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送回的果然与帝则说的一样, 是好消息。
这些年他们将特殊藿香种到了更多地方,死气与生机交织的藿香枯萎了一大片,也有小部分幸运存活。沿途遭遇的危机不计其数,遇到开心的事同样不少。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他们到了妖城。
藿小叶兴奋地挥着信纸:“我爹娘去了妖城,不是这里的妖城,是外面的妖城,妖界最顶尖的大妖先祖们居住过的地方。”
他还没见过小六界的妖城,爹娘在外面居然已经走了那么远。
信中说,外界妖城在天地大劫那会儿就毁掉了,即使后来天地没有合拢,可失去根基的旧六界依旧沦为死地,不适合生存。
昔日妖城不再是繁华大城,只剩残垣断壁,它空空荡荡的,不见妖族,也不见半点儿生机。
藿小叶爹娘决定在妖城停留一段时间,既是种植藿香,也存了几分私心。
哪怕早有六界生灵外出,哪怕他们早就来过此地,带走了所谓的好东西,藿小叶爹娘仍冒着风险找寻,想为自己孩子争取一番,这座旧日王城是否还留有宝物。
某天,藿小叶他爹翻挖硬邦邦的泥土,为种植药草提供更多的土地,岂料竟把那块地挖穿了,一不留神掉下了一个深坑。
死气腐蚀大地,地底的建筑坍塌严重,冷不丁就撞上死气形成的漩涡。一旦卷入其中,伤筋动骨是小,麻烦的是被卷到未知的某地,面临更加陌生更加致命的险境。
藿小叶他爹掉下去的位置,就有一个死气漩涡,他摔进漩涡,转眼落在了另一边的漩涡外。
惊觉自家夫君失踪的藿小叶他娘,急匆匆的追进漩涡,庆幸对方仍在妖城内,却不想竟有了大发现。
藿小叶看清信上的内容,张了张嘴没敢出声,抬手指了指那些文字向帝则示意。
帝则低头看了眼,表情随之凝重。
藿小叶爹娘意外找到了妖族先祖们的消息,面对天地大劫,有部分妖族赶往小六界避祸,还有一些妖族选择了留下。
深深依恋这片土地的年迈妖族们,决心与故土家园共生死。
不仅妖族,六界不少生灵做出了类似选择。把希望送去小六界的同时,自己守护这一方天地。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做了一个决定,剥离自身血脉力量封存。某天,若有相关种族的后辈重新回到这里,或者其余幸存的种族需要这份血脉传承,可以在此替换他们的血脉之力。
他们所求不多,就当给自己也给将来留一个念想。也许永远没有被发现的一天,也许有一天后辈们可以妥善利用这些血脉传承。
先祖们设置了考验,挑选心思纯正的生灵,愿后辈们能将遗物用在正途,让付出变得有意义。
他们的身躯注定会死去,但他们封存的这份力量说不定能福泽后人。
归家,归家,没有了肉身,精神和种族仍在延续,也就是回家了。
令人痛心的是,封存血脉的地点爆发了死气漩涡,这些心系将来的血脉传承毁于一旦。
这里已没有考验,也没有血脉之力,只有一面侥幸没倒塌的墙。墙面是一个个的空格,写着一个个的名字,各个种族的名字。
藿小叶爹娘看到空空荡荡的房间,不禁红了眼眶。先祖们把血脉力量留在这儿,却遗憾的什么都没有留住。
他们看着那个死气漩涡,内心满是难过和不解,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摧毁传承?是意外还是故意,是天意还是人为?
就像小六界的出口,那一条即将堵住的生路,又是为了什么?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面对这样的结果?
