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很坚定的告诉他们:这次数据采集后,假肢就会开始设计,等到正式假肢带上站起来的日子指日可待。
一家人没忍住,又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时至今日,快六个月过去,他父亲已经能靠假肢和拐杖配合着走路了,母亲的精神也不再失常,甚至还在超市找了一份工作,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也是前几周,他陪父亲去医院复健的时候意外听见了一段对话:
“谢铧的腿能站起来了吗?”
说这话的是个中年男人,很儒雅,那张脸和他无比憎恨的那人有个六七分的相似,谢尘一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两人的关系。
回话的正是跟进他父亲复健的那位特别有名大夫:“复健慢慢有效果了,等彻底适应就差不多了,陆教授那边合作的公司材料用得好,戴上也不会特别难受。”
“嗯,麻烦你了。”
“哪里,只是老祁,你为什么不告诉这一家子人真相呢,明明你也很关心。”
“谢铧和我那么多年兄弟,我做不到完全冷漠的对待他,但他也是我儿子车祸的罪魁祸首,我更没理由原谅或者放过他。”
“只是我没想到那个孩子会那么认为这一切,是我忽略了他,一这也导致小虞承受了来自那个孩子所有的恨,其实不应该,这两个孩子都是无辜的,不能够为了大人的错误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半晌,医生重重叹息一声:“唉,只能说命运弄人......””
谢尘一说不出来心里什么滋味,他问自己,他恨祁少虞吗。
答案是:恨。
有没有这件事他都恨祁少虞,这大概是出于人的一种情绪,叫做“嫉妒”。
初中的祁少虞用天之骄子称呼也不为过,几乎拥有他所欠缺的所有,那么一个向阳的人就活生生站在面前,有他在的地方,自己总是黯淡无光,谢尘一无法忍受。
他觉得自己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偷窥着王储的美好人生。
他说祁少虞烂,其实不然,他只是巴不得看着祁少虞堕落,然后心安理得的站在任何一个角度,狠狠的把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碾入尘埃,这种近乎畸形的快感,让他疯狂、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沉迷。
可,他就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吗。
谢尘一扪心自问。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思绪回溯,他蓦地抬起头来:“嗯,后会有期。”
祁少虞一头雾水,他总觉得今晚的谢尘一怪怪的,明明去年这会儿还跟他势如水火,这会儿......算了,嘴长在人家身上,随便吧。
他说:“哦,祝好。”
陆宥礼那边的签名活动终于完事了,他把笔放进兜里,目光在场地里寻找着那道深灰的身影。
“这儿。”祁少虞抬了抬下巴。
接收到信号,陆宥礼转身走来,那一袭黑色西装,在深夜里显得格外禁.忌,不长不短的距离,硬生生让人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来。
祁少虞“啧”了一声。
陆宥礼什么时候这么带劲儿了。
“回家吗?”他很自然的伸手贴在祁少虞的腰线上,然后低下头来,露出极度温柔的神色。
“走吧。”
高中毕业证已经拿手里了,祁少虞也没那么别扭和陆宥礼在人前有点暗戳戳的亲密举动,甚至还挺受用的。
总归日子是自己在过,总不能为了几处不痛不痒的视线就委屈真正在意的人吧。
—
高考的考场出来了,祁少虞和江心月运气好,就抽到了九中的考场,像东昌和付奕肖那小子还得千里迢迢跑去海中,有点惨的。
由于保送的缘故,加上考场随机分配,陆宥礼担心错过祁少虞人生的头一等大事,所以并没有报名参加高考,而是全心全意陪考。
他们两人这几天就住在九中外边的酒店,这样也省去了来回一个多小时的交通时间,还能多睡一会儿。
考前的最后一天,祁少虞是真的有点紧张了,他早上才把所有的考场踩完点,下午重新看了一遍文言文,傍晚还和陆宥礼一起出去遛弯,一直到晚上十点多都是清醒的。
陆宥礼洗完澡出来就见他坐在床上,手里把一本《文言文大全》翻得哗哗响。
“别看了,我们做点其他事儿。”陆宥礼按住了他发烫的手,温声说。
祁少虞绷着脸拒绝:“不行。”
这种时候他几乎执拗,心里还是想看的,万一明天考的内容碰上了呢,那不就离A大更近一步?
