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不要出去!做什么手术?不要,我做不了,那种怪物死绝了最好!”
勉强听完两人的解释后,安全舱内传出苏婉略显崩溃的声音。
裴野望好整以暇地转头看向晏绥:“怎么办?你好像只能选择我了。”
晏绥无言地看了他一眼:“那麻烦裴大了。”
裴野望起身往回走,调侃似地说:“不会影响到徐青山的手术成功率吧?”
晏绥语气平平,显然已经不抱什么期望:“裴大别把我的手割破就不错了。”
突然,两人身后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晏绥一回头,就见苏婉像是警惕的仓鼠一样,打开了安全舱一条极小的门缝小心地看着向他们。
“等等,什么徐青山?你们要救徐青山?”
第11章
苏婉:“徐青山不是已经……那啥了吗?”
只一瞬,裴野望就知道苏婉在想什么。
他开口说:“你不用勉强……”
裴野望话还没说完,晏绥就开口打断他:“对,我们正准备把徐青山救出来。”
他望着门缝后的苏婉,询问道:“我至少需要一名器械护士协助,你要来帮忙吗?”
当然不要!
拒绝的话已经在嘴边,但苏婉嘴唇颤抖着,竟然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抱臂旁观的裴野望再度开口:“你不用勉强,没人会责怪你。”
苏婉僵硬片刻,终究是“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晏绥也不见失望,只是转头对裴野望说:“记得给我申请工伤。”
裴野望笑道:“别那么悲观,说不定……”
身后再次传来“哐当”一声,两人再次回头,发现苏婉居然再次将安全舱门推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急救箱冲了出来。
裴野望有些意外:“你……”
苏婉觉得自己恐怕是彻底疯了,死死抱着急救箱哆嗦着说道:“如果保证安全的话……我,我可以试一下……”
头顶的无影灯打开,苏婉在一边缩得小小的,准备随时递器械。
裴野望则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晏绥对面的一助位置。
怪物身上纵横交错的手骨腿骨软趴趴地弯曲下垂,清晰坚实的肌肉筋膜紧紧依附在骨头上,严丝合缝。
裴野望隔着橡皮手套拨了一下某一根的指头,仿佛橡皮筋一般的弯曲弧度和触感力道让他双目微敛,暗沉的冷意在眼底蔓延流淌。
骨头恐怕都消化没了,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抢救出什么东西的样子。
那么,亲自夸下海口的晏绥究竟要怎么做?还是另有目的?
晏绥不知道裴野望在想什么,指挥他将还在挥舞手腿的怪物摁住,最后认真地交代苏婉:“我们没有助手和麻醉医生,你顺便也辅助一下,同时注意一下各项数据。”
苏婉看向监护仪上诡异的数据,同时“滴”声长鸣提示无心跳的屏幕,脸颊一个抽搐:“……”
她只是一个护士,为什么还要做麻醉医生的活?
而且有必要给这怪物监测这些没用的数据吗?!
晏绥很快也发现了问题,于是干脆扯掉了监护仪的电极,恼人的噪音终于消失。
手术总算开始,晏绥凝神盯着怪物看了片刻,循着如同一团乱麻的混乱能量寻找着,随后将麻醉针朝着确定的位置扎进去,贴着它体内那块包裹着坚硬之物的红肉打进大量麻醉。
手术床上那坨血肉猛地一个抽搐,整个身体像是过电般抖了一抖,眼珠子们缓缓半阖起来,挥舞的手脚也都瘫软下来。
接下来……
晏绥微不可察地再次小小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举起手说:“手术刀。”
苏婉早有准备,但她刚一拿起手术刀,顿时一愣:“这……”
晏绥紧跟着开口:“就是这把,给我。”
苏婉有些仓皇地看了一眼裴野望,但也不敢多言,她屏住呼吸,小心又稳妥地将手术刀刀柄放在晏绥的掌心。
裴野望沉默地看着,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晏绥刚刚微妙的停顿,目光如电射一般直直地落在那把手术刀上。
