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听布兰特用那情人般的缱绻声线低低道:“但我给的,您不能拒绝。”疯子。
陆景行早知道他德行,不想过度招惹他,但实在接受不了这味道,皱着眉头呸呸,这格外嫌弃的样子惹得布兰特脸侧又浮出若隐若现的花纹,气息也粗重了些。
食指点在他的侧脸,戳进去一些弧度,轻轻的力道怼得陆景行差点原地翻个跟头,布兰特微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面上的纹路稍退。
“算了。”
他语气莫名地抱憾:“现在的您,连我的一根手指头都吃不下。”
陆景行被他这打量视线看得炸毛,垂眸想从这花苞里跳下去,攥着十来片厚花瓣往空中落,掉到一半,又被布兰特重新捞回掌心,用先前取下的白手套,一下下擦着他脸上的污垢。
精-分般的反复折腾,闹得小人儿半点脾气都没了,抱着膝盖坐着,将自己蜷作一团,闭着眼睛试图恢复力量。
不论对方摸他脑袋,戳他腰身,都没给任何反应。
没有童年的恶魔管家一朝得到主人版玩具,正是上头的时刻,瞧对方不配合,又生出幺蛾子,去抚他残余暗红的领口:
“衣服弄脏了,要替您换一套吗?”
没得到回应是意料中,恶魔管家并不恼怒,哼着街头巷尾听过的童谣调子,在这植物种植棚里荡出回音,诡异的悠扬背景下,他掌心凝出烟黑的力量,从头到尾抚过掌中娇人——视野里的东西慢慢恢复正常大小。
陆景行感觉自己像是个充气-娃娃一样膨胀起来,被不断输入的魔力填满,顺着对方的意愿重新变回正常模样,但那些魔力对比他原本拥有的力量,不过杯水车薪。
短而软的黑色碎发从眉心往下落了些扫过挺直鼻梁,琉璃绿的眼珠衬着苍白肌肤,有种脆弱精致的皮相。
尤其是领口沾了点暗红变色的血迹,再冷冽的神情,也被这不详而危险的讯息勾带出致命的□□来。
布兰特近距离揽着他的腰身,瞧见他变回原本模样,瞳仁里的紫又往深了沉淀,生怕对方察觉不到他的喜悦,不知不觉间连蝴蝶都放出来几只。
只可惜,抬手去解领口的动作被人抓住。
“想死?”
圣人也忍不到被流氓宽衣解带的地步,卡着他的手腕,陆景行眉尖蹙了些阴影,语气不虞。
“我的生命早已交付予您。”布兰特察觉到他掌心里那层薄汗,看出他色厉内荏,跟随着对方本就是一件刀尖舔血、时刻有被喜怒无常的主人先于对手打死的可能,他早已习惯在危险的边缘反复试探。
只要陆景行没实际动手,他绝不停下逼近的步伐。
状似顺从的低下头去,布兰特逐一吻过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指尖,在黑发恶魔厌恶抽手之后,又笑得眯起眼睛,将人往怀里又压了压。
“主人。”
“把灵魂交给我吧。”
他语带蛊惑地哄着。
推了一下,没拗动腰间力道,陆景行只得用刚被注入的那点魔力,反手劈向对方后颈,动作迅捷如风,可惜……
落下的前一刻。噗地一下。
气球被扎破,他于半空中重又缩水,被提溜着衣服再次升高时,恶魔管家曲指弹了下他的屁-股,“啪”一声脆响,在陆景行瞪大眼睛、后知后觉露出的屈辱神情里,笑眯眯道:
“您真是不乖。”……
下一节是光明药剂课程。
学生们迟迟没等来老师,辛迪主动请缨去寻找,塞缪尔跟随前往,莉莉丝便也闹着要去,三人小组到了光明植物培育室附近,却没看见人影。
“这些都是制作药剂的植物吗?我从没有见过。”
辛迪小心地踏入,表情里带着惊叹与震撼。
莉莉丝腰间别着红鞭,觑见辛迪手里捏着塞缪尔的手帕,心底漫着淡淡的不悦,左右看了看,勉强认出一种被培育在神殿里的“荆棘花”,起了作弄的心思,悄悄取下腰间的鞭子,想将这花“不小心”拍在女孩儿身上。
鞭子刚挥出去,走在他前面的塞缪尔陡然停了脚步,莉莉丝去势难停,手里也跟着失了准头,拉回来一盆绿色的山型植物,像闭合的芦荟。
陶土花盆跌在地上,发出脆响。
走在最前方的辛迪听见动静,回头去看,穿着红裙的少年即刻解释:“无意间碰到的。”
她担心惹了这儿的教师不高兴,尽管没有头绪,还是调转回来,看着碎裂的陶土、落在地上的土壤和植物有些为难。
“这个该怎么……”
话刚说一半,那闭着的芦荟从中间打开,竟跳出个眼瞳碧绿的小人儿,巴巴地抬眸看着她。
“这是精灵吗?”
