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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臣贼子(古代架空)——张参差

时间:2024-09-26 08:56:54  作者:张参差
  “统制,敌军分三路,不似往常。”斥候小跑着过来。
  不是佯攻!
  “传令鹤鸣、龟甲两营整肃,正面迎击;虎威、蛟鹿两营分左右翼,待命准备腰斩敌军!”花信风军令下过,想了片刻,跟身旁亲兵交代:“敌军多少人,去烽火台探清来报。”
  “得令!”亲兵紧追着斥候,一溜烟跑了。
  花信风站在帐前,看军营里攒动的火把,幽幽地想:上次这番困境,还是师叔挂帅时。
  这念头刚飘过,便不知触了在天之灵哪位神仙的霉头,他八成看不得一军主将在大敌来临时分心忆往昔。
  主营外“轰——”一声爆响,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雷火弹!敌军有雷火弹!”阵前斥候嗓门极大,高喊声穿透军阵,扎了花信风的耳膜。
  胡哈军从不曾用过雷火弹。
  “龟甲营结坚壁阵,主军后撤,迅速清点伤亡,弩兵顶上,军医去压阵支援!虎威营左翼佯攻,消遣敌军重心,蛟鹿从右翼补上!”
  花信风军令又下,待命的传信兵踩着飞毛腿跨上马匹,又传令去了。
  “花长史。”
  花信风也要去阵前,被人叫住。
  他回头,见是洛雨城驻军的重病主将出了军帐。老将军着甲没戴盔,斑白的两鬓有碎发落下。被先疫后毒一番折腾,月辉火光之下,他双颊暗影沉重,乍看像具蒙了皮的骷髅。
  前几日他已经起不来床了,经景平的针灸和几位内科大夫医治,毒症渐缓,被一声炸雷震得还魂了。
  “统制!敌军约有四万,似是倾巢而出,”斥候从阵前折返,“所用确是雷火弹,阵亡二十七,重伤十三,轻伤过百。”话说到这,已经杀声阵阵的军阵前又一声爆响。
  斥候下意识回头看一眼,又道:“敌军在用投石车扔雷火弹,这次方位是龟甲的坚壁阵,重盾可以挡住!”
  但敌军摸清泽南军的布阵路数并不困难,现在兵力本就不足,再伤一兵一卒,花信风都肝儿疼。
  若这般打下去,不肖两三仗,洛雨城的驻邑军便没有与对方周旋抗衡之力了。
  花信风眸子闪了闪,看一眼景平,心道:你小子真是乌鸦嘴,刚说前应后合,机会就来了。
  他对驻邑军原主将道:“于统领,既然得以起身,请坐镇中军,尽力拖住敌军主力,至天明就可。”
  于将军是多次上阵的老将,听就知道花信风要做什么:“统制不可去冒险,这方法太冒进!”
  话音没落,阵中雷火弹又起哄似的爆了。
  花信风急道:“今时不同寻常,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再不等于将军说话,便要下令前锋营点清突击队。
  “于将军身子尚未恢复,花长史还是坐镇军中吧。我去。”
  几人循声望,见杨徐带着二十来人到了近前。诸位穿着轻甲,悬刀于腰侧的勇士是内侍庭的医队护卫。
  杨徐抱拳:“上阵打仗我等不成,但论偷袭烧粮草,只怕所有将军都不及我几人。花长史只需安排一位引路的小将军即可。”
  战况焦灼,杨徐所言有理。
  花信风只衡量一瞬,便向杨徐郑重道:“如此辛苦诸位,花某定为各位拖住敌军主力,等诸位大人凯旋!”
  “师父,我去带路!这边的山路我春日里还走过,知道如何绕小路错过敌军锋锐。”景平再次自告奋勇。
  花信风想都没想:“你不许去!”
  “为什么!”景平难有的高声。
  花信风看他一眼,神色里闪过缕很难描述的情愫:“我已经负了你娘亲,不能连你都护不住。”
  闪瞬即逝的柔情敲得景平心思一动,他知道花信风与娘亲是旧识,但什么叫“负了你娘亲”,只是他现在无暇多问,正色定声道:“若是每人都得这般庇护,还有谁保家卫国,上阵杀敌?太师叔年少时,护住了身后的万千百姓、大好河山,可有谁站在他身前,说要护住他吗!”
  花信风居然被他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他自嘲地想:师叔曾经说我优柔……唉,军衔到一军长史怕是真的到头了,若师叔在,断不会如我这般不肯放手。
  “师父,我心有牵绊必会平安的,”景平贴近花信风,用只有对方听得到的音量道,“太师叔咳嗽的毛病是中毒所致,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我会回来听你告诉我因果。”
  他终于直接问了。
  花信风凝视景平,没有否认。
  是毒。
  真的是毒,而且师父知情!
