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毕竟是传说中的小贺总,就算态度再温和,裴凛也快要崩溃了,他实在忍不下去,霍地抬起头,咬着牙说:"贺总……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贺庭远微微皱眉:"怎么了?"
"您现在不是和、和、和……一鸣在一块儿吗?就算是包养吧,也……也不太好。"
贺庭远的眉头皱得更深,裴凛都快吓哭了,自己真是胆大包天,惹恼了他,一辈子都不用混了啊!
可还是没法乖乖顺从,他真是为难无助得要原地爆炸。
然而贺庭远却说:"你想什么呢?"
裴凛满头满脸的汗,可怜吧唧地瞪着他:"就、就是不太好啊……"
贺庭远看他那模样,了然了,忍不住一乐:"你这朋友当得不错。"
"……啊?"
"没什么,谭一鸣交了个不错的朋友,"贺庭远往后靠了靠,抱起手臂笑着看他,"你和他关系很好吧?"
裴凛点头如捣蒜:"我是他最好的哥们儿!所以贺总……真的不太好!"
贺庭远噗地一笑,摇摇头,好久没觉得这么有趣了:"是不太好,那你乖一点,问你什么答什么,答错了说不定我就做点什么不好的事,明白么?"
"是是是!您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贺庭远忍笑忍得肚子疼,也不逗他了,坐直了身子问他:"你俩认识多久了?"
"好多年了,我算算啊,"裴凛还真的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应该快有十一年了。"
贺庭远眼眸微张,神情都收敛了,人也严肃起来:"这么久?"
"嗯,是啊,我俩是他做模特的时候认识的,还是我介绍了他几个龙套,他才开始入圈的呢。"
贺庭远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他那时候,很辛苦吧?"
"是啊……"裴凛叹了口气,肩膀都垮下来,"他那会儿真的是穷疯了,他家的事情您也应该清楚了吧?他爸那时候急需一笔钱住院治疗,他就什么活儿都接,给钱就做,命都不要了……您知道有那种火场的戏么?那个时候特效没现在这么逼真,是真的搭火架子,演员冲进去再跑出来的,一鸣就接了好多这样的替身戏,有一次安保没做好,头发烧着了,秃了一大块,害得他只能剃光了头,戴了好一阵子假发呢。"
听起来很好笑的事情,贺庭远只觉得心口针扎一样地疼,好半天才继续说:"还有么?他还做过些什么?"
"可多了,他签约亿阳之前,其实什么工作都做,不过这个圈子来钱最快么,他就还是做模特和替身的工作比较多。"
"嗯……听说他签约亿阳,是他上一个金主推荐的。"
"啊,姚总啊……"
贺庭远紧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追问道:"这个姚巍,你了解多少?"
裴凛这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叫自己的目的,紧绷的神经登时就放松了,长长舒了口气:"您叫我来是想打听姚总啊?真是吓我一跳。"
"也不止,就和你聊聊一鸣,多了解他一下。"
裴凛愣了愣,试探道:"您还对他挺上心的?"
"嗯。"
裴凛低头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一咬牙,把话都说开了:"贺总,您要是真的喜欢他,就……别强迫他做什么哈。"
"怎么这么说?"
"您刚才问的姚总呢,呃……就对他挺差的。"
贺庭远不自觉地搓了搓手指,勉强点点头:"你继续说。"
"姚总就是……兴致来了就叫他过去,也不管一鸣是不是拍戏累了,是不是病了,是不是身体难受,有时候甚至……"裴凛咬着嘴唇挣扎了半天,小声说,"一鸣从来不跟我讲,我也不好直接问什么,可是……有时候好好的一个人,见了姚总回来就病怏怏的,发烧就不说了,偶尔几次严重,我还是去医院接的他。"
"……"
"那个姚总有点毛病,我要不是跟一鸣一块儿住,也发现不了。他什么都不说,还要替姚总隐瞒这种事,我也不敢对外说,只能委屈他自己……"
"不过……其实也没法说什么的,姚总虽然手段狠,可出手还是很大方的,一鸣家里的债,一大半都是靠姚总的钱还的,就算是片酬,那也是姚总介绍他去的亿阳,所以说实话,一鸣虽然被他折腾得厉害,可心里应该还是不恨他的,就只是……怕他吧。"
裴凛小心看了看贺庭远冰冷的神色,嗫嚅着说:"说到底还是我不好,当年还是我给一鸣牵线拿到了那个角色,要不是演那个戏,他也不会认识姚总……我挺对不起他的。"
屋子里沉静了大半天,贺庭远才终于动了动,轻声道:"他应该很讨厌跟男人做那种事儿吧?"
