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自有记忆起就用双眼记下来的爱情模式。原来她想要的是父母那样的爱情。”
“恍然大悟的时候她感到一丝惧怕,血脉的遗传竟然这么强大吗?那个孩子并不想变成父母那样的人, 她不想要爱情了。”程颜的唇弯了一下,露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可她遇到了一个女人。她对她好奇, 亦有身体上的渴望。她们相处在一起, 那个人十分懂她, 她开始害怕,一边和她相处一边在心低告诉自己不可以动心。”
“但爱情是不讲道理的。她喜欢上了那个女人, 并且喜欢而不自知。女人也喜欢她,因为喜欢所以向她索取同样的爱情。反复的挣扎过后,她沦陷了,也承认自己沦陷了。”
“她们陷入了一段互通心意的恋爱。可从她真的爱上女人开始,童年的阴影就降临在她身上,怎么甩也甩不掉。她太喜欢自己的恋人了,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她开始自卑,自卑自己的过去不够好,她也开始惧怕,惧怕血液中流淌的极端基因会让自己在未来某一天也变成父母那个样子。”
“她不想伤害自己的恋人,只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她担心放纵心中的喜欢之后就收不回来了,一旦恋人有点变化,自己就会踏上父母走过的路,伤害到对方。所以她开始克制,克制自己的感情,克制自己的行为。”
“可她原先太糟糕了,让恋人失去了安全感。克制之后,更是让对方时时揣测,饱受折磨。”程颜的声音变得沙哑,“她们上午吵了架,夜晚又因为别的事情吵了架,可吵架的本质从不在于外界的影响,而是源于这段自开始或许就摇摇欲坠的感情。所以她们分手了。”
朱婧然看着她难过的要哭的眼睛,“那为什么会吵到分手呢?既然那么喜欢,就改变不对的地方,继续在一起啊。”
程颜在她的追问下沉默了好久,手中的卫生纸被她捏的皱巴巴的,就像胸膛里跳动的心。
“分手是因为……”程颜哑声说,“她真的病了。在听到恋人说两人有分手的可能时,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争取也不是同意,而是想和对方永永远远在一起。”
朱婧染忍不住说:“这不是很正常吗?她那么喜欢对方。”
可在触及到程颜眼底破碎的情绪时,朱婧然忽然语塞,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只是这个念头,程颜并不会主动提出分手,她一定会解决当下的问题,之后去调整自己。
“哪种情况下两个人也可以永远在一起。”朱婧然喃喃,“……死亡,一起死亡。”
抬眼看着程颜的眼睛,她声音有些涩:“你当时想的是和对方一起死去,就像你父母一样,对不对?”
程颜的身体抖了一下,藏在眼底的泪终于落下,又被她用双手接住,藏在指缝间。
朱婧然看着这样的她心底很难受,坐过去抱了抱她,又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
“你……”她斟酌地开口,“你现在还会有那种想法吗?”
埋首在双手中的程颜使劲摇头。她已经被自己那一瞬间的想法吓到了,又怎么会再继续升起伤害君涧清的想法。
朱婧然松了口气,她拍了拍程颜躬起的背,掌心下都是凸起来的骨头,硌手。
“你之后再也没有这种想法,说明你当时只是因为她提了分手,你情绪太激动才会升起那种念头,那并不代表你就会像自己想的那样,变成和父母一样的人。”
“人在情绪特别大的时候,脑子里总会闪过一些极端想法。比如以前我遇到什么事情,或者听到什么难以接受的话,自己一个人缩在那里的时候想过很多次拿把剪刀自残,或者跳楼自杀。可那些极端想法只是很快地出现在脑袋里又很快消失,你看我现在也活的蛮好的。”
“而且分手的时候因为不甘而想过和对方一起死去,我相信有很多情侣在分手的时候也动过这种想法。可当时的情绪一过,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程颜平复了一下心情,闻言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朱婧然反问道,“是因为有你父母的例子在,所以你怕自己不仅会想,在未来某一天还会付出行动吗?”