辛迪诧异不已,面上有惊有喜,试着地伸出指尖去,却得了小人儿极其讨好的亲昵,登时绽开笑意来。
假装是精灵的陆景行端着营业假笑,用脑袋使劲蹭辛迪的手掌,方才布兰特试图跟他签订契约,被他以没魔力无法使用灵魂签名的理由,给他灌注魔力又反被制住,如今被困在温室的角落里,冷眼注视他想跑又撞上学生进来的场面。
被那股视线注视到后背发凉,陆景行恍然反应过来——辛迪虽然善良,但着实没有跟布兰特抗衡的资本。
于是他陡然清醒,往莉莉丝的方向挪动,扯着莉莉丝的红裙裙角,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来,等着这个颜控将自己带走,届时他和布兰特互相伤害,少了哪个都是为人间除害。
眼见这小精灵往自己的方向来,莉莉丝扬了下眉头,似是有些得意:
“你这小东西,倒是有眼光。”
他抬手想将这小东西捞起来。
腰才弯了弯,就听一直只当背景板的塞缪尔突然出声道:“把他给我吧。”
陆景行:“?”
莉莉丝转眸往这边看,不知想到什么,露出个笑容,不顾陆景行扒拉着他的拇指表达出怎么样的不情愿,动作粗鲁地将“小精灵”扯下来,抓着朝塞缪尔那边递去:
“我对你总是有求必应的,塞缪尔。”
他挑动眉头,传达暗示。
陆景行神情恹恹、衣衫不整地到了塞缪尔的掌心,想到地狱之主的注视,不由叹了一口气,身体力行地往塞缪尔的掌心往下爬。
金发美人注视着他的动作,浅金色的睫毛好似湖边的金色芦苇荡,颤动时舞出的飞絮轻柔飘过旁人内心。
声音也如山里清泉,伶仃作响、敲出怡人心情。
“你不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说】噫。
上一章还嘴硬说不救,下一章就问人家还爱不爱你,是你吗?断情绝爱光明神?
*
第14章
湿润的肥大叶片上有水珠滑落,于层层掩映中滑过,叮咚落在柔顺黑发间,又流入一只蓝紫色的眼睛里。
水滴浸润笑意,随着他胸膛里震动的频率,盖住他的叶片跟着抖动起来,簌簌动静下,胸口的白手套若隐若现,仔细看去,一根纯黑色的细钉穿过他的手掌、正扎在他的胸口上,散溢的鳞粉雾气源源不断从胸口漫出。
可惜他却动弹不得,甚至无法散成本相,犹如被钉住躯干只徒劳挥舞翅膀的蝴蝶。
“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他笑着叹息,眼底的颜色沉积更甚,脸上的纹路也明灭忽闪,衬出笑意里极致疯狂的味道,仿佛在这小小花房里即将上演一场风暴,空气里的水分凝结成白雾、又条条缕缕成丝,一道道落在他的身上,粘着附近的宽大绿叶,累丝成茧。
茧成的刹那,他自言自语,犹如预言:“下一次,会将您彻底变成我的。”灿烈日光里。
塞缪尔在高高白色圣塔前停下脚步,拉长的影子都是有别于旁人的纤细优雅,“你们先去教室,我还有事。”
辛迪目露不解,但没多问,点了点头就往前走,莉莉丝看了眼没精打采地趴在他肩上的小人儿,玩笑般地问:“你要为了他逃课吗?”
金发神明并未回答,双瞳没被这高悬的日光照的更暖和,反而如神殿顶端托举的宝石,有一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感。
少年从他这沉默的态度里得出了答案,手指卷向腰间的红鞭,半开玩笑地说道:“早知道就不把他给你了,白白抢了你的注意力。”
“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多稀奇的东西,”莉莉丝作势要将那小东西从对方肩上抽下去:“说不定是那些高阶的学徒们学了一些咒语,变小了故意来博你的喜爱,塞缪尔,你可别上当。”
鞭尾扫过,本来还蔫蔫的陆景行从塞缪尔肩上站起来,捡起自己童年优秀的跳皮绳技能,轻松一蹦,落地后瞥了莉莉丝一眼。
从这拇指小人的眼神里瞧见明显的嘲讽,莉莉丝气结,手腕再次一扬,塞缪尔却往后退了几步,好听的嗓音再次开口:
“这是我的事。”
莉莉丝挥鞭动作一顿,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狠狠跺了跺脚,鞭子落下,在地上甩出噼啪空饷,他愤愤道:“果然越漂亮的东西就越不听话……迟早要把你做成不会说话的大娃娃。”
话落下,他仍未解气:“还有那个该死的争宠小玩意!只配当我的挂件!”……
白色长袍被一枚太阳形的徽章将波浪拘于右肩,陆景行看四下无人,攀着塞缪尔肩上的条条褶皱当阶梯,作势要往下滑——塞缪尔正往图书馆的方向走,余光瞥见他的动静,掌心不由隔了些距离虚虚在底下接着,出声道:“你想去哪里?”
