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爱慕者们只敢在远处看着他,连狂热追求他也不太敢。就连他的竹马也曾这样开玩笑似的评价他:“从我十岁那年看见你从街道上捡小动物尸体回去做标本时开始,就怀疑你长大后会是个连环杀手。”
因此,被人像之前那样拥抱,被人这样抱起来,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
白唯抓紧了卢森的睡衣衣领,身体僵硬蜷缩着,怀疑对方要把自己扔下楼。可卢森看他如此蜷缩,只觉得他比平日里看起来还要依赖自己、还要惹人怜爱。
他一直看着自己,在夜里偷偷数自己的心跳,听见自己下床,就担心地跑下来看。是在担心自己肚子痛吗?还是害怕自己在和别的人发消息?
白唯简直就像一个天真又纯爱的少女。这样的行为惹人怜爱,好像非常正常。
本能让他想要知道白唯的一切。就像章鱼喜欢缩进小瓶子里,他也想缩进白唯的身体里。于是,他方才紧紧拥抱了白唯,就像他拥抱过去的一切收藏品。但很显然,他忘记了白唯像所有人类一样需要呼吸。此刻白唯鼓鼓的、不断呼吸的胸膛,和泛着泪花的红色眼角,就是白唯缺氧的证明。
他发现自己还挺喜欢白唯现在的模样,这样鲜活、这样可爱。他说话时睫毛的颤抖,叫老公时通红的耳根,喝汤时鲜红的舌尖,滴着眼泪的苍白脸颊,还有这样被欺负的模样。
而且,他第一次知道,白唯竟然这么喜欢他。
卢森觉得自己不介意将这场完美家庭的剧本更好地演下去。搬离雪山镇的事,可以之后再考虑。从现在开始,他应该花费更多精力,来学会扮演一个好丈夫……他记得白唯在晚饭时说,他们现在的家庭在别人眼里是不幸福的,这让白唯很难过,也让镇上的人觉得他们很异常,白唯甚至考虑过要不要离开他。
卢森发现自己极度抗拒让白唯离开自己这个念头,一方面是出于对自己的收藏品的占有欲,另一方面,今晚过后,他心里好像诞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感情。既然做好丈夫能让白唯开心,不离开他,那他就决定要这样做。他还得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而且,镇上的人觉得他们这个家庭很异常——这会加快他人对他真实身份的怀疑。一个足够幸福的家庭,应该可以降低他们的怀疑度。卢森虽然不介意带着白唯搬家,但他不想在下一个地点继续重蹈覆辙。所以,或许这也可以是练习的一部分。
白唯被卢森抱回床上。他们同床共枕的姿势变得更加不拘谨。卢森侧躺向他这边,把呼吸打在他的后颈上,白唯就像一只大型毛绒玩具一样,严丝合缝地躺在他和他们的被子之间。
这让他头皮发麻。
卢森的气息,他后颈敏感的皮肤,动一下就会被对方发现的姿势,这一切都让白唯如坐针毡。他不得不把思维放在别的事情上,比如——卢森为什么没有死。
——一定是药过期了。
这是第二天早上,一夜未眠的白唯得出的结论。
他在天亮之后熬不住生理钟,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醒来后身边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了卢森。白唯看了一眼枕边的闹钟。
早上九点半。
卢森的离开很正常。在半年前搬来雪山镇后,卢森在镇上开了一家修车店,每天八点半到九点去上班。他们在早餐时也不怎么见面。因为白唯起得更早,在吃完早饭后就把自己关进书房里写作。两人的日程于是处于一种彼此岔开的状态。现在这个点,卢森应该已经在他的修车店里了。
床上被子乱糟糟的。白唯叠好被子,并从枕头上收集了他们昨晚落下的头发。在走向洗手间后白唯又发现了让他无法忍耐的事。
洗手池上竟然有水渍,地上也有,镜子上也有。
显然卢森没有把一切收拾干净!
显然他今天得想新办法弄死卢森。昨天的药没有用。他得出趟远门,把那些过期的药物处理掉,再弄点新的道具回来。可下楼时,白唯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餐桌上摆着一束黄白色的菊花,一篮子面包,还有一壶鲜牛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锅和鸡蛋的卢森。
卢森围着白唯昨天穿的粉色围裙。他依旧在微笑,对穿着家居服的白唯说:“早上好。”
这异常的一切让白唯一个激灵。
“宝贝,你先在餐桌上坐着,我给你煎个鸡蛋。”卢森说着,露出他身后的平板。电视剧里,女主正在给男主煎鸡蛋。
“宝贝?”