程颜低低地嗯了一声。
朱婧然心里叹了一声。她好像明白程颜为什么会这样了,有那样一对父母在前面树立了一个典型的极端例子,再人之常情的事情放到她自己身上,她就像惊弓之鸟一样,聪明的大脑也成了摆设,心里只给自己留下了一种可能,那就是会重蹈覆辙的可能。
可她觉得程颜并没有什么极端的倾向。她父母那个样子,世界里只有彼此,所以对小孩没有爱,不关心,同理自然也不会有别的精力去维护和别人的友情,或许在事业上也无法投入全部的心思。
可程颜完全不一样。
所以朱婧然从心底里觉得程颜并不会变成自己心中想的那种人。
但现在最主要的是让她自己从思想误区里走出来,自己认可自己。
朱婧然继续陪着她,一边安抚一边提出质疑。
…
两天过去了,程颜看着好像比之前冷静了许多,可朱婧然知道她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实际上还是没有多少改变。
她的体重掉的很快,吃下去的食物好像都没有消化,昨天夜里又把胃病折腾的犯了,可又梗着头不想吃药,把朱婧然要气死了。
可气过之后还是心疼。
最近朱婧然忙着操心程颜的事情,都没有开店做生意,这天程颜去学校了,她开着车回店里拿点东西,看着店门不远处停了一辆陌生的车,紧闭的门前还站着一个人。
没多想,朱婧然以为是要修车的顾客,小跑过去就下意识说:“不好意思啊,最近店主有事要忙,暂不营业。”
靠近了朱婧然才意识到这个顾客穿的贵气优雅,有点让人不敢接近。她有些忐忑,要死要活该不会自己搞错了吧,人家就是路过。
这时候背对着她的人转身,露出精致的眉眼,气质沉郁而冷漠,像千年不化的寒冰。
可这又分明是一张朱婧然现在非常熟悉的脸。
“君总?”她惊讶的险些没有控制住音量。
君涧清的声音也很冷,她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应下,漆黑的眼睛看着这个一身工装的女人,眼底的情绪让人看不懂。
“有时间喝个咖啡吗?”
朱婧然听到她这样问,很快意识到她的来意,立刻点头:“有时间。”
…
高档优雅的咖啡厅里,朱婧然和君涧清相对而坐,这是她第一次和程颜喜欢的人近距离接触,也是第一次两人单独相处。
对方的气势实在强大,即使不讲话,坐在那里也特别有存在感,让人无法忽视。
但思忖到对方的来意,朱婧然又慢慢放松紧绷的神经。
她下意识喝了口咖啡,正准备开口,开场白就被对方夺走,谈话的主动权立刻颠倒。
“程颜最近在你家里留宿。”
这个笃定的语气让朱婧然一愣,下意识点头。可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君涧清为什么那么确定?
“你……找人查了?”
君涧清平静道:“我的人在跟着她。”
“……”朱婧然震撼:“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分手了干嘛还要找人跟踪前女友啊!
谁知道君涧清听到这话冷笑一声,“分手?分手了她就不是我的人了吗?”
朱婧然:“……”
这话怎么接呢?
分手了自然就不是你的人了。
可是想到两人现在的状态,朱婧然明智地什么也没说,就当什么也没听到。
“她最近确实在我这里住着。君总,是有什么事情吗?”
君涧清摩挲了一下杯柄,看过来的目光有点让朱婧然险些没接住,像把锋利的刀,能劈开一切迷障。
“她是不是和你讲了自己提分手的原因?”