藿小叶爹娘找不到答案,也找不到其他解决办法,只能怀着崇敬与感恩,把这间房间收拾得干净整齐。
感激先祖们为后辈考虑了这么多,寄希望于六界若有恢复的一天,又该如何,即使外面仍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死地。
也不知是不是天意,藿小叶爹娘收拾完了房间,打算离去时,死气漩涡不知从哪儿又卷来了一块碎玉。
白色的玉石表面有一抹醒目的红,仿佛沁入了血迹,不确定是谁的血,也不清楚从何处来的玉,偏偏夫妇俩不约而同的感应到玉石对藿小叶有用,于是小心的收起了这块碎玉。
藿小叶爹娘留在妖城种植藿香,一种就是很多年,这里远离了小六界的入口,生机得不得补充,栽种环境格外艰难。
好在经过漫长的努力,这里终于有了微小的丁点儿绿意。为数不多的藿香能在这里存活多久,谁也说不准,但至少留下了一丝生机。
之后,他们没再前往下一座城池,而是急忙往回赶。往返那条路的只有送药草的牛车,他们必须尽快回到小六界入口,把碎玉送回村,交给藿小叶。
夫妇俩急赶慢赶回了药村,给自己孩子留下了这封信。
唯一意外的是换了一位赶车妖,不再是熟妖的吴老爷子,石松告诉他们,老爷子年纪大了,这么往返不安全了。
藿小叶反反复复研究这封信,爹娘既然留了东西,应当就留在信里,必须他亲手取出来。
他手心冒出浅绿的光芒,光芒眨眼覆盖了信纸。纸上每个文字都动了起来,腾起一抹绿意,绿意在半空盘旋,缓慢融入一个光团。
藿小叶稳了稳情绪,从光团里抓出一块玉石。
白色玉石沁入了一点红,这就是爹娘说过的,于他有用的玉石?
藿小叶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帝则,你瞧,这是不是‘豆’字?但又不够完整,应该还有别的部分。”
爹娘意见一致,一看这块碎玉就觉得属于藿小叶。然而藿小叶拿在手里什么都感觉不到,自己和爹娘的感应相差这么大?自家的血脉传承是不是传歪了?
“我看看。”帝则接过那块染血的白玉。
玉石落在掌心的那一刻,帝则心里莫名一沉,眼底闪过了一个个画面。他说:“囍,这是一块囍字玉佩。”
同一时刻,帝则看见了缘山,一座死气沉沉的缘山,到处都是血,以及贪婪冰冷的豺狼般的猎食眼神。
他搂在怀里的人已经奄奄一息,周围的妖鬼神魔仍旧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俩,似要抽他们的筋,扒他们的皮,喝他们的血,嚼碎他们的骨头吞食下肚。
帝则握紧了手里的碎玉,顷刻间被戾气笼罩,双眸蒙上了嗜血的黑,情绪坠入无穷无尽的恨。
天道不公!
忘恩负义者凭什么被救!
恶贯满盈者凭什么也能获得一线生机!
该死,都该死!
我愿意献祭所有换永世的诅咒!我要他们生生世世,我要他们子子孙孙,不得好死!
轰隆!
晴朗的小药村雷声炸响。
一时间,狂风大作,乌云压顶,游蛇般的闪电誓要撕裂天幕。新补好的天空濒临彻底破碎,再也补不起来。
小药村的村民们惊呆了,新来的外来妖们一脸震惊,而吴老爷子错愕的盯着天空,抓住手里的妖王金印。
妖界有变,难不成当真应在了这里?为什么情况突然急转直下?
之前撒在小村子的每一丝生机,此刻都转为了浓烈杀机。他顿感毛骨悚然,为什么有杀意,又是对谁的杀意?
屋内,藿小叶吓得快要慌了神,别人兴许不清楚真相,可他就在帝则旁边,看的再清楚不过。
帝则神魂都要被染黑了,什么东西如此可怕?
他连忙拉住对方的手:“丢掉,快丢掉!”
不要了,再也不要宝物了,这算哪门子的宝?邪物还差不多!
天知道碎玉在死地沾染了什么,要是冒出恶鬼吞噬了帝则的神魂,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帝则,你快醒醒,不能被影响了!”藿小叶急得冒烟,可对方死死的握住碎玉,怎么都不肯松开。
他心里慌得不行,不该是这样的。想安稳的留在帝则身边就这么难吗,想过一点儿平静的生活就这么难吗?
