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子上的血肉怪物猛地暴起,扭曲变调的声音咆哮着,全身像一个炸开的液体气球,如巨浪般铺天盖地朝着晏绥盖下来。
晏绥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是我专业还是你专业?你们这些患者,怎么就非得自以为是呢?”
在他即将被血肉和器官吞没之前,一道银光一闪而过,歘地划破铺面而来的血肉“浪潮”。
晏绥握着那把裴野望给他的匕首,探手在那团混沌柔韧的血肉之中戳中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他微微一笑,刃尖灵巧地围着这个坚硬之物转了一圈,然后刃身有技巧地大力一弹。
那“浪潮”瞬间僵住,全身血肉仿佛过电一般,跟着那坚硬之物一同震颤起来,就连血肉间嵌着的眼珠子都被震掉了几颗下来。
下一刻,那坨血肉一个抽搐,扩张开的“浪潮”如潮水迅速退去,在椅子上蜷成一大团哀嚎嘶鸣起来。
晏绥甩去手上沾上的血肉,站起身慢悠悠地说:“看来你的症状已经非常严重,我马上给你安排手术。”
他仔细清洁手上的血迹,慢条斯理地戴上橡胶手套,然后一把抓起“001号患者”身上缠着的肠子们。
血液和脂肪随着他的动作被挤出,溅到橡胶手套上,恶心至极。但他手套下的检测仪始终保持着稳定的绿色,几乎没有波动。
“手术费用的话……”晏绥的目光在“患者”的身上扫视了一圈,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我会自己取的。”
话音一落,晏绥一个用力,将“001号患者”整个从椅子上拖了下来,大步往大门外走去。
“001号患者”惨叫着,忍着疼痛努力挣扎,却还是被晏绥生生拖了出去,在浅蓝色的塑胶地板上拖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晏绥脚步轻快,还不忘用温和的语气安抚明显处于惊惶中的“患者”:“别怕,现在马上给你安排手术,手术完你就不会痛苦了。”
但“001号患者”显然没有被他安抚到。
它陡然挣扎得更剧烈,尖声嘶吼一声。
过大的音量刺激耳膜,晏绥只觉得手上一轻。
他回头一看,发现那庞大的血肉怪物突然融化消解,如水一般的血液碎肉飞快地渗入地板缝隙里,消失不见。
几个呼吸间,怪物逃得无影无踪,徒留地板缝隙的暗红痕迹证明它的踪迹去向。
晏绥盯着地板缝隙,半蹲下来,屈指敲了敲地板。
……
另一边,裴野望同样像是拖麻袋一样拖着什么东西,散步般在走廊上漫步走着。
突然,他双眼微微一眯,停下脚步。
在他前方的不远处,天花板、墙面和地板缝隙里涌出大量的血液碎肉,然后飞快地重组成一个诡异的血肉器官组合物。
“呵,终于按捺不住了?”
裴野望低声一笑,将手里的东西往后一扔,扭了扭脖子,十指活动了一下。
拳上的宽大指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圆锥尖刺兴奋地扭动起来,急不可耐朝着血肉怪物方向伸缩舔舐着。
那坨血肉古怪地扭动着,许多眼珠子和内脏从它身上掉落,又被蠕动的血肉重新吞回身体里。
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在看到裴野望的瞬间抖了一下,随后又鼓动着将身体变大,沉闷又嘶哑的声音重重叠叠地嘶吼起来:“吃了你——!”
裴野望语调上扬:“这么厉害?那我可得努力反抗。”
说话间,他一步一步往那坨血肉的方向走去,一种无形的,恐怖的气息自他身上无声地蔓延开来。
正欲扑来的那坨血肉骤然被这种气息冻结,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全身上下所有的眼珠子都不可置信地睁得极大,在极度的惊恐中死死盯着裴野望。
裴野望嘴角一挑,随意地抬手活动了一下右臂。
他黑沉的双眸微眯,几乎不用思考,便已经锁定了血肉中的某个核心。
他轻声一笑,拳头握紧,肌肉绷紧,右拳带着恐怖而又暴虐的声势朝着目的地挥去!
“哗啦”一声巨响。
头顶的天花板轰然碎裂。
裴野望微怔,就见一个熟悉的白衣人影随着掉落的砖块墙皮凌空落下。
好死不死的,正正地落在了裴野望的拳头和怪物之间。
第10章
这个距离已经来不及收拳,裴野望只能皱紧眉头,手臂一拧,强行改变拳头方向。
稳稳落地的白大褂青年也敏锐地察觉到迎面而来的强劲拳风,马上顺势倒地,就地一个侧翻,利索地躲过拳风。
“轰隆”一声巨响!