第92章
朱婧然提着菜进屋换鞋, 程颜听到动静从电脑前抬起头,摘下防蓝光眼镜走过去接过她拎着的菜。
“今天我做饭吧。”
朱婧然下意识就要拒绝,程颜挡住她要说的话, “你放心, 我已经好很多了, 不会出现你担心的切菜中途走神切到手指的惨案。”
朱婧然有些讪讪, 下一秒又理直气壮起来:“关心你还有错了?算啦算啦, 你想下厨就下厨,我好久都没吃过你煮的饭了。”
这几天她们有时候点外卖, 有时候是朱婧然简单弄点, 朱婧然根本没有让程颜进过厨房,怕她拿菜刀的时候手不稳掉了,砍到自己的脚。
程颜笑了一下,只是笑容看起来不是很明媚,笑过之后,她对着朱婧然感激道:“谢谢你。”
谢谢她这段时间的陪伴和照顾。
朱婧然环胸打量她, 抬起下巴露出一个骄矜的笑容:“客气了啊。今天的限定厨娘快去煮饭吧。”
程颜点点头, 拎起她买来的菜到了厨房开始择菜。
朱婧然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 陪她一起到厨房里打下手。
她正在洗辣椒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程颜的声音响起:“你闭店了这么多天, 会不会耽误很多事情?”
维修店的地段很好,几乎每天都不缺路上来往时车子出些小问题的顾客, 更别提朱婧然现在还开通了汽车改装服务, 有些熟客还会定期来消费。
朱婧然为了陪自己闭店了这些天, 程颜内心有些愧疚。
朱婧然头也不抬:“程颜, 你要是说这种话就生疏了哈,那就是不拿我当你最好的朋友。我前段时间几乎天天无休, 连约会的时间都腾不出来了,刚好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你不用担心。”
“……那我这几天是不是也耽误你约会了?”程颜没注意到朱婧然出去约见什么人。
朱婧然把洗好的辣椒往旁边一放,又拿了一把小葱过来洗,说:“你放心吧,她最近也忙出差忙的要死,你根本没打扰到我。”
更何况她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守着程颜,有时候也会跑阳台上和对象煲电话粥的,只不过程颜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从没发现而已。
“哦。”程颜拿着刀正准备切配菜,恰好朱婧然扭着身体从她面前拿起桌案左上角剥好的蒜,两个人的衣服蹭上,挨的特别近,她拿刀的手迟迟没落下去,迟疑地问朱婧然:“……你今天喷香水了吗?”
朱婧然下意识道:“没啊。”
因为职业的原因,她不爱喷香水,总觉得那样身上的味道会十分驳杂,不好闻,所以家里根本没买香水。
程颜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否则的话为什么会在朱婧然的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可是怎么可能呢?分手时君涧清冰冷又愤怒的样子历历在目,她甚至能看出几分绝情的意思,自己伤害了她,她根本不可能再出现在自己周围。
朱婧然余光瞄到程颜的脸色,心里一个咯噔。她背对着程颜悄悄抬手闻了闻,什么也没闻到,可是今天她出门除了去商超买菜,就只见了君涧清,两个人在咖啡厅里待了一个多小时。
难道是君涧清喷的香水?这样怀疑的话,现在回忆一下,对方好像确实喷了香水。
可她在咖啡厅里待的时间同样很久,按道理来说身上咖啡的味道应该更浓郁啊。
程颜这是什么狗鼻子。
在心里暗暗腹诽,朱婧然的大脑快速转动,面不改色的解释说:“我忽然又想起来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发现我看到了你的香水在桌子上放着,没经过你的同意试用了一下,应该是那个味道吧。程颜,不好意思啊。”
程颜闻言脸上黯淡了几分,摇了摇头:“没事,你喜欢的话——”
朱婧然故意说:“我喜欢,你要送我同款吗?”
顿了一下,程颜说:“还有别的味道,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另一种。”
朱婧然追问:“不能送一样的吗?”
程颜闷头咔咔咔切菜,不仅切菜的动作干净利落,拒绝人的时候也很干脆:“不能,这个是我特别定制的,可以送你另一款香。”
另一款她还没来得及送给君涧清,反正以后也没有送的机会了。
想到这,程颜切菜的力度不自觉加大,整个厨房充斥着咚咚咚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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