卢森脑袋转过来看着他:“亲爱的,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白唯:……
他坐在餐桌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异常了。卢森把鸡蛋打进平底锅里,用油煎,甚至还哼着广告里的歌,微笑着扮演一个好丈夫。白唯看了一眼面包,又看了一眼牛奶——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
很像他昨天给卢森下毒的时候。
等等。
这壶牛奶里不会有什么可疑的沉淀物吧?
他进入厨房,余光关注卢森的一切举动——煎了两个蛋,翻面,没有放任何可疑的东西。他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玻璃杯来,专门拿了里面的随机两个,没拿外面的。
在开水龙头冲洗玻璃杯时白唯又犹豫了。水龙头看起来完好无损,没人在滤网里下毒。但他最终还是提起了旁边没开封的矿泉水,用它们清洗水杯。
他假装不经意地说:“餐桌上的牛奶和面包,是从哪里来的?”
“我早起看见你还睡着,去了集市一趟。它们都是新鲜出炉的。”卢森颇为兴致勃勃地说,“我还给你买了束鲜花——清晨的鲜花最适配早餐了,你喜欢吗?”
他灰蓝的眼睛看着白唯。
——那是扫墓用的,你这个蠢材!
“我很喜欢。”白唯面无表情地说。
卢森把平底锅放在火上,张开双手来抱白唯。在被那双沾着油的手抱住后白唯开始在心里尖叫了。可被卢森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后,白唯还是勉勉强强露出了一个笑。
“亲爱的,你不喜欢吗?”卢森说。
“没有……我很高兴。”白唯道。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卢森盯着他,“从下楼时开始,你就不太开心。刚才我还看见你在摇晃牛奶,你在担心什么吗?比如,里面有什么东西?”
觉得自己在被试探,白唯的毛都快炸开了。
他不得不把脑袋埋进了卢森的胸口,在闻到围裙上的油烟味后,他心里发出了绝望的哀叹。尽管如此,他嘴上仍然说:“老公,今天又不是周末。我在想,你不去店里,万一有客户来该怎么办。”
一句“老公”被白唯叫得软软的、百转千回。他感觉脑袋下的胸肌一下就硬起来了。卢森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天啊卢森竟然敢用那只手摸他的头发——随口道:“不用担心,反正店里一天到晚也没有人来。”
没有人来?白唯当即抬头,露出疑惑的眼神。
白唯从小也是被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地养着的。他也不知道在这样一座小镇上,开一个修车店能有什么样的收入。起初,他对这笔生意有过一点怀疑,但卢森每个月拿回家里的钱打消了他的想法——而且他本来也不怎么关心卢森的事情。那笔钱很优厚,用来做一个投资经理的薪水也绰绰有余,或许做小生意就是很赚钱的吧。
可卢森竟然说店里没有什么人会来?
“哦,我是说这两天。”卢森含混地蒙混了过去,“昨晚你说我们应该重新开始。所以我想着,这两天店里的事放一放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我们两个人多相处。”
两个人都想把方才的话题混过去,于是厨房里的气氛分外和乐融融。卢森把两个煎蛋分别放在自己和白唯的面前,白唯将两杯牛奶分别放在卢森和自己的面前。两人分坐菊花两侧,相视而笑。
这真是一个可以被记录在广告片里的完美早上。两个人都为自己的表演感到高兴。
“老公,你先吃吧。”白唯说。
“宝宝,你先吃。”卢森说。
三轮之后,白唯垂下睫毛,楚楚可怜说:“老公,我胃口不好。我看见老公吃得香,自己才能吃下去。”
卢森于是先喝了一口牛奶,然后吃了一口煎蛋。在他手伸向面包前,白唯眼明手快,抓了卢森原本要吃的面包走。
“老公。”他微笑地看着卢森,“你吃一口,我吃一口好不好。”
“什么?”卢森没明白。
白唯手握面包,把它凑到卢森嘴边:“老公,你咬一口,啊——”
卢森表情诡异地看着他,咬了一口。
很好,没毒。但白唯不敢掉以轻心。万一另一个方向有毒怎么办。
他张开嘴,顺着卢森吃过的方向咬了一口。卢森看着他鲜红的舌尖和柔软的口腔内部,陷入沉默。
面包很脆很香,看来确实是卢森今天一大早去买的。可白唯向来谨慎,怕卢森以条状方式涂毒。他把面包递给卢森:“老公,你再吃一口。”
被咬过的面包断口颜色晶莹,是白唯的嘴唇留下的痕迹。卢森看着面包雪白的边缘,那一刻他想到了他在人类社会里看过的、许多情侣接吻的海报。
那时他还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用吃东西的地方相互触碰,乃至把彼此的舌头都吃进去。
可这一刻目睹面包,他忽然明白了这种冲动。
他也想……亲一亲白唯的嘴。
这似乎没什么问题。卢森想,反正他们已经结婚了。
这时他好像忘记自己今早是想要扮演一个好丈夫了。
卢森咬下了第二口。在他含着面包,想要从中知道白唯嘴唇和口腔的味道时,白唯也终于放心了下来。
看来这只面包没有毒。白唯喝了一口已经被卢森试过毒的牛奶。
这只面包没有毒,不代表所有面包都没有毒。白唯这样想着,却不知道卢森正盯着他嘴角白色的奶渍。卢森这时多想白唯能把用他那双带着奶渍、水润润的嘴唇又咬了一口的面包递给他再咬,可惜白唯显然没有理解卢森的这一需求。
他直接把面包吃完了。
不过在面对第二个面包时,白唯依旧秉持着谨慎的态度。在他拿起面包时,卢森说:“亲爱的,这只面包你先咬好不好?”