“小乖,你需要放松了,不然半夜睡不着更难受陆宥礼指尖穿插进他的短发,粗粝的指腹微微按摩,紧绷的神经渐渐被安抚下来。
祁少虞顺势枕在他大腿上,闭上眼睛,那股浓郁的茉莉香气萦绕鼻尖,能存留住片刻的宁静。
陆宥礼吻吻他眼睛:“睡吧。”
祁少虞脑袋有点昏沉,绷成线的神经一但松下来,眼皮就变得沉重,再抬眼,早就是另一方世界。
九中考点的外边乌泱泱围了一群人,送考的家长,围城秩序的帽子叔叔,还有采访的记者,警戒线拉了一道又一道,考生们有条不紊的进场。
祁先生撑着一把粉紫色的太阳伞,虞夫人则拿着把羽毛扇子使劲儿给祁少虞扇风:“乖崽别紧张,考砸了咱就回家继承家业,不想做了就出来,咱们早点回家还不堵车。”
“。”
祁少虞无力的笑笑,也不知道他母上是认真的,还是单纯活跃气氛。
“加油,等你凯旋。”陆宥礼抬起掌心,握成拳头。
祁少虞深呼吸,和他碰拳。
“你怎么不亲我一下......”
第43章 Chapter 43
“哎呀!我忘记把给乖崽求的必胜符带来了!”虞女士惊呼一声,恰巧盖过那句话。
祁先生安慰着自责的妻子:“没事,不管他了,考成什么样都行。”
好不容易主动一次的祁少虞:“......”
陆宥礼眼里闪烁着零碎的光,他弯腰,靠近一气呵成:“加油。”
祁少虞气呼呼的,他果然没听见!
“再见!”
—
按照昨天的踩点,祁少虞轻车熟路找到了自己的考场,他坐的那个位置正好靠窗,特别有安全感。
确认完证件无误之后,随着一声考试铃声的响起,那一方用褐色牛皮带装起来的试卷缓缓被刀片裁开。
祁少虞攥紧了手里的笔,深呼吸两下,接过老师发下来的试卷,那一刻,他的指尖忍不住颤抖。
他迅速翻看完作文题目,确认没有很刁钻,然后又立马转到第一页开始看材料阅读。
整整两个半小时,祁少虞发誓他这辈子都没那么认真的做过语文卷子。
卡壳肯定是有的,但是也无伤大雅,不纠结,马上下一道。
感受过一次高考的氛围,下午考数学祁少虞已经没那么紧张,主要他这科不是强项,压根不用担心发挥问题,横竖都是那样。
第一天考试很快结束,各大社交平台的评论区已经被来自五湖四海的考生们攻陷。
“我说这次文言文就是有病,《谏太宗十思疏》都快翻烂了,嘿,人家考《种树郭橐驼传》!”
“别说了,数学那个大题,是怕我写了吗?动不了笔,根本动不了笔!”
祁少虞一条消息没刷,和远在海市的东昌、付奕肖叨叨两句之后就开始看历史年代大事件表,然后照例十点半的时候枕着陆宥礼的腿睡觉。
次日祁少虞的考试科目有历史和英语,英语算他强项,历史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从考场出来之后,他有点愁,主要是这次历史题量太大,他最后一道论述是八分钟赶的,落笔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也不知道答得到底怎样,总之那十五分是悬乎了。
陆宥礼安慰他说:“没关系,还有735分呢。”
祁少虞:“。”
最后一天是选考的地理和生物,高考进行到今天,尾声渐近,许多学生早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祁少虞还稳着自己没有太放纵,不过从他写完生物的最后一道大题收笔时,这恍恍惚惚的三年,或煎熬,或痛苦,都已经和他渐行渐远了。
踏出考室的那一刻,骄阳正烈,原本安静的教学楼变得躁动,沉寂十二年的血液似乎从这一刻开始苏醒,往后,灿灿漫漫的世界在脚下,在眼前。
耳边一阵热风呼啸而过,祁少虞忽然想起来付奕肖那小子说,九号考完的那天下午,他要第一个冲出考场,然后等外边的记者采访他时再大声喊出来:农药!加强李信!
祁少虞一阵恶寒,他的心情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只是默默跟在人群后边,朝着校门口靠近。
校门外边早就被接考的家长围得水泄不通,眼见着学生们出来,一个二个都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
祁少虞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穿得花花绿绿的母上大人,她抱着一大捧鲜花招手:“虞崽!妈妈在这里!”
陆宥礼站在一旁,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脸上的笑容清隽儒雅,“恭喜胜利。”
祁少虞耳朵有点红,他母上是一点不收敛,笑得老开心:“哎呀,我们崽崽还害羞了。”
他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和陆宥礼交换了视线,后者唇瓣翕张,做了几个口型。
祁少虞挑眉,他没看懂,不过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从考场出来,一家人按照原计划聚餐,晚上本来还有家庭活动,但祁少虞嘴上说着要和付奕肖他们一起网吧通宵,拉着陆宥礼早早就溜了。
两人跑得气喘吁吁,祁少虞确认他母上没有怀疑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陆宥礼:“这么骗阿姨好吗?”