偏移的拳头打中走廊门诊室的墙面,恐怖的力量将墙面打出蜘蛛网般的裂痕,更是直接将墙面打出一个破洞,露出其后黑洞洞的门诊室。
晏绥抬头看到那个巨大的破洞,眼睛一亮,当即就想吹一声口哨。
裴野望一回头,就对上晏绥亮晶晶的眼眸。
“太好了,终于找到裴大了。”
“是吗?我看你玩得挺开心的。”
裴野望将拳头收回,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下晏绥。
手里抓着一把带血的匕首,白大褂上溅满了浓重血迹的,简直像是刚刚经历了一个凶杀现场。
那带着血的白净脸蛋上还笑出了两个小酒窝,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像个变态杀人狂?
“怎么可能?”
晏绥小心地收起匕首,继续乖巧:“接下来就靠裴大了。”
裴野望觉得好笑,但到底没说什么,只将之前扔到一边的东西重新拖起来,说:“走吧。”
刚刚他的拳风偏移,那血肉怪物找到一丝空隙,当即仓皇地扭身就逃,如今早已无影无踪。
他们得去把怪物找回来。
晏绥迟疑地看着裴野望手里拎着的一坨东西,勉强从那件凌乱的白大褂判断那曾经应该是个人。
“这是……徐青山?”
裴野望嗯了一声,漫声说:“其他人都是幻影,只有他有实体,就顺手带上了。”
晏绥怜悯地看了眼几乎不成人形的徐青山,被裴野望时刻惦记着救命,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急诊二楼就这么大的地方,无论那坨血肉如何躲避隐藏,他们都很快地在二楼的某处角落里找到了它。
“该结束了。”裴野望扔下手里拎着的东西,扭了扭手腕,往那个怪物走去。
晏绥后退几步贴墙站好,一副绝不拖后腿的乖巧姿态。
单单裴野望一个人,对付这个怪物绰绰有余。
面对裴野望的靠近,那个怪物避无可避,只怪异地蜷缩在原地,像个心脏一样一鼓一涨,突然全身猛地爆出密密麻麻的凌乱手骨和腿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微怔。
下一瞬,原本瘫在一旁的徐青山突然嘶吼一声,猛地暴起,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和速度狂奔而出,就连裴野望一时也没能拦住他。
他如飞蛾扑火般冲入了那团血肉里,迅速与它融为一体。
然后很快,血肉里又伸出了两条手骨和两条腿骨。
这些耷拉着骨头颤抖着,被许多血肉攀爬覆盖,就像是重新长出肌肉一样,扭曲着逐渐变为一条条血红的手臂和大腿。
晏绥盯着那些手和腿,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好,它在消化,快阻止它!”
裴野望神色一冷,拳头呼啸而出,直冲着怪物而去!
下一瞬,那些长了一半血肉的手骨腿骨动了起来,像是柔软的橡皮筋一样纷纷扭动弯曲着挡在拳头前面。
无数狰狞尖锐的血色骨刺倏地从这些手臂上竖起,还有许多侧边的手骨腿骨伺机而动,像一根根长矛朝着裴野望狠厉扎来。
裴野望扬起一丝冷笑,无视那些森然的骨刺,一拳砸落!
只听“嘎啦嘎啦”一阵脆响,这些半挂血肉的骨头就像是脆弱的布条一般,被摧枯拉朽地一拳击破。
怪物身上所有半眯着的眼珠子猛地大睁,露出一丝惊恐和不可置信。
怎么会?它明明憋足了力气……
但裴野望不会给它后悔的机会,他反手抓住扎来的骨刺,将怪物整个抡了起来,重重地摔砸在地面上。
“啪”地一声巨响,怪物像是一个破裂的水气球一般,圆滚滚的身体在地板上炸开成一滩飞溅状的血肉烂泥。
看着这个怪物在裴野望这里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晏绥又想吹口哨了。
原本像是面条般弯曲着四处支棱的手骨腿骨倏然消失,瘫软糜烂的血肉堆只剩一些细碎到难以分辨的骨块。
裴野望不想去细思那些大块的骨头都去了哪,只甩去拳头上沾染的血肉,一步步踏前,逼近地面上颤抖着想要重新凝聚的怪物,危险的压迫感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晏绥喉结动了动,目光从裴野望身上一扫而过,然后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只是他始终踹在兜里的手紧紧地握着那把染血的匕首,指尖微微发着痒,让他克制不住地虚虚抚摸着尖锐冰凉的刃尖。
裴野望踩进那摊血肉之中,俯身精准地从其中抓出了什么。
怪物骤然嘶声尖叫起来,被裴野望握住的那块红肉剧烈的扭动着试图缩回血肉之中,刺耳的音波重重轰击着在场两人的耳膜。
只可惜在场唯二的两个人类并不会被它的声音影响到。
裴野望毫不留情地将那团红肉撕扯下来,随后五指猛地收拢,要将这团红肉彻底捏成碎渣。
“等等。”
晏绥猝然开口。
这个始终贴在墙边装壁花的白大褂青年终于踏前两步,认真地说:“它是我的患者,不能杀它。”
“……患者?它?”