小东西眉头一扬,稚嫩不少的声带学着他方才的话,“这是我的事。”
“恐怕不能让你就这么离开。”塞缪尔轻描淡写地托着他的脚底,又把他往自己肩上送了送,小人儿被这猝不及防的力道顶的栽了个小跟头,四仰八叉地趴在他肩膀上,翻得头晕脑胀。
缓了好一会儿,陆景行转过脑袋,近距离看着他放大后也毫无瑕疵的侧脸,看了会儿头晕症状非但没缓解,还加重了不少,只好闭上眼睛:“为什么?我不是说了不喜欢你吗?”
塞缪尔蓦地停了脚步。
圣湖边有带花香的风吹来,将波浪金的头发吹到黑发小人身上,差点给小东西直接吹飞,未免多翻几个跟头,只好五指牢牢攥紧身下的布料。
塞缪尔转过头来,淡如玫瑰的柔软唇瓣离他极近,天籁声线也近距离钻进他耳朵里:
“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送走,又特意来神学院看我?”
陆景行平生没受过这么大的考验,差点被这美色逼得什么都招了,糊里糊涂的话都到了嘴边,刚想毫无原则地翻供说喜欢,陡然找回了理智。……不对。他早知道!
顶着软趴趴的黑色头发,还没绿豆大的碧色眼珠眨巴着看他下颌线里的阴影,陆景行这才发现神的化身竟然还挺蔫坏,看自己搁这儿兢兢业业演了两天。
他也跟着问:“既然早认出来了,为什么等到现在才拆穿我?”
想想又哂然补上一句,“早上还吃我给的面包,不怕我下-毒?”
塞缪尔呼出的声息温热,吹得陆景行额前碎发左右动了动:“毒我总比毒其他的同学要好。”您嗐挺友爱?
陆景行眉目里露出冷意,早知道他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那个火腿面包拿去喂布兰特都更好。顺着塞缪尔这思路想下去,先前许多疑惑都茅塞顿开。
原来这位圣子不是突然对他顶替的身份特别关爱,只是单纯认出了他,怕他来神学院有其他目的,所以不断将他的注意力锁在自己那儿。
湖边替他解开红绳,夜半敲门,是为了保证莉莉丝的安危;晚会上的金色麋鹿、早晨的面包事件、刚才将自己主动讨来,是为了让他不要去坑害其他的同学。
思绪一通百通,陆景行沉默地坐在他肩上,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出了问题。
应该是之前在神殿跟教皇大战的后遗症吧?
他抬手摸摸心口位置,明明该因为塞缪尔宽仁、爱护信徒,并且对黑暗力量有所堤防而感到欣慰才对,怎么还有些空落落的?
黑色的灵魂团不再流动,沉得像能凝聚成一滴墨。
塞缪尔又一次察觉到对方的心情变化,压抑而又糟糕,按说天天听着同学们心底那些声音和念头,他早已习惯将旁人的感觉视若无物。
可直到踏进图书馆,他的余光里也始终装着那团纯黑色灵魂。……
“圣子大人?”
图书馆里,有位上了年纪的神侍站在高高的阶梯上,正在整理书籍,瞥见踏进室内的金光,脸上绽出惊喜来,似觉看他一眼都是荣幸。
从高高的阶梯上走下来,神侍殷切地想为他服务,凑近了发觉他肩上多了个“装饰”,侍者笑得眼尾弯起:“今天您看起来有些不一样,还是看高阶光明咒术吗?”
他的目光从陆景行的脑袋上扫了又扫,半点黑暗气息都没发现,重又挪回塞缪尔的领口附近——圣子的容颜实在太美,他自觉连正视都是一种冒犯。
塞缪尔点了点头,声音温和礼貌,“劳烦。”
“相当乐意为您效劳。”老神侍乐呵呵地去替他找羊皮卷。
金发美人步履轻便地走到最里面,那里有一面被布遮掩的墙,隐约能见到布下凹凸起伏的图案,可圣子向来规矩,即便来过这很多次,也从没有探究过墙上的东西。
陆景行视线掠过这墙面上钉着的绒布,忽而出声:“既然知道我是恶魔,为什么不直接消灭我,而是选择控制我?”
骨节分明的白嫩指尖停在一本厚书书脊,浅金色的睫毛浅浅抖动了一下,美人眼帘半阖,遮住部分眼底的光:
“你是恶魔?”
陆景行:“……”
塞缪尔就着他无意中的自-曝思索片刻,顺着他的话道:“恶魔难以被杀死,除非知道他们的诞生名姓。”
“那我告诉你我的名字,”陆景行将刚才的奇怪心情压下,不欲多做探究,从对方的话里找到了新的自救方法,登时精神抖擞。“你能彻底把我消灭吗?”
这次被噎到的人是塞缪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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