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羊皮纸纷扬地往地上掉。
陆景行条件反射地低头帮忙捡,弯腰的手才刚碰到地上纸张,冰冷的长段硬物却正好垫住他的下巴:“你是一阶学徒?祷告和课程都要开始,想往哪儿去?”
他顺着那檀色窄长木条往上看去,正见到一个眉目温润、扎着白头巾的男人。
动了动唇,话还没出口,目光陡然注意到檀条尾部悬挂的吊坠。
一只栩栩如生的紫色编织蝴蝶随着风摇晃。
放在以前陆景行绝没有这样敏感,但如今见到蝴蝶,他就免不了想到那个变态管家。
“我出来……透透气。”他这样说。
对方将檀条一收,手腕稍动,脆响轻轻在他的后腰处响起,此刻周围学生已经过来七手八脚帮忙将散落的羊皮纸都捡了过来,男人握着檀条戒尺,礼貌地谢过他们的帮忙,接过东西又对陆景行笑:
“那现在跟我一起去教室吧,我知道你,昨夜篝火晚会的小星星。”
“我是一阶光明咒术课的老师,布朗。”
湛蓝的眼睛如海水蕴着日光,粼粼波澜自然将人卷入,陆景行与他对视一眼,抬脚跟上他往前的步伐。
只是忍不住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腰。
不痛是不痛……
但怎么有种轻佻意味?……
因为回来的时候跟在老师的身后,所以教室里的学生们暂时没法抓住他八卦,陆景行不想再和塞缪尔有任何牵扯,专门挑了个角落位置坐,正好离辛迪很近。
小女孩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棕褐色的卷发蓬松柔软,巴掌大的小脸上零落几颗雀斑,冲他笑得友好。
陆景行对她点了点头,也勾了勾唇。
讲台上,布朗一手执着戒尺,另一手摩挲着平滑油亮的尺身,自我介绍之后,目光锁在教室的角落,忽而笑道:“今天要讲光明化形咒,需要挑一位同学上来配合。”
他的目光扫过教室,与陆景行的正好对上。
正想看看这位老师要耍什么把戏时,就听对方眯着眼睛温声道:“塞缪尔,可以请你上来协助吗?”
明明盯着自己,嘴里念着却是别人的名字。在心中直呼好家伙,陆景行正想看看这老师究竟批了什么皮,却听一道声音有些高地提醒道:“低阶的光明咒术,圣子早已经学会了,老师还是挑一些基础比较差的同学试试吧。”
凉飕飕的目光从后方来。
陆景行光听这声线和语气里淬着毒的冷意,都能猜到是莉莉丝记恨昨晚的事情,憋着劲儿想坑自己,他放在桌上的手才刚动了动,就听布朗改了主意:“也行,那我就随便点了,请第五排第四位同学上来。”
湛蓝的眼中还是无害的温柔,起身的陆景行却生出戒备来,直到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讲台上,背后那只手隔着暖融融的兽皮贴在他的后背上。
一道近乎融在空气里的动静传入耳中:“豹纹?喜欢这种衣服?”
亲昵的暧昧钻进耳中,他才刚偏过头,就听一串繁复的咒语声响起,讲台侧面,被放下的檀木戒尺尾端蝴蝶翅膀随风轻轻扇动,看不见的磷光粉末散进日光,无声息地吹向众人。
与此同时,魔气从对方掌心灌入他的身体。
陆景行无法在大庭广众下自曝马甲,只能硬生生吃下这记暗算,视线越来越矮,身体也逐渐缩小……
他低下脑袋,找不见自己的手,目之所及都是金黄色的绒毛。
再张嘴,细又尖利的叫声发出,听起来……是个小黄鸭。
有力的手指五指山一样落下,将挥舞着翅膀、豆圆眼睛还带茫然的他抓入掌心,将他腾空抓起,对班里的同学微笑道:“刚才教你们的咒语,都记住了吗?现在两两一组,进行练习。”
陆景行两脚朝天地蹬着脚丫子,屈辱地被布朗一下下摸着腹部的软毛,眼睛转了转,突然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
布朗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中的力气,下一刻,陆景行连跑带飞地扑领着小翅膀从讲台上跳下去,飞速跑向其他正在自由组队的学生,受到布朗的影响,他们变同学的方向也是往小黄鸭的角度去,陆景行翅扇同学、脚踩书桌,奔腾的模样明显是鸭中恶霸。
“您真调皮。”
男人从讲台上下来,嘀咕一句,挽起袖子准备将陆景行重新抓回来。
教室里顿时变得像是菜市场,人叫声、鸭叫声处处都是,不断有学徒将好友变成鸭子之后还没来得及呵护对方,转头就在毛绒绒堆里迷失了自我。
辛迪一看场面变得这样乱,忍不住起来维持秩序。
塞缪尔依然坐在最中央的位置,单手抵着腮边,软金的长发从肩膀流泄而下,淡色眼瞳美丽里透着疏离,琉璃般轻轻转动。
附近的莉莉丝低声念了几遍咒语,本来还打算抓住陆景行折磨一番,现在失去目标,心念电转,偷偷将咒语丢向雕像般一动不动的金发美人。
一想到塞缪尔变得可爱的模样……
他的心都开始颤抖。
陆景行感觉自己这会儿仿佛黄金矿工游戏里特意长在刁钻角落的黄金,借着每块石头挡住四面八方那些钩爪,谁也别想抓住他。
蹬着又一个同学的鼻子躲过对方乱抓的动作后,挥舞着翅膀飞的更高,豆大的眼睛圆溜溜看向塞缪尔那边,果然见到莉莉丝贼心不死想偷袭。
他嘎言嘎语地骂骂咧咧,借着一个鸡窝头同学从桌子底下钻出的高度,狠狠一蹬,把自己发射出去正撞在莉莉丝脸上。
“嗷!”与此同时。
布朗……批皮的布兰特大跨步到附近,正想伸手去把陆景行捞起来,莉莉丝先前的咒语正念完,却被一道金光挡下。
金光在半空中分成无数道金线,飞到教室里无数只鸭子身上,将他们变回原样,鸭毛乱飞的日光下,陆景行陡然变回人,被布兰特拦腰抱住。
莉莉丝捂着鼻子从地上起来,气急败坏地解下腰间鞭子:“总是打我的脸也太过分了!”
