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作者：Black_di
第1章
“我操！你没事儿吧？！”
裴凛刚一推门进屋，就被沙发上的人吓了一跳：“你怎么搞的啊你！又打架了？！”
沙发上的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吱声，只稍微侧过身子，勉强挡了挡胸前渗血的绷带。裴凛没等他转利索就一屁股坐过去，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气愤道：“是不又是李虎他们！这帮孙子他妈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男人皱了下眉，显然是被扯痛了伤口，裴凛赶紧松开手，又着急又心疼：“肩膀也伤了？啧，不是我说你啊一鸣，李虎他们是真的疯，他手底下那个韩三是有案底的，你别跟他们硬碰硬了，服个软道个歉，否则再这么下去……”
“不是我跟他们硬碰硬，”谭一鸣拿过旁边的衣服披在身上，一边忍着疼扣扣子，一边说，“他们就是气不过拿我撒气，躲也躲不了，就这样吧。”
“什么叫就这样吧？”裴凛气得嘴都歪了，“合着你就等着挨揍啊？这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这都多少回了？今儿都见血了？下次我是不是要给你收尸啊！”
“没那么严重，他们还不至于下死手，你别操心了。”
裴凛还是生气，越想越憋屈：“你说这都什么世道？他们下药还有理了？咱救人还他妈被报复，这年头是不是好人就该死绝了啊，妈的……”
谭一鸣任他在旁边口吐芬芳，只把身子靠在沙发背上，慢慢平躺了下去。
伤口疼得要命，浑身十几道血口子，亏他还能活着跑出来。
和李虎他们结仇的原因其实也挺可笑的，谭一鸣那天因为工作原因去了趟"夜未央"，那种地方么，时不时就有些不太干净的勾当，他那天就碰到李虎他们往几个小姑娘的酒水里下药，他就过去提醒了那几个女孩子，没让那些畜生得手。
本来这就惹得李虎他们不爽了，好巧不巧那几个女孩子里有一个家里挺厉害的，带着一堆人过来查监控，还报了警，李虎他们就被请去局子里喝了几天茶，又赔了些钱，可毕竟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最后还是给原样放出来了。
那女孩子他们当然不敢再报复了，最后只能把这股气发泄到谭一鸣身上，这都半个月了，非但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起来了。
"要我说，你就跟你那个经纪人强哥说说这个事儿，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好歹也是他手底下的人，不能这么任人欺负吧？那李虎当他妈全北京都是他的地盘儿呢？到处撒野啊？"
裴凛骂归骂，看谭一鸣脸色苍白得厉害，又心疼了："你真没事儿吗？疼得厉害不？"
谭一鸣睁开眼，额头上渗着一层汗，却仍是摇摇头："没事，你忙你的去吧，别管我了。"
"唉，你就在这儿躺着啊？回你屋睡吧，别着凉了。"
谭一鸣嗯了一声，手抓着沙发背准备起来，裴凛赶紧去扶他，这么一低头的功夫，忽然就注意到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本杂志，封面的页脚还沾着血迹，看得他登时就无语了。
"老子真服了你，身负重伤还不忘买杂志，报社老板真是感谢你八辈儿祖宗。"
他顺手把那杂志拿起来翻了翻，挺不理解的："你老看这些玩意儿干嘛呢？咱祖国的经济发展还用你操心哦……不是，谭一鸣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偷存着一笔巨款，憋什么大招呢？"
"我有那钱还能跟你一起合租？"
"嘿！你啥意思？哥们儿对你还不够意思？跟我住你是烧高香了好吧！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谭一鸣抬头看了看他，伸手揉了他脑袋一把，总算笑了下："谢了，兄弟。"
"切，少来这套，你就让我省点儿心吧。"
裴凛把谭一鸣架到他的房间去，等人在床上乖乖坐好了，才说道："那我去看剧本了啊，好不容易有一页纸的台词，可不能出差子。"
"嗯……对了，你帮我把那个杂志拿过来下。"
裴凛真是无语："你还真看啊？我以为你买来装逼的。"
谭一鸣勾勾嘴角，也没接话，裴凛回头看了看他屋里的书柜，啧啧感叹："你这一排排的报纸杂志堆在这儿，看着可像那么一回事儿……我要头一次进你房间，准以为你是什么财经板块的记者呢。"
吐槽归吐槽，裴凛还是把杂志给他拿过来了，走之前又忍不住说了句："实在不行你就求着强哥一回呗，不是我说你，咱有时候就得'贱'一点儿，活得太干净就活不成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谭一鸣垂着眼睛，手指在杂志页脚的血迹上摩挲了一会儿，然后又抬头冲着裴凛笑了下："没事，我有分寸，你放心吧。"