  为什么?太师叔宁可看他没头苍蝇似的乱撞都不肯道一句真相,想来对方必是觉得那真相他碰不得。
  可他已经快二十岁了。
  景平心底泛起一股压隐太久的烦躁,夹着恼火。
  可恼火起势不久,撞到“李爻”二字,顿又像寒冰触火,片刻融化成如泪滴般温柔的记挂。
  他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对李爻生气啊。
  战况吃紧,景平抬手按在怀里的香囊上,香味倏忽间扑出来,助他收敛心思,不再啰嗦。
  他与杨徐一行人意气风发。
  他跨上马背,激昂又雀跃。
  骏马由侧阵疾冲入黑暗的那刻,景平眼前恍惚出一个虚幻的背影。
  那是个少年将军,在他咫尺不远处,引领着他、诱惑着他,让他每一道步伐都妄图追随而去。将军的影子在月色下拉得悠长,长成一道独木桥,架过藏匿着禁忌爱恋的深渊。
  景平只有勇敢地追上前,跨过去,才有可能拥抱将军虚幻的背影。
  直到某一天,那影子回过头来,给他一个平视的目光——
  看他为他痴爱病生,为他作茧自缚,亦为他破茧成蝶。
 
 
第037章 还击
  风翼军之所以得名, 因为将士们的战马皆百里挑一。
  骑军们身着的辉月铠反着银色光芒。
  李爻身后仿佛坠着道厉闪,趁夜一路劈到江南界。
  “统帅!”
  头前探路的斥候等在界碑附近,见骑军到了, 即刻近前来报:“昨夜洛雨城外敌我两军开战, 敌军用了雷火弹。”
  “雷火弹!?”卫满好大的嗓门把自己胯下战马惊得挠蹄子, 被李爻淡淡看了一眼, 自省身为将领太过咋唬。
  但卫将军惊骇也情有可原。想那雷火弹从制作到储存、使用,都需要环境稳定,胡哈人折腾来折腾去, 大寨能住三个月就算很有长性了, 怎么突然有这样的军备?
  与此同时。
  景平已经带着杨徐等人绕山路摸到了胡哈军阵的大后方。
  对方营地外围一圈篱笆栅栏足有两人高,是削尖的木头,基桩稳稳打进地里,像巨狼倒竖的獠牙。
  看来他们一时半会不打算挪窝。
  大军已倾巢而出, 军营中安静,只留为数不多的游岗, 巡守其中。
  杨徐遣去三名高手细探,片刻探子回报:“粮草集中在营地侧后方,东面帐子里有雷火弹, 咱们避开游岗, 搬几颗雷火弹到粮草库, 直接给他们来锅爆米花!”
  杨徐窃笑, 向身边侍卫道:“小刘, 你在这陪贺大夫……”
  话未说完, 景平毫无预兆地长身一跃, 脚在马背上借力,翻进大院去了。
  杨徐看得眨巴着眼睛反应片刻——江山辈有人才出, 小瞧他了。
  他不再磨叽,向众人打过手势,月色下暗影如鬼魅般,悄然分散各司其位。
  粮草库附近,万事已备,只待杨徐下令,点火快跑。
  正这时,景平突然扯了杨徐一下,他目光所指的方向一人晃晃悠悠进了透着星点火光的帐子。帐帘落下,景平身形一晃,紧跟过去。
  杨徐示意高手们隐蔽,也摸到景平身边,从透气窗往里看。
  帐中人确实脸熟,是胡哈王身边那惯会见风使舵的文官。
  来做监军的么?
  文官黄汤喝多了,舌头不利索,冲对面一人牢骚:“本以为新王能带我们过几年安稳日子,没想到他比他弟弟还有病!豁出老婆孩子不要都得跟你们干仗,何必呢!”
  他在说中原官话。
  景平和杨徐的视角,看不见文官对面之人的面貌,听那人用流利的官话陪笑道:“我家大人既然同你们王上讲好了条件,先生不该与王上唱反调啊。”
  文官垂头丧气:“可你家大人一介文官,如今真开战了,他只会干瞪眼,你们人多地多,死几个不当回事,我们……”
  这话让对面人不高兴了,他冷笑一声:“大人不也一样是文官吗,做文官是要有脑子、识时务、知进退,才能福禄亨通。”
  景平和杨徐对视一眼——这条大鱼委实意外之喜,可不能让他跑了!
  杨徐想绕到帐子对面去看那人相貌,那人却站起来了:“在下告辞了。”他迈步就走。
  景平轻拍杨徐肩膀,低声道:“杨大哥,我去抓他,你依计划烧了粮草,咱们两不耽误。”言罢,猫腰退进军帐层叠的影里。杨徐“哎——”了一声,又恐声音过大惊了巡守兵,向远处两名下属打手势。
  那二人不多言,跟着景平追那人去了。
  再说李爻,他军临洛雨城时,太阳还没能升得比城头高。
  城中安静,但侧耳听,喊杀声隐隐从城池另一边传来。
  斥候策马上前,向城上高喝:“南援军已到,城上开门,让我等穿城过去,助前方将士退敌!”