第4章 那东西绝对碎了
难道这个面包上有毒?
白唯握着面包,一时间进退两难。最终,他举起面包,对卢森甜甜笑道:“老公,你先吃。”
“亲爱的,你先吃,我再吃。”
难道是因为刚才那个笑不够甜,不够可怜?
白唯转变攻势策略。他露出了自己这辈子最可怜的表情,看着卢森:“老公,你为什么非要我先吃呀?”
这话说得他浑身发冷——主要是被自己恶心到了。
卢森的回答更斩钉截铁,甚至差点没让白唯厥过去:“亲爱的,我想吃你吃剩下的。”
白唯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晕过去了。
他观察卢森,想知道对方是演的还是真的。无论如何,他觉得自己能确定卢森此刻不安好心。但如果卢森想给他下毒,却反被自己的毒药毒死的话,这未尝不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心中一动。白唯把面包放在餐盘里,又把自己的餐椅拖到了卢森的边上。
卢森疑惑地看着他。
……这也是人类生活的一部分吗?他想。
白唯心一横。他坐在卢森边上,用餐巾擦干净手。而后,他仰起头,伸手抱住卢森的脑袋,把嘴唇凑了上去。
这是一个带着牛奶和面包香气的……来自白唯的亲吻。卢森慢慢睁大了眼睛。
这是卢森第一次吃到白唯的嘴唇。他们也曾经嘴唇碰过嘴唇,不过都是蜻蜓点水一下,也只是出于卢森扮演白唯的“未婚夫”或“丈夫”的需求。卢森从来不知道白唯的嘴唇竟然这么软,像果冻,没有涂口红也粉得润泽,喝了牛奶就变得亮晶晶的。他试探性地咬了一下,发现果然很软,还有白唯特有的香气。而且他不知道白唯的舌头和牙齿是否也是这么软。他很想尝试一下。
这个人怎么还得寸进尺的。在卢森探入深处之前,白唯挥开了卢森要抱住他后脑勺的手。他已经整个人陷入卢森的气息里了,现在不需要陷入更多。卢森身上骤然腾起的充满侵占性的气息更让他觉得不妙。
目的已经达成,卢森已经张口。他眼明手快地脱身,把餐盘里的面包塞进了卢森的嘴里。
他一只手打在卢森脸颊上,另一只手更快,捂住卢森的嘴巴,迫使他把面包吞下去。
白唯不知怎的,心情就很好。这次他露出的笑容甚至不是装的:“老公,我说了让你先吃的。”
或许是因为胜利了,“老公”两个字都叫得心甘情愿。
英俊的男人被他把脸捏得变形,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白唯没有松手,冷酷地等他把面包吃完。
那种高傲矜持的神色又回到了白唯身上。无所谓,即使是反应过度,他也大可以告诉卢森,说这只是个玩笑。白唯说:“卢森,你让我吃的东西,还是你自己吃完吧。”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这副神情会引起人怎样的征服欲。
感觉卢森已经把面包吃完。白唯松开自己的手。他这时忽然意识到,他竟然把自己的手直接抵在卢森的嘴上——这是洁癖的他绝对不肯做的事。正当他想要把手收回时,手心却被凉凉的东西舔了一下。
然后,还被咬了一下。
白唯:……
“亲爱的。”卢森咬着他的手,眼睛像是一只充满占有欲的冷血动物,“你的手和你的嘴唇一样软。”
白唯向后退两步,可他没来得及摆脱他——卢森伸手捉住他的后颈,把他按在了自己身上。他从来不知道卢森的力气竟然这么大,而且卢森体型胜过他,让他想要反抗都不行。他发出抗议的声音,然后就被埋在了嘴里。卢森的嘴靠近了他。先是在椅子上,然后又挪到了沙发上。
他一定是想要借机毒死我——!
这是飘在白唯脑袋里的一句话。
卢森终于吃了个透,吃了个够本,也总算感受到了白唯的嘴唇和果冻还有面包的区别。而白唯却快要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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