等房门被关上，屋子里一下就静了下来，谭一鸣靠在床头歇了一会儿，等身子没那么疼了，就把那杂志摊开在膝盖上，低着头安静地看。
封面上是一个男人的侧脸，漠然又疏远的表情，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冷白的皮肤，冷峻的轮廓，和记忆中那个少年的模样已经大相径庭。
他也曾想象过这个人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可终归还是超出了预期太多，就只这么遥遥地看着，也仍旧觉得做梦似的不可思议。
这一期有他的专访，比起前几期总在边角料找他相关的新闻，这一次倒是能让自己痛快地多读上好一会儿。
"这些年，一些快消公司都在推出价格档次稍高些的产品，想请问下贺总旗下的'元明'是不是也有这样的计划呢？"
谭一鸣伸着指头，把那人回答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数点着读下去，可就算他读得再慢再仔细，那人回答得实在太简短了，总也要不了几秒钟就能读完，挺让人泄气的。
"说起来，这次元明推出的一款全新的可乐产品，是对标的那两家国际巨头吗？未来的运营方向是否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呢？"
这问题的回答更是言简意赅，只有五个字："没什么方向。"
谭一鸣都看乐了，他几乎能想得到那家伙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
对话的记者显然也有点懵，又追问了一句："您说没什么方向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想推就推了，没什么目的。"
这话实在不像是出自一位成功企业家之口，对方越这么说反而越神秘，记者反倒打起了精神，刨根问底起来："贺总您真是说笑了，我可听说这产品是您亲自企划立项的，还亲自去研发部门调试过配方，您要是说不在意，那可真就说不过去啦。"
"你要是一定想要个答案，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
"哈哈，您可真会卖关子，好的您说。"
"有个人喜欢喝，我就让他们做了。"
"……"
谭一鸣看到这儿，盯着那个省略号和记者一起陷入了沉默。
明明白白把省略号打印在白纸黑字上，看得出对话的记者是真的有点崩溃。
有个人喜欢喝，我就让他们做了。
谭一鸣反反复复看了这句话十来遍，手指停在"喜欢"两个字上，无意识地磨蹭了好半天，才慢慢把杂志合了起来。
挺好。
他心里想。
那家伙真的是长大了，居然也懂得怎么心疼人了。
也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真的，挺好的。
他又看着封面上那个人淡漠的眼睛，看了好半天，手指在他的眉宇间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移开目光，把杂志规规整整地放到了一边。
接下来半个月没有他的戏份，谭一鸣就乖乖待在家里养伤，等这天再开工的时候，伤口总算也愈合得差不多了。
他跟公司的合同还有不到三个月到期，签了十年的合约，从二十岁到三十岁，连点水花都没冒出来，有时候想想也挺可笑的。入这行十年，什么都试过了，能试的不能试的都试了个遍，到头来只混成了这样，说自己是演员，自己都觉得好笑。
都说小火靠捧，大火靠命，所以他火不起来也不是没道理的，没人捧，也没那个命。
因为他这个角色实在不起眼，开机仪式都没他的份儿，不过这戏大半是在北京取景，倒也省了他不少路费和租房钱。虽然角色小，但好歹有名有姓，比裴凛那个龙套王还是强了一点，就这还是冲着他公司里那几个门面的面子上赏给他的，等合约到期了，他估计连刷脸的机会都没有了。
今天这场戏是他演的一个协警跟着男三号吴警官下水抓犯人，他们这一群警察要跟着跳，挺多人的群戏，绝对不能掉链子。谭一鸣换戏服的时候，另一个"警察"瞥了他一眼，吓了一跳：“喂一鸣，你这怎么回事儿？这么多伤……还能下水吗？”
谭一鸣嘘了一声，冲他摇摇头：“没事，你小点声。”
对方还是不放心，可也知道今天这场戏算是他们这群龙套演员的高光时刻，谁都不想错失机会，他也只能憋着不出声了。
“一会儿你还要在水里抱着吴队游一段呢，可小心点儿啊。”
两人往化妆间走，谭一鸣点点头说：“真没事，都是小伤，就看着吓人。”
“你最近怎么老受伤啊？是不是得罪谁了？”
谭一鸣还想说没事，忽然就听到化妆间那边吵吵嚷嚷的，有声音传出来。
"听说没？晚上贺总要来探班！"
"贺总？哪个贺总？大的小的？"
