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到来已经告诉我,我在千年后仍能见证这片土地的未来,于我来说这是一件幸事。”
“应当是我向你道谢。”
“不,您不用这么客气。”伊戈尔连忙拒绝。
“嗯,我想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确实不用这么客气。”钟离顺势承认。
伊戈尔见话题绕回去,又想起几千年里钟离一直指责的良配是指自己。
虽然那梦中的钟离对此一无所知,算是唯一能够欣慰的地方,可是伊戈尔不仅没有开心,负罪感反而更重,不由他再一次质问未来的他究竟在做什么啊!
奈何很快伊戈尔就明白未来自己是出于何种想法放任钟离带着误会过几千年,直到成为往生堂客卿才看透真相。
原因很简单,相比于几千年后不漏山不漏水的钟离,几千年前的摩拉克斯要‘单纯’太多。
这样一对比,很难不让人觉得有种两者有强烈的反差感。
伊戈尔认为未来的自己大概过去和未来钟离身上的反差感迷了眼睛,生出一些恶趣味,才做出这种事。
一瞬间,伊戈尔感觉未来的自己真的变了,竟然连神明都敢戏弄。
伊戈尔谴责着未来的他,然后对钟离斩钉截铁地说,“是的,但是帝君,我们现在还仅仅是朋友。”
未来的他做的事以及与钟离发展到哪一步,和当前的他无关。
现在伊戈尔自认为他和钟离最多只能算作聊得来的朋友。
思考着用朋友来定义自己和钟离之间的相处,伊戈尔忽然听见钟离问。
“那么伊戈尔,你会为朋友留下吗?”
伊戈尔目光微转,定格在梦中钟离的身上。
即使明白这一次又问他相同的问题,是源于他没有真正给出答案,可伊戈尔注视着眼前不知该说属于故事,还是属于现实中的钟离,很难不觉这是几千年前,他自从见到未来的自己,就想问出,却一直未能问出的话。
他会留下吗?
千年前的钟离已经知道他不会留下,因为他属于未来。
那么当时间流逝,他们越过了未来和过去之间的隔阂,在现在相遇,他又会为钟离留下吗?
伊戈尔问向自己。
模糊的答案在他的心中若隐若现。
“帝君,我不能留下。”伊戈尔讲出他的看法,唯有自己亲自选择的未来才有意义,当前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留在钟离身边也不过是徒增迷茫。
梦中的钟离没有失望,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嗯,我明白了。”
“抱歉。”伊戈尔止不住又一次对钟离道歉。
他认为这对钟离多少不公平。
梦中的钟离却没太在意,“无妨,这在我预料之中。”
这话让伊戈尔不解,钟离既然都预料到了,怎么还问他。
钟离想笑了笑,然而他没有解释,反倒是转过身说,“你应当醒来了。”
“嗯?”伊戈尔怔住。
下一秒,他眼前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风景如画的洞天化为碎片,下坠感顷刻间包裹伊戈尔,令他本能地要挣扎。
就在这时熟悉的啼叫声自不知多远的地方传来。
伏在桌上的伊戈尔猛地睁开眼。
大口喘着气,伊戈尔警惕地环视周围,映入眼帘的是他在璃月居住的房间。
定制的柜子里放着他最近收集来的各类富有璃月特色的摆件,在他的船头挂着几只据说是仙人的玩偶。
伊戈尔看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到手边的书上。
只见上面的内容还停在他入梦前看的那一部分,主角被换上新娘的衣服,坐在祭台上,被抬上山。
要是伊戈尔没有记错,梦里的内容也是从‘他’被送上山变得不对劲。
伊戈尔多看了几眼书上的内容,认定钟离是故意的。
但考虑到特意用了成亲献祭这样的桥段,伊戈尔觉得这是某种暗示,是在委婉地表达如今他搞清楚真相,他们也该更进一步之类的。
这不禁令伊戈尔思索要如何应对。
等他想得差不多,他起身朝门外走去。
伊戈尔推开门,皎洁的月光与室内透出的灯光顷刻间融为一体。
而他站在灯光里,钟离站在月光下。
不知何时被召唤出的冰鸦在伊戈尔出来后,轻车熟路地落在他的肩上。
钟离被翅膀扑闪的声音吸引,转身向伊戈尔看去。
“钟离先生。”伊戈尔主动打招呼,随即收回了冰鸦。
接下来的谈话,伊戈尔认为还是只有钟离和他在场比较好。
钟离也察觉到伊戈尔要说什么,他没有立即接话,留出了时间。
伊戈尔感受着钟离的贴心,缓声讲出他在梦中的决定,“钟离先生,我不能留下,等到这段时间的工作结束,我希望去其他的地方走一走。”
“原来如此,那你想去何处?”钟离顺势问下去。
确认钟离的态度和梦中的他一样,伊戈尔说出了他早就准备好的回答。
