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许言烛这副表情,谢归宴的心就轻松不起来。
他有点抗拒再跟冷着脸的许言烛交谈。
他喜欢许言烛安静地、甚至可以说是乖巧地坐在沙发陪他坐班,他知道许言烛看上去冷漠,实则心软。
可是……
许言烛一次又一次地、无缘无故的生气,让他心里只有无尽的疲惫。
他逃避似的站在药柜前,将各种药瓶一罐罐地摆出来,然后再按顺序摆放回去。背对着沙发的位置,不想再看到许言烛的冷脸。
校医室里安静下来,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清晰入耳。
这种安静,使得谢归宴一听到许言烛说话的声音,心就被提了起来。
“你在收拾什么?”许言烛问道。
谢归宴心一紧:“我在将这些药都摆放整齐啊。”
“是吗?”
谢归宴笑了一声:“是啊,收拾一下,以后找药更方便。”
沉默了一会儿,许言烛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是不希望我再来校医室吗?上次是你提出不用我来校医室的。”
听到这,谢归宴终于忍不住停下收拾药瓶的手,转过头。
“是我不想你来的吗?”谢归宴问道。
“不是吗?”许言烛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反问道。
谢归宴:“你出去比赛,熬了几个大夜都没低血糖,那我能怎么说?”谢归宴一时没控制好情绪,语气带上了点凶意。
果不其然,许言烛脸色一变,表情更冷了。他盯着谢归宴,似乎想要看穿谢归宴,谢归宴从来都没有这么凶过他。
这让许言烛也控制不住,话多了起来。
“是你先跟他们说我低血糖的。”
“嗯?”谢归宴被逗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就不该出现在那里,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谢归宴追问。
许言烛:“……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跟他们解释我的病因。”
“那我不解释清楚,我一个校医,为什么要出现在你们计算机学院?如果我不这么解释,大家以为你有重病怎么办?”
这一长串话让许言烛哽住了,一时没有吭声。
谢归宴越说越憋不住:“还有,那天晚上你明明看见了我发的消息对吧?你明明看到了我打的电话对吧?为什么一条消息也不回?而且两条电话你都挂断了。为什么?”
“我一时没看到。”
许言烛又用了上次的借口。
“没看到?真的没看到吗?你敢发誓,你真的没看到我的消息吗?”谢归宴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他知道自己这样很不体面,但他实在是不吐不快。
谢归宴这么说,也是想要给许言烛一个机会。
看许言烛能不能好好地解释清楚,能不能好好地跟自己沟通,解决问题。
在谢归宴心里,那天电话被挂断的速度如此之快,平均十几秒被挂断一个电话,许言烛主动挂断他电话这件事已经实锤了。不可能出现“看不到”这个情况。
谢归宴从下午就开始发信息给许言烛,难道许言烛一下午加一晚上都没有拿起过手机吗?
“好,退一万步说,你那天没有看到手机。那你第二天出发去比赛之前,为什么不发条消息给我?难道你一直到出发前,都没有碰过手机吗?”
许言烛沉默了一会,低低“嗯”了一声。
谢归宴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一座即将要爆发的火山,虽然表面看不出痕迹,但高温高热的熔岩已经翻腾奔涌。
“‘嗯’的意思是?你从那下午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想起我?”
“怎么可能?”许言烛当即反驳。
谢归宴:“那你怎么去比赛前都不跟我说一声?难道不是没有想起来要跟我说一声吗?为什么不发条信息告诉我?如果不是我去你们院找到了艾辉,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去参加比赛了,而且还是一个封闭式比赛。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没想起来跟我说吗?”
“我……”
作为一个未来的准外科医生,谢归宴的情绪一直很稳定,但今天就连他也绷不住了。许言烛连续几天没有来校医室,刚一来到校医室,就冷脸,冷脸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
谢归宴迅速打断许言烛的话,继续说道:“你没想起来?你突然失联,连续五天不能来校医室,不能发消息出来,你就没想过我会担心你,你就没想过我会找你吗?”