陆景行反手在推布兰特,鞭子却无意间缠住他的脚腕。
几方力气作用之下——他直挺挺地撞向斜前方塞缪尔的长桌。
眼见这张脸要被拍扁在桌上,从闹剧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动作的塞缪尔动了动,白色长袖自手腕滑落,腕骨几乎反光,却稳稳将人隔着桌子半抱着接住。
长发如水波,淼淼卷过陆景行鼻尖,有怡人芬芳。
慢半拍地抬手撑了下桌子,陆景行这才发觉自己一点都动不了,腰被布兰特卡得生疼,脚腕被红鞭咬的死紧,脑袋……正栽在光明神美人的胸膛里。不对劲。
这个场面有点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大鸟举着话筒采访塞缪尔:请问你夹起来的是这只鹿娃娃?还是这只长着恶魔角的陆娃娃?还是这只……哎你别抢!夹起来才是你的!不能全部卖!喂!*
今晚修完!立下宏图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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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上课时间,你们都在做什么?”
一声喝止从教室外传来,伴着剧烈的铃铛撞击声,余音传出,其余学生都本能正襟危坐,更显得塞缪尔附近乱成一团。
陆景行意欲站直,手在半空中举起,如今他唯一的借力点是塞缪尔,可掌心无论落在对方身上哪儿都是亵渎,动脚想踢,莉莉丝倔得不肯松手,再看布兰特……甚至隐隐还有把他往自己怀里拔的架势。
见他面上浮起薄红,塞缪尔主动站起来,扶着他的肩膀,等他站稳才松开,陆景行动作干脆,反手往后撞、另一脚往鞭子上踩——红鞭鞭头脱手,温度后撤,空出的间隙里,单薄少年半边肩膀落在日光下,低头整理衣领,指尖滑过脖颈,暖色眼睛往外看。
丛丛神侍簇拥着中央一人,他头发向后梳起,鲜红、镶金边的披风几乎垂地,双手支着细长权杖,权杖如脊骨、节节分明,拇指上大颗的黄宝石戒指闪烁着富贵。
无机质的灰眸落在塞缪尔一人身上:“怎么回事?”