付奕肖他们今儿根本不回来,就留在海中外边的酒店,他们商量的是明天再聚,今晚压根没有狂欢这回事。
虽然也知道陆宥礼是故意这么说的,但祁少虞还是白他一眼:“那么美好的日子,别逼我扇你。”
“可以让你亲我。”
祁少虞本来开口怼他一句不要脸的,但却听见陆宥礼突然说:“小乖,七号早上的话我听到了。”
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祁少虞:“!”
说那句话是因为高考压力有点大,他想通过这种刺激的方式排解一下,不过当时就错过了,只是没想到三天之后又被陆宥礼拎出来公开处刑......
那眼神太直白,大家都是成年人,他下意识就想含糊过去:“什么话?”
陆宥宥勾了勾唇:“亲你啊。”
话是他说的,这种时候否认也没什么用,倒不如耍赖皮来得舒服。
祁少虞理直气壮:“过时不候!”
“是吗。”陆宥礼循循善诱,“我觉得现在正是时候。”
高考结束,两人成年,一切顺心,天时地利人和全部都占,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合适了。
陆宥礼的呼吸微微有些紊乱,炽热的气息交融着,他们靠得好近好近。祁少虞忍不住目光躲闪,他快要融化在这样直白又浓烈的氛围中。
车水马龙的街头,霓虹透着斑斓的光,街道拐角处的大榕树下,两个少年乱了心跳,他们都太明白应该发生些什么了。
这一刻尚未降临时,祁少虞说没有半点期待过,这是不现实的,那是他第一个完完全全喜欢的人,又怎么会不想亲近,只是各种条条框框限制太多,只能压抑着内心的渴望。
可现在他的感觉只剩下不真实,心里有点打起了退堂鼓,好吧,他就是怂了。甚至莫名有种危险降临前的前兆。
祁少虞眼神飘忽,下意识就想逃,却在垂眸的那一刻被陆宥礼卡着下巴抬起了头。
温热、柔软的唇瓣覆上来,虎牙轻轻摩挲过口腔,祁少虞瞳孔地震,身体在一瞬间紧绷后被这意乱情迷的氛围带得放松,甚至连意识都开始飘忽。
他抬手攥住陆宥礼的衣角,微微张开唇.齿,等待着虐夺,他们站在树荫暗处,交换了一个非常缱绻湿黏的吻。几乎是要将压抑许久的感情尽数释放出来。
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意犹未尽,陆宥礼唇瓣上泛着一层诱人的水光,底色也是格外的红,完全不似往日的淡薄,就像神坛上的谪仙坠落神坛。
祁少虞还要惨烈上几分,他的唇瓣有些发肿,眼下湿红一片,泅出点漾漾的水色来。
祁少虞甚至有些难以置信,他居然觉得腿有点软,开玩笑!他那么强,居然会腿软?
“嗯?”陆宥礼蹭蹭他头顶,像是在撒娇的大狗狗。
祁少虞嗓子有点哑,声音有气无力:“嗯什么嗯,得了便宜还卖乖。”
“没,只是看你表情有点......”陆宥礼忍住笑意,幽幽吐出二字:“震撼。”
“。”骂得真脏。
“再逛一会儿吗?”陆宥礼心情肉眼可见的悠哉,他自然而然的牵起祁少虞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如同相伴多年的夫妻。
他们俩早就默认高考完要在外边“鬼混”,所以今晚压根不打算回家,而是打算玩够了,再就近订酒店休息。
可能祁少虞唯一感谢自己叛逆的那三年就是现在,因为全拜那三年所赐,现在他母上早就习惯了,压根不会过问他为什么夜不归宿,所以这个约会计划实施起来难度几乎为零。
祁少虞现在没有打游戏的心思,他以前老是听付奕肖嚷嚷,如果和文静谈上恋爱,那他一定要骑着小电驴带她吹晚风,然后再陪她逛集市,买点喜欢的小玩意,平平淡淡,又幸福。
这和祁少虞理想中的恋爱约会挺像的,朴实中又充满烟火气息。
他心思一动,“那边有个市集,去看看?”
前边几天要先优先高考,这个集市应该是今晚才开起来的,各种的小棚子洋洋洒洒沿着人行街道摆过去,棚顶上边点缀着小灯笼,有卖小吃的,有卖饰品的,琳琅满目。
这会儿人挺多,来来往往的大部分都是才高考完的少年少女们,陆宥礼牵着祁少虞,两人也没有要松手的迹象。
可能经历得多了,越是把对方看得越重要,加上大家都成长了,也不会再因为旁人的一个眼神而觉得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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