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前快速攻防战对体能的消耗要比后场垃圾战来得小。许多人本能认为打得慢了,体能消耗就会更慢。这是错误的。在后场来回奔跑会更消耗体力。并且,在后场打长球对手臂力量和身体力量的要求很高,对技巧的要求也要更高一些。
这就像是扔铅球,将铅球扔在脚底下,和将铅球扔在十米外的地方,难度和所需要的力量截然不同。
如果小仁王打算提升比赛节奏,那么他需要选择反其道而行之,在后场打底线拉锯战吗?
忍足只思考了很短的时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正常比赛他的体能确实够用,但他上一场双打也没有表现得那么“划水”,一直在控场也一直在给向日弥补漏洞,真要将比赛拖入持久战,局势反而对他不利。
小仁王察觉到忍足没有将比赛拖入持久战的意思。
不上当吗?他啧了一声,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更喜欢“单纯”一点的对手。
他们两个人各自拿下自己的发球局,来回拉锯着,根据发球的不同而转换比赛主动权——是在试探,但一旦对手应对不及就会直接一鼓作气挤占对手的生存空间。只是他们都不曾失误,因此在自己发球时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1-1!”
“2-1!”
“2-2!”
场面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仿佛只是在你来我往进行攻防战,但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其实暗潮汹涌。
两个人都在等待一个能够一锤定音的机会,因为体能都不充裕反而格外沉得住气。
“侑士在做什么?刚才仁王不是露出破绽了吗?”看比赛的向日有些焦躁道。
是的,刚才小仁王在前场回球时露出了破绽,但忍足选择按捺住攻势,继续按照稳定的节奏往下打,而不是抓准破绽直接攻击,他猜测那是小仁王的“诱导”。
而幸村和迹部都看出,那确实是小仁王的诱导,忍足没有上当。
迹部看了一眼向日,认可忍足的选择。但比赛继续拉锯下去……
“继续拉锯下去,对我们比较有利哦。”幸村笑着道。
在场外反而能看清更多细节,而迹部的洞察力也让他发现了场中的忍足还未发现的东西:比如,小仁王正在酝酿那个爆发状态。不,忍足应该能发现才对吧?迹部挑了挑眉,想如果忍足连这都做不到,那他确实不能再纵容忍足了。
并不是只有对手露出破绽才能进行攻击。小仁王等待的其实是一个适合“爆发”的时间。他很清楚自己能用多久呼吸法,也知道忍足一直没有完全露地。但他可以估算忍足可能会有的“爆发”。他并不需要百分百把握,一定程度的冒险是必要的。
但忍足其实也在等待小仁王的爆发。
他并不确定小仁王还能进入双打时进入过的那种状态,但既然小仁王展示过,那么他就会对此心怀警惕并做好应对预案。
比分变成3-3,场面不温不火,然而在忍足又一次发球后,小仁王没有选择继续普通地回球,而是脚掌用力踩地,将力量从脚底一路传递到手臂,再深呼吸,对着来球用力挥拍。他吸气时竭尽全力让肺部扩展开来,让氧气通过心肺,在血液流动之下迅速流动到全身。
“漩涡”。
而对着这一球,忍足勾起唇角,眼镜闪过一道光:“呀嘞呀嘞,看来是我更有耐心。”
第169章 欣赏的人
比赛的激烈程度瞬间上了不止一个等级。
进入呼吸法状态后每一秒都是倒计时,小仁王必须规划好时机和攻击路线。如果对手是切原,向日这样的单细胞选手,那么他在用这招时会更放肆一些。对手是忍足,就要小心忍足反向利用这招的爆发力。不过……就算清楚他有这招爆发技,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真的能抵挡吗?
抵挡不了。
忍足最初是以为自己能抵挡的,但上手他才发现,小仁王打出的球比刚才双打时更重更快。他反应时间不足,来不及调整姿势,而贸然伸手去接球,球拍被网球力量直接带偏,他手腕一酸直接握不住球拍,强行抓住拍柄却坚持不了多久还是松了手。
啪嗒,球拍掉在了地上,网球去势不减,落地时发出沉重的声音。
如果小仁王在这一球上面再加一些技巧和巧劲,是可以做到就算打平直抽击也让球重新反弹的,那就有些像迹部的“破灭的圆舞曲”的变招了,不过他现在控制力还没那么好,在呼吸法状态下打出的球有时候无法完全控制,因此他在这个状态下打球都会重新调整球的落点,不会特意追求压线球,以免失控。
但他当然不会将自己招数的弱点明着摆出来,而是配合招数本身的攻击性改变比赛节奏,而这也正是他所擅长的。
“更有耐心?”他对忍足说,“不,只是我的攻击时机已经到了。”
打忍足在小仁王看来比打毛利简单一些。他通过比赛终于摸清忍足的底,大致估算出忍足的五维。他们俩的五维数值差距其实不大,但忍足的强项是技术,小仁王能感觉到忍足的技术非常细腻,一些手上的细节做得从容不迫的。相较而言,他自己的强项反而变成了身体素质——速度,体能,甚至是力量。虽然不明显,但确实存在优势。
这很有意思。
身体素质上的优势,在先前试探阶段体现得并不明显,但此时他用呼吸法状态爆发,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基础能力,让这份“差距”到了无法利用技术来弥补的程度,局势就发生改变了。
就像他和忍足说的一样,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就能应对吗?