裴凛愣了下,挠挠头,揣测说:"这个……可能只是不愿意跟姚总做吧?"
贺庭远又搓了搓手,才说:"他这些年有交过女朋友吗?"
"没有没有,"裴凛生怕他误会,赶紧又麻利地补充一句,"男朋友也没有哈!"
贺庭远疑惑地看他:"男朋友?"
"是啊,"裴凛看他疑惑,自己也有点懵逼,"贺总不知道吗?他是双啊。"
"……??!"
裴凛看他一脸震惊,也不知道是不是说错了话,赶紧强调:"这个错不了,我发誓,我都认识他这么久了。"
贺庭远半天都接受不了,努力给谭一鸣找借口:"跟姚巍在一起过,也不是自愿的,算不得喜欢男人。"
"哦,不是因为姚总啦,"裴凛嘿嘿一笑,解释说,"是一鸣亲口跟我说过,他高中时候喜欢过一个男生,因为那个男生才知道自己是个双,还自个儿挣扎了好久呢。"
贺庭远感觉突然耳鸣了似的,脑袋嗡嗡响,像是有什么吓死人的预感,脑神经都被吊起来,瞪圆了眼睛盯着他:"他高中时候……喜欢过一个男生?"
"是呀。"
"是什么样的人,他有跟你说过吗?"
"这倒是没说太多,就……"裴凛又挠挠头,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灵光一闪,立刻道,"哦对了,他说那个男生给他做了三年早饭,说手艺可好了,做的饭特别好吃呢。"
"………………"
"呃,贺总?"
"………………"
"您、您还好吧?我那个……说错话了吗?"
"………………"
裴凛:"???"
第27章
贺庭远突然间脸色煞白,把裴凛吓着了,慌慌张张地安慰了半天,直到对方终于有了点血色,他才总算松了口气。这要是贺庭远跟自己说话时候突然犯什么病撅过去了,自己差不多可以去陪葬了。
"你还有什么能说的,再多说一点。"
"呃……还说啥呀?"
"什么都行,跟一鸣有关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吧。"
裴凛忽然就沉默了一下,看着贺庭远眼中明显热切的光芒,心里一横,决定赌上一把:"贺总,我只是猜测哈,并没有什么把握,说错了您别介意。"
"嗯,你说说看。"
"其实……一鸣因为姚总的原因,自从那人移民以后,他就再也不碰这种事情了。"
"……"
"后来也不是没有人想再包他,就……您懂的,他那种类型在gay圈挺受欢迎的,也很招女人喜欢,有不少老板想养他呢,可他就是当上面的也不乐意,一丁点这种事儿都不想沾了,所以……听说他答应你了,我挺震惊的。您不是上面的嘛,大家都知道,所以我那时候真的很惊讶。"
"后来我实在觉得奇怪,就总琢磨到底为什么,然后有一天吧……"裴凛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咬牙说,"贺总,我觉得,他可能喜欢你。"
贺庭远不易察觉地轻微震了一下,没吱声,只微微垂下了眼睛。
"他这么些年一直有个很奇怪的习惯,总是买些杂七杂八的报刊杂志,还都是财经类的,你说他买时尚的我就不说什么,可买一堆这种的摆满了屋子,我就想不明白,然后那天我不是瞎琢磨么,在他屋子里逛了一圈,突然就发现吧……他买的那些杂志,有不少封面都是……呃……"
贺庭远立刻问:"都是什么?"
"都是您,贺总。"
"……"
"不是封面人物的,我也都打开看了,这些东西唯一的共同点只有一个,就是里面都有您的报导,有的甚至只有一句话的要闻,他也把报纸买下来,还用笔圈出来了,贺总……他关注您很长很长时间了,大概从您回国开始,在您创立第一家公司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看着您了。"
"……"
贺庭远总觉得自己在做梦,不……就算是做梦,他也不敢做这么泼天的美梦,太难以置信了,他连想一想的念头都不敢有,就算亲耳听到了,还是觉得太匪夷所思,根本就不敢相信。他下意识就否认说:"让你随便说说,你还真异想天开了。"
"呃……"裴凛也只是瞎猜,并不敢完全保证,看贺庭远似乎不爱听,就赶紧闭嘴,"我也只是猜猜,毕竟他也没跟我说过哈,只是那些东西……"
"带我去看看。"
"啊?"
