，目光又落在那角落里的柜子上，他看着那铁盒子上头萦绕着的淡淡月光，许久后终于转开眼，低声应了一句，“明天我去你家，见面说吧。”
……
第二天嬴懿做好了早饭，刚把饭端出来，就看到嬴妈妈从卧室推门出来，冲他笑了笑。
“妈？你这是要出门吗？”
嬴妈妈稍微打扮了一下，显然是要出去见人，她走过来接过嬴懿手中的盘子，笑道，“贺敏……就是你贺阿姨，帮我联系了一份工作，我今天去见雇主，希望别搞砸了才好呢。”
“贺阿姨？岭远……温岭远他妈妈吗？”
“是啊，”嬴妈妈说着，就翻出手机来，笑道，“她还让你记一下她电话，以后有事就联系她……喏，这是她号码，你记一下。”嬴妈妈见嬴懿记下了，又嘱咐道，“不是大事儿也别麻烦人家，知道吧？”
嬴懿笑了笑，“放心，我明白的。”
母子俩吃过早饭，嬴懿送母亲出了门，然后在楼下院子里翻了翻电话簿，打算给仓库老板打个电话联系联系货源的事儿，正要拨通的时候，余光忽然瞥到一处，他顿了一顿，默默把电话给掐了。
“哥……”
嬴懿呼了口气，看向对面犹犹豫豫凑近的男孩儿。
“那个……我等不及，就早点过来了，”方源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刚看阿姨走了，我能去你家坐会儿吗？”
嬴懿看他局促地站着，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似的，小脸可怜巴巴的，看得他心软，只得朝他招招手，笑了一笑。
方源一看他笑了，登时蹦高地跳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整张脸都灿烂起来，“你真不生气啦！”
嬴懿低头看他，无奈道，“说话不经大脑，后悔了？”
“嗯嗯嗯！后悔了！”方源又抱住他的脖子，抬头亲了下他的下巴，笑眯眯道，“我错啦，真的错了，你可别不理我了。”
嬴懿摸了摸下巴，被他又抱又搂也推不开，只好随他去了。
“哥你要去取货吗？”
等嬴懿跟老板打过电话，往停车场走的时候，方源屁颠颠跟着，笑嘻嘻地问，“我陪你一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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