知道自己在技术上不占优势,小仁王也就没有用“幻影”了。“幻影”成仁王的话,他的技术会细腻很多,是消耗他的精神力和专注力达到“透支”的效果。
他打毛利就利用了这一点,用“幻影”抹平两个人在技术上的差距。
实际上毛利学网球的时间并不算长,基本功也是来立海大才逐渐稳定的,和小仁王在技术上的差距并不大。真要对比,忍足纯粹的网球技术甚至比毛利还要精湛一些,只是在球场上因身体素质的限制不太能发挥出来。
当然,要说技术的细腻,忍足又比幸村差远了。小仁王自己的队友中有幸村这样的人,又天天看着幸村练习,自然对技术实力有着充足的评估能力和应对能力。
忍足的“闭锁心扉”确实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真正实力,但小仁王也并没有在前一场双打时就暴露出全部的自己。
他们都很擅长布局,试探,以及表演。
但至少目前来看,小仁王在布局上更胜一筹。
实力也是。
小仁王在和忍足比赛时察觉到了自己技术上的不足,但他并不会纠结于此,而是利用好自己的长处,毫不客气地用自己的强项去攻击对手的薄弱项。他利用忍足的技术来找到自己技术的薄弱处,再“隐藏”起这些弱点。
不,并不算是隐藏,而是用强项去武装。
忍足确实措手不及。
他对小仁王的发挥有一定的心理预期,但小仁王这次爆发的强度比他想得还要夸张。
是从外表看不出来的强大攻击力和爆发力,以及几乎违反常理的提升节奏的能力。忍足几乎以为节奏完全失控了。丢掉好几个球后他才反应过来,并没有,局势是在小仁王的掌控中。
怎么可能呢?!
他咬牙,难得感到动摇。
忍足的神态改变,被场外观赛的人察觉了。
榊教练深深地看着球场上的小仁王,又侧头看了一眼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的仁王:“成长得很快。”
他很欣赏小仁王:“MASA,如果你家的孩子一直对你的教导方式无动于衷,并且在高压之下快速成长到这个地步,那你也难怪会觉得自己是个温柔的教练了。”
仁王无语:“我怎么记得,我在网协里的名声,是‘心软的人’?”
“心软和温柔是两回事。”榊教练说,“心软是说你拥有,并且愿意提供大量的渠道给国内的这些孩子们。但温柔?你的教学模式一直是严苛模式,青训时伴田老师是温柔派,你是严苛派,我在中间。”
仁王:“……等一下,爱德华,我怎么觉得去年青训时,你才是那个严苛派,中间派不是我吗?”
日本也比较流行“中庸”的说法,承袭于中华文化,能够将“中庸”展现得好,一定程度上是等于将事情办得好的。“中间派”这个说法就是“中庸”的另一种说法。所以仁王的意思其实是,他觉得他才是将“中庸”贯彻得更好的那个。
榊教练幽幽看了他一眼:“直接将高中生叫来给学生们当做训练对象的‘中间派’?”
“他们不都从强敌身上学了很多吗?”仁王非常无辜,“而且我们青训场地离U17训练营那么近,不利用资源太可惜了。”
“你真的很擅长资源整合和资源调动。”榊教练说。
仁王耸了耸肩。
他并不是真的想和榊教练争论到底谁是“中间派”,可能在伴田教练看来他们俩都属于激进的“严苛派”。
但有一件事他倒是看出来了。
“你挺满意那个小鬼的。”仁王说。
榊教练又看了一眼仁王。
他再回过头看着球场里对决的两个球员:“我欣赏有野心,并且愿意为了野心付诸行动和努力的人。骄傲是好事,有胜过他人的骄傲和自尊,才会有更高的自我要求。”
“你从来不让媒体宣传你家小孩的‘天赋’,而你家的小孩似乎也在你这种做法之下,从不被‘天赋’的说法所累,并且野心勃勃想要变强。”榊教练顿了顿,“‘野心勃勃’是夸张的说法,但在我眼里,他在球场上迫切想要赢,又不因此失去冷静,而是想尽办法利用好自己的一切去获得胜利的感觉很好。”
“他去年全国大赛时还没有这种感觉。看来你这半年来又做了一些教导办法上的调整。”榊教练说着陷入沉思,“改变这么立竿见影的话,对忍足是不是也要想点别的办法?”