这把刀布满裂痕和破口,看着像是马上要崩裂散落成一地的金属碎块,极其古怪。
晏绥无视了两人的目光,专注地一刀划下,手术刀缓慢又精准地划开这种带着奇异力量的血肉。
刀锋破开层层凌乱的血肉,避开乱七八糟的器官,将那团核心红肉小心地剖开,温热赤红的鲜血顿时顺着刀口流溢而出,露出其下一个小小的空腔。
晏绥调整了一下怪物的躯体,确保红肉内的血液不至于全都流出来:“别看过来,吸引器吸掉出血,然后剪刀。”
从后伸来的吸引头像趟地雷一样颤颤巍巍的,晏绥见那吸引头胡乱戳着快戳到了空腔里,于是伸手扶了扶。
吸引头飞快地吸走流溢的鲜血,在他松手后吸引头迅速缩了回去,随后剪刀被准确地递到晏绥的手上。
锋利的剪刀探入了红肉腔内,深入了血红色的液体内。
晏绥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些阻碍视线的血液,见到其下无数纵横交错的长条黏连。每条黏连都带着属于血肉怪物体内的某种规则和链接,而他必须在其中找到他需要的那几条。
他凝视了片刻,小心避开其他黏连,开口说:“裴大,右上第三条手臂,握住手掌。”
裴野望有些不明所以地依言抓住那条软绵无骨的手掌,还未因为绵软的触感再一次皱眉,就听晏绥在血液中“咔嚓”一声落下一剪刀。
……没剪断。
虽然裴野望他们看不到,但晏绥清晰地感觉到剪刀像是夹住了什么滑溜又坚韧的东西,一剪就滑溜出去。
早有预料的结果。
晏绥平静地让苏婉给他换回手术刀,探进血液里轻巧地一割。
原本紧紧连在血肉里的骨头手臂突然一松。
像是某种无形的东西倏然破开,原本绵软得像是面条的手骨突然坚硬起来,其上攀爬的血肉也自动脱离,手臂骨被裴野望轻易地拿出。
取出的手臂骨坚硬完整,看起来和普通骨头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右下第二十七条腿骨。”
“左上第十五条手臂……”
裴野望诧异的目光从脱离的骨头移到晏绥脸上。
带着口罩的晏绥越发突显出眉眼的俊秀,琥珀色眼睛半敛着专注地盯着红肉,那种被圆亮眼眸和乖巧笑容遮掩着的攻击性和淡漠疏离隐隐冒头。
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有点意思。
……
足足拆卸了两条手臂和两条腿骨后,晏绥才放松了些,动作随意了不少。
附在怪物血肉中的手臂和腿骨顿时一根根从它身上滑落,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于此同时,怪物血肉中嵌着的眼珠子们骤然蒙上一层灰朦,全都自行脱落,掉在了地上。
有颗眼珠掉到了苏婉的脚上,又咕噜噜地滚远,吓得她差点跳起来,一脸想去死一死的痛苦表情。
但她好歹没叫出来。
无所事事的裴野望同步收拾着掉落满地的尸骨和眼珠。
刚捡没多久,他就敏锐地发现有什么不对。
其他骨头从怪物身体脱落后,都散成了一地零落的碎骨,唯有最初的四条四肢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黏连而起,关节之间始终保持着脆弱的联结。
即便它看着摇摇欲坠即将散架,却仍旧顽强地保持着完整的样子。
裴野望陡然意识到,之前在门诊室门前暴揍那群“人”时,那隐约察觉到的微弱意识不是错觉。
他心里打了个突,难道徐青山真的……
晏绥所展现出的能力让他心底难以抑制地出现一丝动摇。
“镊子。”
另一边的晏绥接过镊子在血液里探了探,倏地夹住了什么,手术刀利落地唰唰唰割下。
他快速将那个东西夹出来,飞速往早已准备好的铁罐里一甩。
苏婉只略略看到了一条带着诡异花纹、还在扭动的血红色长虫落在了铁罐里,下一秒铁盖“嘭”地在她面前盖上。
饶是如此,她还是整个人一懵,手表上的光芒直线往黄色坠去。
“准备缝合。”
晏绥的声音让苏婉一个激灵,她用力一咬舌尖,不敢再看那个“嘭嘭”作响微微动弹的铁罐,满头冷汗地将夹好针线的持针钳递给晏绥。
晏绥舒了口气,虽然器械还是不趁手,但手术过程比他预想得更顺利。
那块红肉被艰难缝合好后,苏婉觉得自己仿佛见到了手术结束的曙光:“手,手术成功了吗?”
晏绥:“成功了。”
苏婉:“那我现在收拾……?”
晏绥看了苏婉一眼,口罩后的嘴吐露出冰冷的话语:“等等,还没结束。”
“……还没?!”