声音才落,教室里陆续响起“扑通”、“扑通”的动静,陆景行用余光瞥见莉莉丝连鞭子都不捡,规规矩矩地低着头跪在那里。
不一会儿,鹤立鸡群的只剩他、布兰特和塞缪尔三人。
泠泠暖音从金发美人玫色唇中发出,“布朗老师刚才在教习咒术,大家练习得比较热情,无意制造出噪音打扰您。”
自他那披风、脊杖出现以来,陆景行就认出了他的身份,能在神学院弄出这种阵仗,让无数圣徒如戴罪羊羔一般跪下的人,唯有教皇。
抛开光鲜头衔,陆景行对他的认知只有两个标签:强迫症、抖S。
比莉莉丝这个极端颜控更恐怖的是,他会将一切不对称的、不规则的东西直接毁掉,可惜他对这个教皇的了解都来自原著评论区,毕竟被剧透的他根本无法将正文坚持下去。
“出来。”
留下这句命令,鲜红披风在他们眼底翻出波浪,待他远去后,塞缪尔率先往前走,陆景行跟布兰特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跟上。
跪在原地的莉莉丝脖颈附近冒出了汗,他动了动喉咙,突然把刚才走到附近维持秩序的辛迪往前推了推,低声道:“你去。”
辛迪愣愣地起身,小碎步往前方追去,没注意到低头的人悄悄勾起的唇角。……
圣塔伫立在神学院中间,由圣湖环绕而过,最深处是教皇所居的宫殿,后面正靠着终年不化雪的圣山。
皑皑白雪烘托下,金色的宫殿群耀眼刺目,肃穆檐角并不飞翘高啄、只平直延伸,一砖一瓦崭新如洗,庄重里隐约透出奢靡。
陆景行跟在塞缪尔的后面,沿途见到最多的景象是跪在红墙外,两两相对、在路左右跪得工整,由着神侍将棍棒打在身上的人。
他不知道这些人在赎什么罪,一路走来,险些分不清这是去神殿还是去地狱的路。
凌乱的脚步声从后面追上来,走在前方的教皇步伐稍停,有神侍抬眸看向来人,低眉顺眼地弯腰回答他:
“是低阶圣女。”
“圣女”二字引起他的注意,教皇稍稍侧了下脑袋,往来者方向看去,待见到辛迪鼻子附近的雀斑,眉头很轻地蹙了蹙——搭在权杖上的右手食指往回勾了下。
褐发少女局促、拘谨地露出个笑容,朝他的方向走近,就在她跪下的一刹那,细微破空声传来,杵在地上的权杖刹那翻转,尖尖的那头就悬在她的脸侧。
“滴答。”
沾在骨节权杖上的血落在干净的白砖上。
辛迪后知后觉,感觉到鼻子被划裂的疼痛,她张了张嘴,在那双冷淡、透着缕厌恶的灰眸里,颤着声线,把声音都吞了进去,直到教皇挪开目光,盯着塞缪尔的面庞,舒展了眉心,才有闲心对早吓得跪在旁边的神侍轻声道:
“换。”
一个词,就将人从云端推落。
塞缪尔很快蹲下来,摸出条干净手帕,念出句治疗的咒语,又用手帕仔细贴在那些流出的血色上,随后才冷冷看向教皇。
重将权杖抵在地上,教皇淡淡莞尔,唯有看到他这样完美的容颜才有好心情:“自学了高阶的圣治疗术?不愧是你。”
眼看着塞缪尔因为照顾辛迪不想跟上,教皇也不在意,径直往前走,先前侍奉在他身侧的侍者因为刚才的“辛迪”事件,早退开到旁边,拾级而上进入神殿,几个戴着面纱、身姿婀娜的侍女过来,有条有理地替他解下披风,又端来金色水杯等等。
陆景行自他刚才一言不合毁了妙龄少女容颜时就意识到……
这本小说里的配角。都是疯披。全员恶人。
披风被取下小心挂到旁边,教皇微微抬了抬下巴,那权杖像是有意识,又从他掌心翻转,自上而下朝着陆景行的肩上压下——止于布兰特的小臂。
托住朝着陆景行而来的攻击,淡紫色的鳞粉微微散开,他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舔了舔唇,蓝紫色的眼睛直视教皇的灰眸:
“对我的主人放尊重些。”
羊毛编织出的长地毯铺遍宫殿每个角落,魔力才刚散开,地毯上的图案线条就刹那变成金色,像穹顶开洞,透入日光。
“这里的主人只有一个,”教皇转了下手腕,白骨权杖收回,重而无声地刺入地面:“就是我。”
他的视线仅在布兰特身上停了几秒,闭了闭眼睛,下巴转向陆景行这边:“别顶着这种残缺皮囊出现在这,破例允许你们进入圣光所在处,不过是与那家伙的交易,少得寸进尺。”
陆景行舌尖顶了下槽牙,来这之后最喜欢给变态治各种不服:
“我看你五根手指参差得也挺残缺——”
“不如帮你砍了?”
教皇闭紧眼睛,眉头稍动。
墙壁上、地毯上绘制出的所有光明阵法亮出金光,随他抬起骨节杖的动作,阵法金线如听指令,张牙舞爪朝他们俩扑去。
黑色的魔力浸出,陆景行一旦动用力量,身上这尸体壳子自然承受不住分崩离析,如泥塑雕像被火烤裂,片片脱落,他伸长手臂,手背肌肤变回苍白,触碰到那些金线的刹那,线条皆游鱼般钻入他指尖。
诧异只从眼底停留片刻,见过大场面的陆景行很快镇定下来,当着教皇的面狠装了一回逼,不消多少工夫,就将这些光明阵法上停留的光明之力全部吸收。
教皇眼皮跳动,中途就重新睁开眼睛看向这边——灰色眼眸锁住他的面庞,待那些金光消散后,他也不疾不徐,摩挲着掌下白骨权杖,眼中仅映着陆景行这道身影。
“原来是地狱之主的宠将……”
“倒是我没见识过的能力。”
他淡如琉璃的眼珠上下动了动,将陆景行的身形轮廓扫入,无声息给他评分,片刻后,似觉差强人意,唇角弧度一提,直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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