"他的房间,带我去看看。"
贺庭远的表情实在太严肃,大有"你若是敢欺君罔上,朕就诛你九族"之势,裴凛为了保住脖子上的这颗脑袋,自然是赶紧蹦起来,忐忐忑忑地把人一路领回了家。刚一推开门,入眼的就是那堆了满当当好几排杂志的书柜,裴凛赶紧过去抽出来一本,递给贺庭远,唯恐他误会自己瞎说,手舞足蹈地展示:"您看这本,我没说错吧?还有那本,那些,全都是啦……"
其实真的不难找,每一本都折了页数,轻轻松松翻开,就是有关他的所有新闻。
报纸更是直接,干脆就折在了关键的版面,还用笔左圈一下,右圈一下,想自欺欺人都困难。
贺庭远站在一大堆经年累月的有关自己的新闻中间,好半天才动了一下,回头看着裴凛说:"你出去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啊……好、好的,您有什么事儿再叫我。"
"嗯。"
门锁咔哒落下的时候,贺庭远僵着脚步走到书柜前,慢吞吞地抽出一本杂志,又小心翼翼地翻开——这一年,他回国了,他创立了元明,谭一鸣只知道他创立了元明,却并不明白,这两个字代表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又翻开一本,手指像是恍惚和数年前那个人的影像重合,就和他当年一样,也是这么指着这一行行的文字,唯恐自己读的不仔细,一个字,一个字,一点一点地滑过。
"贺总又创造了一个商业奇迹啊,能分享一些秘诀给我们吗?"
"没什么复杂的,看准了机会,早点下手,少犹豫就好了。"
"那万一失败了怎么办呢?"
"既然下手了,就是有把握的,至于那些没有把握的,放掉就好,做事要拿得起,也要放得下。"
"贺总还真是有气魄啊,都说对事如何,对人也会如何,贺总用人之道是不是也如此呢?"
"……嗯,没错,对事对人,都是一样的。"
贺庭远看着这些话,想着谭一鸣当时读这段文字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想着想着,就好像感受到了他当初的感受,心口涩涩的,拧巴着疼,不至于痛彻心扉,却在一呼一吸间都带着无法忽视的钝痛。
拿得起,也要放得下。他一向如此,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份原则,可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世上唯有感情这个东西,是从来不遵守任何所谓的正确的道理的。
他一本一本地全部翻过,一个字也不想再错过,他错过了那个人太多年,瞎了眼似的错失了太多东西,往后的时光他一丁点也不想再这么糊涂下去了。
窗外的天色稍微泛白的时候,贺庭远终于把谭一鸣收集的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眼睛看得生疼,估摸是长了不少血丝,眨一眨都痛得要命。等全部看完,他坐在那张窄小的床上茫然地发呆,谭一鸣一米八七的大高个子,天天就缩在这么小的一张床上,屋子里的东西也简陋得不行,贺庭远越看越难过,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那个人,就这么傻坐了好长时间,直到耳边响起一阵鸟鸣声才回过神来,居然已经天亮了。
他起身又把谭一鸣屋子里所有能翻的东西都翻了一遍,最后翻到书桌的抽屉,发现里头空空的,只放着一个有了些年头的信封。
他在看到那信封的时候猛地惊了一下,那上头白纸黑字,是他最熟悉的笔迹,干干净净地写着六个字——致好友:贺庭远。
贺庭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封信拿出来的,又是怎么懵懵懂懂地,把里头已经显得有些脆弱的纸张小心地展平。
"庭远,你最近还好吗?"
只是第一行字,就让他心口猛地一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砸碎了似的,零零碎碎地在他的五脏六腑里下起雨来。
"庭远,你最近还好吗?
一直都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关系,让你被他们指手画脚的,被说的那么难听,真的真的很抱歉。其实我好几次都想和他们解释一下,可我怕自己说得不好,让他们更误会你,只能这么忍这几个月,希望你不要怪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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