苏婉两眼发直,看着快要升天了。
怪物的手术已经取得初步的成功,被它吞噬的受害者尸骨也抢救出来了,接下来……
晏绥没再刺激苏婉脆弱的神经,和裴野望一起将一地的骨头和眼珠捡起来。
裴野望看了晏绥一眼,开口说:“我来就行了,晏医生你还是……”
话音还未落下,他的声音像是被掐住,突然断了。
晏绥抬头一看,发现裴野望顿在原地,定定地注视着被单独放置的四条手臂腿骨。
它们原本相连的关节不知什么时候断开,就如那些被拾起的残骨一样,毫无生机地一节节散落在无纺布里。
还来不及做什么,那如风中残烛的意识便彻底消散。
晏绥不明所以:“怎么?”
裴野望:“……没什么。”
早有预料的结果。
他低头将最后一块苍白的指节放进无纺布那堆骨头里,问道:“只有这些了?”
晏绥点头:“受害者全都在这了。”
裴野望看了眼无纺布上的骨头堆,这里只有手骨和腿骨,头骨脊椎肋骨那些统统都消失不见。
他倒是看不出什么失望的样子,反而眼眸弯了弯,平静地说:“比想象中好多了。给他们收殓一下,就可以开展后续的工作了。”
这些凌乱的骨头和眼珠混杂在一起,已经难以分出谁是谁,只能一起收殓,后续可能也只能统一送去火化……
晏绥猝然开口:“等等,把那堆骨头放下。”
两道视线唰地扫向晏绥。
晏绥走上前,探手拿过苏婉手里那个包着徐青山遗骨小小的布包。
一只大手猛地抓住了晏绥的手腕。
晏绥抬头,对上了裴野望深邃如海的黑眸。
裴野望问:“你想干什么?”
晏绥一指手术室里摆放着的另一张空的手术床,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下一场手术。”
裴野望被他理直气壮的语气给震得一时无言。
苏婉看向晏绥的眼神也堪称惊悚。
给怪物做手术就算了,现在他还想把只剩下四肢骨头的徐青山救回来?
这什么天方夜谭?晏绥他魔怔了吗?
第12章
裴野望握着晏绥的手收紧,沉声说:“可以了,你已经做的很好。”
晏绥一反常态,扭着手腕试图挣开:“我知道,你可以放手了吗”
裴野望更用力地握紧:“他已经死了,彻彻底底!”
“……”
晏绥停下了挣扎,抬起眼直视着裴野望。
他那双剔透的琥珀色眼瞳微微弯起,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语气认真:“就算是没有抢救价值的人,医生都不会轻易放弃他。”
沉默如凝滞的水银般在对峙中蔓延,旁观的苏婉只觉得心惊肉跳。
将一个只剩下骨头的人复活,再怎么说也太……
晏绥那句话说得实在大义凛然,裴野望盯着晏绥看了许久,表情看不出信还是不信。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放开了晏绥的手腕,低沉的声音如醇厚辛辣的酒,轻缓地环绕在晏绥的耳边:“行吧,那就……拜托晏医生了。”
晏绥毫不在意他俩的怪异眼神,只紧锣密鼓地开始他的“手术”。
他将混在一起的手臂和腿骨倒在手术床上,按照四肢位置重新拼凑好,然后回头在剖开的怪物血肉中挑挑拣拣。
旁观的裴野望和苏婉有些摸不着头脑。
晏绥不是说所有骨头都在这里了吗?他在找什么?
苏婉继续在旁边给他递器械,就见他在血肉堆中探手抓住了什么,接过手术刀划拉了许久,拽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红大肠。
他面不改色地抓着大肠,捏紧了从头到尾挤一遍,将大肠内的血水和脂肪反复挤出来。
苏婉一个寒颤,莫名幻视自家母亲清洗猪大肠时的手法。
片刻后,他将捋干净的大肠竖直地摆放在手臂和腿骨的正中间。
然后他在两人越发怪异的视线里继续在怪物身体里掏啊掏,掏出两个血淋淋的肾脏,分别斜斜地摆在肠子的两侧,腿骨上方。
更多看不懂的内脏摆法一一出现。
两瓣肺摆在肩膀两侧,一截截小肠在胸口位置平行环绕摆放……
各种脏器以某种说不清的规律,怪异地摆放组合起来,其中透出的意韵诡异难言,让人越发地不适。
看到晏绥最后摆出的“成品”,苏婉只觉头皮发麻,看一眼都要神志混乱,呕吐晕厥。
手术床上零散的骨头和内脏居然被大肠构成的“脊柱”串联起来,小肠作“肋骨”、肺作“肩胛骨”、肾脏作“骨盆”……甚至能隐约看出一个“人体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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