“冰帝应该也是淘汰制度。”仁王说,“我听说只要输掉比赛就可能被踢出正选位置。”
“县大赛确实是这种规则,但实际上要看具体情况。”榊教练坦诚道,“比如青学的大石君实力其实很不错,如果冰帝能和青学遇到,和大石成为对手的又是日吉或者桦地,那么他们赢的可能性不高,我也并不会因为他们打输比赛就让他们掉出正选位置。”
“我会视情况而定。包括他们的对手,和他们在比赛时的态度。”榊教练说,“不过,青学和冰帝在县大赛分在两个区,如果要成为对手只能是最后的决赛了。”
说到青学,仁王就想到自己和越前南次郎的计划。
“今年的青学或许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明年的青学可不一定。”仁王说着,笑着比了个手势,“爱德华,看在我们关系的份上,提醒你一下。那位可是要出手了。”
“那位?”榊教练面无表情的,却突然开玩笑道,“越后吗?”
仁王眨了眨眼。
场内,小仁王已经凭借呼吸法的优势一路领先到最后。
忍足当然想要反击,但小仁王展示出来的硬实力超出他的心理预期,或者说超出他技术能够抵抗的范围。他的体能也没有他以为的保留得那么好,在前期的试探阶段,小仁王不知不觉又消耗掉他不少体力。
小仁王一直到比赛结束都维持着呼吸法状态,比忍足想得要持久。
这就变成,虽然他预料到了小仁王要爆发,但他却没办法抵抗这个爆发状态,也没办法将局势变成持久战,将时间拖延到小仁王不得不退出爆发状态。
“Game won by 仁王雅治,6-3!”
在进入爆发状态后小仁王就没有再丢分了,以至于最终的比分还挺漂亮。
当然,结束比赛后小仁王踉跄了一下,从呼吸法状态中退出来后一瞬间脸色煞白。但他缓了一会儿,走到网前去和忍足打招呼时又没事了。
忍足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很厉害嘛。”
小仁王瞥了他一眼:“为什么不尝试一下透支的办法?你应该还有余力才对。”
打赢比赛的他看上去状态比打输比赛的忍足要糟糕。
忍足摇了摇头。
他很难透□□会让他没有安全感,无法自我控制的极限爆发也一样。小仁王那种好像能控制又好像控制不住的,在边界犹疑的状态其实让他望而却步。那是他本能在排斥的东西。
小仁王于是耸了耸肩。
忍足则语气平静道:“只是练习赛,就这么拼吗?将底牌都暴露出来没关系吗?”
“Puri,拼吗?”小仁王笑道,“我并没有用出我的全部底牌。只是,在发挥的空间里全力以赴,总不会让自己后悔。”
第170章 掌控路线
其实小仁王和忍足,在对网球的态度上并没有那么大的差距。小仁王去年在全国大赛也表现出了他在赛场上对胜负不那么在意的那面,于是听到小仁王答复的忍足心情十分复杂。不会后悔吗?是小仁王经历了什么吗?说出这样的话……
小仁王自己是很难给出答案的,甚至场边的仁王也不行,反而是看着场内正在面对面对话的两个少年的榊教练,大致有了些想法。他看了一眼仁王,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仁王一直在注视那个孩子。他对那个孩子有着无与伦比的期待,而那个孩子足够敏锐,也能感觉到这种“唯一”和“沉重的负担”。
为了满足这份期待,自尊心足够强的那个孩子会不断往前跑的。
忍足的自尊心也不弱,但他承担的期待,又和那个孩子不同。他作为教练,注意力自然更多放在迹部身上。迹部是冰帝的帝王,他理所当然承担了冰帝最重的那份责任和其余人的期待,于是他羽翼下的其他人也就有了放松和休憩的空间。忍足越是隐藏自己,就越是不会被赋予超出他所表现的能力的重担。
我该和MASA学习一下,用他引导毛利的方式引导忍足吗?榊教练想了想,又放弃了这个想法。他认为忍足和毛利的性格截然不同,在意的东西和自尊心的表现形式也完全不同。太过逼迫忍足是行不通的,但太纵容他也是不行的,这之间的微妙尺度需要忍足自己,和迹部配合着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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