听到这话,许言烛终于站了起来,伸手想要拉谢归宴的手。
谢归宴往后退开一步,直接避开了许言烛的手,谢归宴直视着许言烛:“你先解释。”
许言烛站在原地,被谢归宴的眼神盯得没有办法,眼神看向旁边,避开了谢归宴咄咄逼人的视线,抿了抿唇,不得已道:“我是真的没看到。”
话一出口,校医室里又安静下来。
这诡异的安静氛围,让许言烛把视线又收了回来,看向谢归宴。
然后他就看到了谢归宴的眼神。
满眼的失望。
第61章
许言烛看到谢归宴失望的眼神, 顿时慌了。
谢归宴觉得有点好笑,在他这么追问的情况下,许言烛连个动听的借口都编不出来。就这么“没看到”三个字解释全程。
谢归宴拉开校医室的门, 伸手向门外指去:“那你今天也当作没看到我,出去, 好吧?”
许言烛进退不得。
“宴宴?”许言烛不知所措地喊了一声。
谢归宴冷冷地撇了他一眼:“他今天不在, 你没看到他。”
许言烛不知如何是好, 谢归宴的长相温和治愈, 平时就算脸上不带笑容, 也能让人感受到他眼里的笑意。所以这是许言烛第一次看到谢归宴这副冷淡的表情。
平时温暖阳光的人, 突然变了一副表情,才是最可怕的。
起码许言烛现在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复地张口想要说话, 但都没有说出口。他这是第一次看到谢归宴冷脸, 也是第一次听到谢归宴用这种语气说话。
谢归宴被许言烛完全不配合沟通的态度惹恼了, 现在不想在校医室里看到他。
许言烛长而卷翘的睫毛快速地眨了几下, 头微微歪向谢归宴的方向,琉璃色的瞳孔像是无法聚焦,眼神散散地看向谢归宴,夹杂着迷茫和不知所措。
许言烛想要上前一步靠近谢归宴, 但又被自己束缚住。
脚步无法踏出。
他不知道该如何低头。
两人站着对峙了一会,谢归宴:“离开这里, 你没有低血糖,不要占用校医室的资源。”
见许言烛还是不动, 谢归宴加重了语气。
“请你出去。”
许言烛被这语气震得退后了几步, 他完全没办法接受向来对他温柔体贴的谢归宴,对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那么凶……
许言烛深深地望了谢归宴一眼:“好, 我离开。”
说完后,他就跟来时一样,将背包往身后一带,一步一步地往门外走去。
许言烛一走,谢归宴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他从身后伸出了自己藏起的左手,发现左手掌心已经出现了红色的淤痕,是他刚刚紧握拳头时自己掐出来的痕迹。
嘶,好痛。
这句话在谢归宴脑海里冒出。
谢归宴在电脑前坐下,强迫自己不再想起许言烛,专心地看论文。
今天谢归宴值夜班,需要整晚都在校医室里待命,需要保持校医室电话的畅通和校医室里有校医待命。
不过,值夜班时可以在桌上趴着休息,有需要的时候再起来也没问题。
谢归宴看了一晚上的论文,摸着颈椎看墙壁挂钟。
傍晚11:37。
差不多站起来放松一下,就可以趴着休息了。
……
另一边。
许言烛离开校医室后,沿着步道一直走着,走着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他现在不想回宿舍,也不想去图书馆写代码。
他现在脑海里反复播着谢归宴说过的话。
最终,他选择了打车回家。
他的家跟学校在同一个市区,打车很快就到了市区里的一个别墅区。如果有人来许言烛家里做客,就会认出这里是市区最豪华的别墅小区,里面住着的人都非富即贵。很多常见的公众人物和商界人士,都住在这个小区里,因此这个小区房价高得离谱。
许言烛顶着司机频频打量的眼神,走进了自家小院。
一进院子里,许言烛就发现了家里有客人。两个人拿着鱼粮站在小桥墩上,往人造池塘里撒着,十几条鱼都围在桥墩附近抢鱼粮。
许言烛的妈妈徐女士火眼金睛,余光一瞄,就发现了自家儿子。
“稀客啊,儿子,你怎么回家来了?”徐女士大声说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埋怨。
许言烛没说话,看向徐女士旁边的人。
徐女士挑眉:“不认得了?这是小时候住在我们家隔壁的妹妹,张灵。”
张灵,人如其名,是一个长得很水灵的姑娘,眼睛大而有神,眼神灵动,看着就是从小被家里宠大的,没吃过什么苦头。
许言烛没有兴致应酬,点了点头,准备往屋里走去。
“走那么急干什么呀?一起先吃个晚饭。”徐女士开口道,“人家张灵最近每天都会来陪我,你作为主人,待客之道要有。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一起吃个饭。”