"小贺总，贺庭远！有人看到他跟杨姐他们吃饭呢，应该快来啦。"
“真的假的？他来探谁的班？”
“叶昀呗，还能谁呀。”
“嘘，小点儿声，就你知道的多！”
谭一鸣和其他人一起进了化妆间，里头稍稍安静了些，但还是在各自咬耳朵，因为今晚是他们这群小配角的重头戏，化妆也没马虎，一人分配一个给他们上妆。
谭一鸣本来想闭着眼睛休息的，可一看到分给自己的化妆师，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我记得你之前给叶昀补过几次妆。”
化妆师姑娘看看他，倒是和颜悦色的：“是有那么几次，不过我俩不认识哦，没法帮你递话，有啥事儿你自己找他哈。”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问问你……”
“嗯？什么？”
“他补妆的时候会喝点东西吧？就……你有注意过吗？他是不是喜欢喝可乐？”
小姑娘愣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笑道：“那我可没注意，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谭一鸣垂下眼，低声说：“没什么，随便问问。”
“哦~那我可就好心提醒你，别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人家有主的，你懂吧？”
“嗯……我知道，没别的意思。”
正这么说着话，就听走廊外头忽然骚动起来，所有人往门口看过去，就看到一姑娘匆匆跑进门来，对着一屋子人兴奋地说了一句：“小贺总来了！”
第2章
贺庭远其实没想来探班的，最近事情多，忙得很，到家沾枕头就睡，睡前运动都省了。这次是因为叶昀委屈得太厉害，说男二的飞页都快把场子填满了，他一个男主像是伟光正的摆设，反派都快演成沧桑的人间正道了。毕竟这戏他也投了不少钱，演员加戏什么的他向来懒得管，可加到剧本的走向整个儿歪掉，还顺带委屈了他的人，这就是不给他贺庭远面子了。
所以偶尔走动走动，还是挺有必要的。
他这一走动还挺兴师动众，导演制片来了一堆，还特意带来了编剧，大概也是猜到了他的来意，一群人一直陪着笑脸。不过贺庭远就是走个过场，算不上警告，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可以了。等吃完了饭，最后还是总制片杨婷打了个圆场："今晚正好要拍几场主角的戏，贺总要不过去看两眼？"
要说聪明还是他们这些做制片的，杨婷特意强调了主角两个字，也算是提醒了在场各位别再亏待了叶昀，顺便也给剧组一个台阶下，就当贺庭远这次来就是为了探班的。
贺庭远就给了她这个面子，应承说："也好，我今晚也没什么事，过去看看热闹。"
"是是，那咱过去吧。"
刚到拍摄现场，远远地叶昀就快步走过来，看着贺庭远的眼睛都是亮的，显然很高兴。其他人又说了些客套话就赶紧撤了，给俩人留点儿温存的时间。
"贺总，您还真过来了。"
叶昀穿着一身警服，笔挺干练，帅气逼人，他本身就是很英俊的长相，介于少年人与青年人之间的年轻俊朗，是贺庭远很喜欢的类型。他当初第一眼就挺中意叶昀的相貌，英气勃勃的，阳光硬朗的样子，不同于近些年走红的那些奶油小生，是很有男人味的长相。
贺庭远喜欢这类型的男人，圈子里渐渐也清楚了，所以那时候叶昀能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觉得意外，反正他就长在了自己的审美点上，他的确还挺喜欢的。
"打过招呼了，你自己也争气些，好好表现。"
叶昀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拍戏，好久没见到贺庭远了，这会儿就有点忍不住，伸手抓了抓他的手腕。贺庭远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示，就那么任他握着，在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一会儿拍什么？"
"枪毙一个逃犯。"叶昀说着就比了一个打枪的动作，朝着天空摆了个姿势，"耍酷就行了。"
贺庭远笑了笑，也没接话。叶昀看着他的眼色，试探地问："我今晚的戏份不多，很快就拍完了，要不贺总您……等等我？"
贺庭远嗯了一声，远远看到有一片挺热闹的，随口便问："那边在干什么？"
"一场群戏，那个逃犯先跳河逃生，一群人追他，最后还是让他跑了，关键时候我补一枪，结束战斗，"叶昀往他身上靠过去一些，稍稍把头搁在了贺庭远的肩膀上，"我马上就得去准备了，贺总您要是无聊的话，可以来看我拍戏，很快就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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