裴野望朝着晏绥举起手里疯狂蠕动挣扎的红肉,似是诧异地一挑眉。
晏绥点头肯定了他的话,裴野望却没有松手。
他嘴角虽然勾着,但眼里却没什么笑意:“这是个不仅吃了不少人,还把你的前任同事给吞了的怪物……你确定它是你的‘病人’?”
“虽然这个患者一点都不乖,还忌疾讳医,但它确实挂了号,也给了挂号费,诊疗系统上有记录。”晏绥同样再次点头确认,老老实实地说:“作为急诊科的医生,我必须救治它。”
“哦,是吗。”裴野望笑了笑,五指却不断收紧,将那团红肉捏得吱嘎吱嘎作响。
他收回视线看向手里那团红肉,漫不经心地说:“死了就不需要救治了吧。”
晏绥一歪头,问道:“那徐青山也不救了?”
裴野望收紧的手一顿。
他扭头再次打量晏绥,对上晏绥疑惑又坦然的表情。
下一秒,那团红肉被甩到了晏绥面前,被晏绥一把接住。
裴野望扬了扬下巴,黑眸紧紧盯着晏绥,嘴角意味不明地勾起一个弧度:“那就靠你了……晏医生。”
晏绥直接将手里那团红肉往地上毫无动静的血肉一抛。
那团红肉一落进血肉里,摊开的血肉飞快收拢,重新聚合成原来张牙舞爪的模样。
晏绥低头再一次用力扯起怪物身上的肠子,微笑着的脸背着光,无端多出了一种无声的恐怖威慑:“这是最后一次进手术室的机会,要乖乖的哦,否则没人能救你了。”
话音一落,晏绥就用力拖着血肉怪物,大步走进手术室。
裴野望笑问道:“我能旁观吗?”
虽然是征求同意的语气,但他却迈着大长腿紧紧地跟了上来,一点也不客气。
晏绥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
裴野望故意问:“不行?”
行,当然行。
晏绥直接将人当苦力用,指挥裴野望将这个软得像滩泥的怪物拖上手术床摁住,自己则去翻找手术器械。
但当他低头看着满盘银亮的器械时,只想一头撞上去。
完了,一时上头答应了,现在要怎么办?
难道要当着裴野望的面拿出那把手术刀?可是不用的话,他能用什么刀?
晏绥掏出衣兜里的匕首细细打量,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放弃了用这个代替手术刀的想法。
不能对患者不负责。
他又将那把带着明显破裂的手术刀放在匕首旁边对比,似乎这么看,这把手术刀也没那么奇怪。
这么想着,他脑海里不期然地冒出了裴野望双拳上那古怪的指虎,和他意有所指的话。
……要赌一把吗?
晏绥小小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终究将破裂的手术刀放进器械盘里,被他拿了出去。
但准备好器械后,晏绥却又开始发愁。
裴野望的目光扫过来:“怎么了?”
晏绥拧着眉说:“我需要帮手,至少一个器械护士。”
能加速愈合伤口的材料已经被收缴,他实在不想再给自己的手添一道。
裴野望闻言瞥了一眼托盘上密密麻麻、各种不同型号大小的器械,似笑非笑地说:“急诊科不是还有个护士吗?”
晏绥迟疑:“有保护措施吗?”
毕竟苏婉也只是像他一样被随机招聘传单砸中的“幸运儿”而已,一不小心就会像徐青山一样轻易死去。
“很遗憾,只有我。”裴野望嘴角的弧度漫不经心:“或者我来当护士?”
晏绥和裴野望对视一瞬,面不改色地说:“不用了,我相信裴大就是最好的保护措施。”
苏婉被裴野望从安全舱里拉出来,一路拖到二楼手术室时还一脸状况外。
等看清手术床上极具冲击性的“病人”后,苏婉脸色骤变,光速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嘭”地打开大门就冲了出去。
很快,手术室最近的安全舱门传来“哐当”一声,被牢牢地关上了。
两人都看得一愣,裴野望走到安全舱前,敲了敲舱门问道:“苏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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