“看看哪里需要我吧。”伊戈尔说完,话锋一转,“你不想留下我吗?在梦中您可是这么说的。”
钟离坦然承认,“我是有此想法,千年前你我相遇,我便希望你能留下,作为一道神与人沟通的桥梁。”
“我以为您已经彻底融入人类的世界。”伊戈尔评价道。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钟离在人类世界里都称得上是如鱼得水。
就好像他本身是人类一样。
伊戈尔知道不该以人类比喻神明,可他想不出更契合的说法。
好在钟离的不怎么介意,他笑了笑,略有些无奈地回复,“我也并非生来如此,正如那则传说,在彼时璃月尚不能被称为璃月的时代,人与神的边界远比今日更加明确。”
“人类尊敬神明,同样也畏惧神明,正是在那时,我遇见了未来的你。”
钟离回忆着千年前的往事,他再度望向站在眼前的伊戈尔,对方与记忆里一模一样,却又不是那时的他。
属于他的时间还在向前,自那时他们才算是真正相遇。
若现实是真实存在之物,那么过去便是现实的倒影,未来则是落在现实之上的光。
世间生灵皆是迎着光而生,无法抓住过去的影子。
所以他不会要求伊戈尔留下。
“但此时的你尚且不知走向何处,更何谈未来。”钟离对伊戈尔承诺道。
这番话又恰恰是伊戈尔所想。
他很清楚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他没有目标。
可明明钟离说得和他想法一致,伊戈尔还是故意说,“您可以指引我的未来。”
“若你需要,我定会给你指引。”钟离没有拒绝。
这是一句得体的回复,伊戈尔却从中听出另一层意思。
钟离不想以自己的意志塑造他。
比起留在自己身边,由他去选择目标,走向何种的未来,在钟离看来更重要。
“您不担心我的未来没有您吗?”伊戈尔向钟离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钟离笑了笑,笃定道,“不,你已经出现了。”
此话一出,伊戈尔长舒一口气,他不得不承认,未来的他想逗过去的钟离确实是情有可原,因为现在的他都已经开始忍不住了,更何况是未来和钟离更亲密的自己?
无形中伊戈尔说服了自己。
一旁的钟离看伊戈尔不再去追问,也不再多言,他再度望向月亮。
实际上,希望伊戈尔按照自己的想法规划未来方向,除去尊重,钟离很清楚还存在另一个他没有说出来的原因。
在伊戈尔身上,另一个人的痕迹太重。
即便伊戈尔在平日里有心隐藏,可很多细节上,他的行为举止却仍然透露出另一个人在很用心地塑造他,干涉他的人生,将他与自身捆绑在一起。
对于那些痕迹,他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他一直没有说,也没有动手亲自动手去抹去。
但无视并不是不重视,如今是该动手的时候了。
当伊戈尔按照自身的意志去选择,另一个人留在他身上的痕迹会悄无声息地慢慢消失不见。
钟离很清楚,让那些痕迹消失,正是他的私心之一。
第52章
璃月,临街的酒楼。
伊戈尔低下头,从打开的窗户上看向下方的街道,在参加请仙仪式的游客中,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就是旅行者吗?”伊戈尔看了一会,收回视线对坐在对面的钟离问道。
“嗯,正是他们。”说话间,钟离也朝街上看了一眼。
只不过这时候已经没有了旅行者的身影。
钟离没有失望,他知道在不久之后,他们一定会见面。
而伊戈尔则发出一声轻叹,他对钟离感慨,“也许您应该对七星提前透露一些消息。”
得知与钟离过去与未来的纠葛过后,他们又聊了很多事。
那些事中就包括钟离的计划,他想要将璃月交到凡人的手中。
为此他做了很多准备,并用岩神的‘死亡’来拉开序幕。
对于钟离的计划,伊戈尔一直抱有不赞同的看法。
如今旅行者如期到来,每一步条件都达成,伊戈尔心中的不认同逐渐消失,转而认为也许当前的发展,就像是注定的命运。
他无法改变,也没有能力改变。
这让伊戈尔放弃了对钟离退休计划可行性的思考,转而关心更为现实的问题。
只听伊戈尔继续说下去,“不然您突然离开,七星一定会很为难。”
“以普遍理性而论,的确如此,璃月与神同行千年,骤然失去神明,七星必定慌乱。”没有反对伊戈尔的说法,钟离赞同道。
然后他话锋一转,“可若是提前透露,我的离去便失去了意义。”
钟离很清楚七星平日里处理事务的能力,所以他不能令他们提前得到消息,按部就班地面对危机。他要看的是,这一届七星有没有资格在危机中能否做出正确的决定。
听出钟离更深层的想法,伊戈尔提醒,“七星应该能猜出您的意图。”
如果七星在神明仍然存在的前提下行事,那钟离的计划不是仍然受到影响?