就在这时,帝则脸上的面具忽然浮现出了龙形光芒。
龙影迅速透过面具朝着帝则全身覆盖,镇的那些染黑神魂的力量不再动弹。
渐渐地,龙影击散了戾气,回到面具上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帝则,帝则?你还好吗?”藿小叶焦急喊道。
帝则睁开眼,目光定定地落向身边的藿小叶,他伸手拉住对方的手:“没事,都会没事的。”
藿小叶问:“你刚才怎么了,是不是碎玉有什么东西控制了你?”
“记忆在恢复,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帝则回道,“是不是吓到你了?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藿小叶自是相信帝则的话,只要对方平安无事就好。
他瞅瞅窗外的天色,当即松了口气。
一切回归到风平浪静,晴空万里,风和日丽,濒临破碎的天空保住了。不管别人惊慌不惊慌,他内心踏实多了:“有哪儿不舒服要告诉我。最近村里的外来妖很多,要小心点儿。”
第32章 湖水封路
天气恢复如初, 前一刻的异常仍然惊到了无数妖。
吴老爷子见冬叔来了半点儿不意外,朝对方摇摇头表示无计可施。这段日子过得心累,可能的和不可能的麻烦全都冒了出来。一个比一个棘手, 他无力解决, 硬扛也扛不住。
对此, 冬叔很愁:“唉, 估计要来更多的探子。”
“随便他们吧,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阵子是消停不了了。”吴老爷子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不愿村子如此醒目,偏偏事与愿违,形势瞬息万变,越来越复杂。就连他自己都是被神秘人所救,哪有应对当前局面的好办法。
眼下混乱归混乱, 无形之中还能镇住某些家伙,提醒他们别轻举妄动,这里有未知的风险。
等冬叔走了,吴老爷子用金印封住四周, 一旁的石松这才继续说事:“那边情况特别糟。我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还是高估了自己,差点死在那条路的尽头。”
吴老爷子劝道:“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多走几趟, 熟悉了就好了。你还年轻,又是第一次独自赶路,各种意外在所难免。”
连接外界的那条路本就不轻松,这些年沿途的难度陡增, 对石松的考验更大了。
作为师者,吴老爷子既然领着对方走上了这条路, 就要为对方考虑将来。他虽不及那人有本事,也会竭力保护新的赶车人。
“这次不一样,变化太大。”石松跟随吴老爷子学了很久,早就见识过那条路的可怕。
他平时在外面闯荡,算到时间差不多了,就在半路等,陪同吴老爷子赶车送药草,一点点的适应这种生活。
在石松到来前,吴老爷子也培养了不少继承者,奈何没能通过考验。
石松热衷刺激和挑战,而吴老爷子提供给了他妖生最大的刺激和挑战。他有能力,也很愿意接过这份差事。
石松说:“前些年,我不止一次跟着你走过那条路,没想到这次会那么难。湖水蔓延进来了。”
“水进来了?”吴老爷子诧异,“这么快?我以为还能多坚持一段时间的。”
他们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以至于一切加快了速度?越来越大的压力重重砸下,可这条路绝对不能断,否则将面临致命的危机。
吴老爷子看着窗外,那么多毫不知情的村民,还有那么多兴许知情且无动于衷的外来妖。
他闭了闭眼,长叹:“下次,我和你一起走一趟。”
“不行,太危险了。”石松不答应。
吴老爷子不以为意:“正因为危险,更要弄清楚怎么回事。”
这条路不能断在他手里,要不然以后见了那人怎么交代,连对方叮嘱的这点事都做不好吗。
石松仍然不赞成:“水进来了,很可能封路了。”
“封路了,闭眼不看就能躲过去?我想知道,那边究竟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断了我们的血脉传承?我也想知道,自己是有资格走过去,还是沉入湖底?”吴老爷子坚持,“好了,不用劝,我心里有数,不会上赶着送死。老头子我还没活够呢。”
石松心知老爷子向来固执,于是说起了其他:“还有一件事,我想了又想,不得其解。”
“什么事?”吴老爷子问。
石松回忆道:“湖水蔓延事出突然,起初分明朝着我的方向,忽然又转了个弯儿,流向别处。我好像被人救了,又不知对方是谁。”
23/74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