徐女士说什么也不让许言烛上去。
而且徐女士根本不怕许言烛的冷脸,她早就习惯了许家父子俩如出一辙的沉默少言。
许言烛知道自己妈妈的性格,如果不顺着她来,徐女士也会强迫自己顺着她。
许言烛只好压抑住自己心中的燥郁,眉尾下压,面无表情地陪着两位坐到了饭桌前。家中管家早就做好一桌子的菜摆放在饭桌上。
他没管她们的对话,低头闷声吃饭。
“小许!”徐女士指使道,“给灵儿妹妹夹菜,招呼一下。”
许言烛没动,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张灵。
徐女士:“儿子?礼貌一点。”
许言烛心情不好,不想跟多费口舌,随便从碟子里夹了一块东西就放到了张灵碗里。夹完菜后,许言烛拿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淡淡道:“我吃完了,你们慢用。我先上楼休息。”
张灵看看被夹过来的东西。
是一大块姜。
被酱汁淋过后,确实很容易和肉块混淆。
但仔细看一看,应该也不会弄错,肉的纹理和姜还是很不一样的。
张灵夹起姜块沉默片刻,对着许言烛上楼的背影,发自内心地感谢道:“谢谢许哥哥。”
“怎么样?我儿子不错吧?”徐女士对着张灵道,“人是闷了点,但阿姨保证,他是个好孩子。就是太沉闷了,需要一个活泼的孩子带带。”
这话算是在暗示了。
徐女士一直以来就非常担心自家儿子,跟他爸一样是个闷葫芦,从小到大也没谈过恋爱,以后能不能找到女朋友。所以,儿子找女朋友这件事,她需要多出力。
徐女士觉得张灵非常不错。
可爱,活泼,懂礼。
跟许言烛勉强还算是青梅竹马。
张灵将姜块放进嘴里要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在味蕾里迸发:“嗯,是不错。”
等张灵离开后,徐女士立刻找上管家,跟管家悄声道:“怎么样?有拍下来吗?”
管家:“拍了。”
徐女士:“快快,给我看看!”徐女士抢过了管家手里的手机,看刚刚管家趁大家不注意拍下来的照片,有一张照片拍到了儿子给张灵夹菜的那一幕。
徐女士笑得合不拢嘴:“拍得好,这两人多般配啊。”
***
谢归宴准备趴着休息了,就看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艾辉:[许哥今天晚上还回来不?]
[他早就离开校医室了。]
艾辉秒回了好几条消息。
[?]
[那他怎么还没回宿舍?]
[我也联系不上他,之前他不回来会提前说一声的。]
谢归宴看到这,没有因为生气而撂担子,他立刻拨了一个语音通话过去:“是艾辉吗?你联系过许言烛了?”
“是啊校医。他一直没回我,我就想起他去校医室了,还以为他在你这呢。抱歉打扰了,我再找找他吧。”
“许言烛不回宿舍都会提前跟你说?”
艾辉:“对,如果他不回来的话,我们就会直接锁门。”
谢归宴:……
艾辉:“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校医室的?他在校医室时有说什么吗?”
谢归宴想起许言烛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好,我离开”,还有那深深的一眼,心里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他不会的吧?
不会那么情绪化吧?
谢归宴还是不放心,跟艾辉说:“我们闹了点不愉快,他刚来校医室没多久,就回去了。”
艾辉:“啊?校医你脾气这么好,还会跟他闹不愉快?那许哥可能出去散心了吧,我们给他留个门就好。”
谢归宴条件反射地阻止艾辉挂断电话:“你再去找找有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我怕他冲动做傻事。算了,我来你宿舍,跟你一起找他。”
艾辉脑海里回想起许言烛冷冷淡淡的样子。
言神诶?
会因为不开心就冲动做傻事吗?
艾辉蚌埠住了。
此时谢归宴已经立刻挂断电话,再次拜托舍友刘永江来帮他坐班,承诺请他吃三次大餐,刘永江马上爽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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