  驻邑军向来不进内城,城上值守的是城中衙卫。
  卫官从没见过这等阵仗,只向下张望,不敢擅自开门:“诸位将军稍待。”
  李爻心急如焚地得等着城上磨蹭了半晌,城垛间探出个脑袋——是太守范洪来了。
  五年不见,范大人富态不少,从前能称壮硕,现在已然油腻了。
  “范大人,好久不见,我是李爻,请大人开门,让我们过去。”
  李爻没戴盔,满头白发配上如雕似刻的俊脸,范洪怎么可能会忘。
  更何况,范大人早听说了——修竹城的李不对是微服跑来江南的丞相李爻。
  他心念兜转,向城下喊:“给相爷见礼。现在非常时期,下官不得不谨慎行事。先帝立下规矩,战军不得入城,敢问相爷是否有政令?”
  义正严词且确有其事。
  政令不是兵符,是由驿馆传达的。眼下十万火急,李爻日夜不休地赶路,早不知把那不紧不慢的传信官甩到哪片云彩后面去了。
  “战况突变,事急从权,梼杌符节在此,范大人快开门!”李爻声音冷下几分,“待料理了敌军,我自会向陛下说明情况,陛下不会怪罪大人的。”
  恰此时候,城另一边“轰——”地炸响,吞去李爻的话尾音。
  每耽误分毫,前线便不知多出几副亡魂。
  可也不知那范洪是没听清,还是过于执拗,抖楞着手四下张望,就是不开门。
  李爻早觉得他有问题,心下怒火起,向旁边张手,那磕巴亲卫小庞极懂他的意思,递上弓箭。
  “嗖”一声响,范洪还没反应过来,头顶就像被谁猛抽了一下,险些闪歪掉脖子——他的官帽被李爻一箭射穿,抛弃了他的脑袋,钉在身后城柱上。
  范大人来不及上演大惊失色、腚锤子砸城楼、哭爹喊娘等一系列失措行为,李爻第二支箭已在弦上:“开门,否则送你去见阵前亡魂!”
  范洪可以一时不开门,却没底气一直不开,他可不想磨到最后被绑去祭旗……
  这事李爻绝对做得出!
  门开了。
  李爻多看他一眼都来气,暂不再理,带着八千骑军狂风过境似的卷过去了。
  城内百姓关门闭户,躲在家里听中街之上马蹄声地震一样,谁也不敢开门观望。
  前线,花信风与胡哈军周旋了整夜,已经筋疲力尽。现在左支右绌,满头是包。
  他闻声回头,见洛雨城中扑面而来清一色的银铠骑军,以为自己眼花,看见了天兵天将。
  他再定睛,见那领头的“天将”满头银丝,眼睛登时亮了、心中大喜,待他到身侧,语速极快地道:“景平和杨护卫夜里点了他们的辎重,本以为他们会鸣金收兵,没想到现在疯了一样,这日子是不惦记过了!”
  李爻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一眼挪出军帐的沙盘——一团糊涂。
  他再抬眼看阵前,雷火弹的曝亮东边一下,西边一下,是找准人多的地方乱投,毫无章法可言了。
  泽南军此次吃了中毒体力不支的大亏,只得依靠弓/弩/手耗损对方兵力。
  现在箭快放完了,对方还有雷火弹。
  李爻一夹马肚子,战马向前冲了两步:“卫将军,弟兄们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咱们中路锋矢阵直冲出去,出了这口恶气!昭之,”他又叫花信风,嘴角同时勾起丝冷笑,“指挥泽南的兄弟们斜向开四路雁形阵切散敌军,这仗须打得蜜里调油,才能牵制雷火弹通通哑火!”
  对付远攻军备的最好方法是主力军上压,缩短战线,再将敌军冲乱,变阵围困。
  卫满听李爻这般安排意料之中,依旧热血沸腾:“得令!统帅坐镇中军,末将去将那胡哈头子的脑袋切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李爻却笑得更开了。
  “久没上阵,锐气要消磨光了,”他单手扣上那特制的面罩,“和兄弟们一起下场活动活动!”
  豪言出口,他要抽刀出鞘,右手一动,毫无预兆地麻了。
  李爻面不改色心下惊骇,无声骂了句街,无奈此时箭在弦上,身为主帅他说话必得掷地有声。
  他暗自用力握拳几下,蓦地抽/出撕魂刀,向空中一指,朗声道:“兄弟们,斩首数量超过我的,我请喝酒!冲了——”
  两军阵前,主帅亲做前锋出阵的情况少之又少,李爻的战马如离弦之箭冲出战阵,身后诸军发出一声雷鸣般的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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