再说这么多年的神治,又岂是在一夕之间改变?
伊戈尔看着钟离,希望能听听他的想法。
没有让伊戈尔失望,略作思考后,钟离近乎直白地回答,“我并不介意七星是否能看出我的意图。”对他来说,结果要大于过程。
因为接手璃月仅仅是七星未来面临的最简单一个问题。
至于七星最终能带领璃月走向何方,他会和璃月人一同亲眼去看。
因此他觉得不用担心七星是不是猜出他真正的目的。
至于七星因为猜出来而畏缩不前,某种程度上也反映出他们不能担当大任。
钟离点点头,随即他对还要说些什么的伊戈尔先一步发问,“若你是七星,在神明陨落后,你会如何去做?”
面对这个问题,伊戈尔咽下到嘴边的话,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会快速将权力集中到我的手里。”
“嗯?为何?”钟离来了兴趣。
“权力从来不会消失,只会分散,而在神明离去的特殊时期,不将权力集中,将无法办成很多事情。因为得到权力的各方,必然有自己的立场。”说到这里,伊戈尔点到为止地停下。
立场是世界上最难统一的东西。
纵使有愚人众被利用,成为反派,给了七星一致对外的借口和目标,但仍然不能保证七星以及附属他们的人有二心。
这时候权力就显得弥足珍贵。
然而人类攫取神明的权力后造成的悲剧,伊戈尔不认为钟离没有听说过。
那么他又会怎么看?伊戈尔在心底发问。
仿佛是听见伊戈尔的心声,钟离下一秒轻描淡写地说道,“如此也好,若是七星能合理安排和利用神明留下的权力,也算是一桩幸事。”
“您不担心吗?”伊戈尔没有忍住问出真心话。
钟离轻轻摇头,“不,我想我无需担心。”
接着他没有对伊戈尔讲解他为什么不担心,反倒是讲述了不久前,他们一起在书店看过的那则在璃月流传需求,仙人受帝君所托查案的故事。
这次把重点由岩王帝君和仙人,转移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异国的剧团为了被卖做奴隶的同胞复仇来到璃月,某位七星一步错,导致步步错。
除此之外,一位借着混乱走向高位的野心家。
这都是那则流传下来的故事中作为配角的存在。
如今钟离却把他们当做主角讲了出来。
伊戈尔认真地听着,当听到白手起家的野心家,差点成为七星,他产生了不妙的联想。
先前和钟离一起订制家具的时候,做家具的老板就提起过他们那栋房子的来历,再加上其他的调查,那名差点成为七星的野心家的身份呼之欲出。
他就是愚人众现任第九执行官潘塔罗涅。
伊戈尔虽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沉默了,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来都不了解钟离作为神明的一面。
同样地他发觉自己也不那么了解潘塔罗涅。
这还没有结束,结合潘塔罗涅对他的态度,以及来到璃月时,他说过的那些话,伊戈尔在沉默之余又产生了更为大胆的猜想。
未来的他不会正在那起案件中和潘塔罗涅在那时认识的吧。
伊戈尔为此深吸一口气,不敢向钟离核对。
好在钟离也没有提到和未来的伊戈尔有关的内容。
在讲完剧团回到须弥成为家喻户晓的英雄的结局之后,钟离认真地说,“七星无法利用好手中的权力,自会有人代替他们。”
过去如此,将来也会如此。
只是过去的故事总是围绕着仙人神明,未来的故事,会是纯粹人类的故事。
而作为过去神明,钟离不介意以人类的身份出现在未来的故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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