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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昼(近代现代)——尉迟净

时间:2024-09-28 08:23:52  作者:尉迟净
  另外嗦点儿事。
  因为本文主体部分即将完活+很多人物形象会有巨大改变,决定第五卷另开一本,定名“黑昼:界点”,意思是黑昼故事结束与第二部故事开端的分界点(第二部啥时候写另说)
  也有让囤文的读者朋友尽快阅读的想法在,毕竟目前已有不少章节被迫修改,担心之后还会出现类似情况,能看原文还是看原文嘛。
  本卷正文还差一章,等尾声部分最后一章发布的时候,文案和置顶评论会附上界点链接。
 
 
第170章 直至死亡
  ——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是死去的月光。
  “动起来!”
  阴阑煦看到王久武朝自己伸出了手,却只是沉默地坐着。
  “我知道你很痛,先忍一忍,我们必须赶紧离开!”
  他听到了。还和以往一样,再怎样焦急催促,王久武话语中仍不失关心与哄劝。阴阑煦为此发笑:
  “但你选的不是我。”
  在炎与毒的包围下,在疼痛与流血的平静中,灰眸的年轻人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像一个人类,不再以冰冷的态度审视自己曾拥有的一切。沿着王久武架着贯山屏的手臂,他的目光化作长腿的蜘蛛,爬上贯山屏朝向王久武的侧颜。
  四周火焰危险地跃动,满身尘泥鲜血令检察官模样狼狈不堪,可灰色眼睛看到的却是一张俊美白皙的脸映在烛光与玫瑰之间——那靠着青年方能勉强站立的无力身姿,何尝不是一种宣称与挑战——这个男人夺走了我依靠的人。
  我唯一能放心依靠的那个人。
  “我以为你会回到我身边。”苍白空壳里的心最后一次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
  情急之下王久武提高音量,“起来!快!”
  但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就将他所有想说的话呛了回去,浓重的硫磺烟雾让空气都带了有毒的黄色,往他的喉咙塞了一块燃烧的火炭。王久武只能忍着咳嗽拼命摆手,示意昔日搭档抓紧时间站起来。
  年轻人起身,身形摇晃,步履艰难。
  没有理会向自己伸来的手,他拖动自己受伤的双腿,背向青年走远。
  直至体力不支倒下的一刻,他始终高昂着头,即便浅海的冠冕早已破裂,碎片正将他贯穿。
  血如溪河,由他的伤口流下。
  蛰伏十几年的雪,为他点燃。
  从阴阑煦原先倚坐的位置,火苗爆冲而起,立时烧伤了王久武伸出的手;紧随年轻人步伐而至,第二场爆炸就在青年身前轰开。尽管早有危机预感,爆炸到底比预测来得更快,哪怕基金会顾问在热浪扑面的一瞬带着检察官急退,冲击波还是将两人双双掀翻。虽然他们勉强及时护住了后脑,震撼还是令他们眼前金星乱闪;灼目光热赤烈如潮,冲刷过倒在地上的男人与青年。
  爆炸的余波甚至击断了石钟乳,柄柄“利剑”从洞顶跃下,粉身碎骨。
  一旁的检察官突然翻坐而起,然后用自己的身体罩住青年。
  “贯检?!”
  王久武想把贯山屏推回地面,却被他擒住手腕:
  “听我的,不要动。”
  “听你的?!”
  木舟曾有过的相似一幕再度被钉到王久武眼前,那双墨黑眼眸像是又在同他道别,这次褐眼的青年在崩溃中彻底怒意倾泻:
  “贯山屏!谁他妈用你保护!你伤得比我轻,你还有家人,要挡也是我挡,给老子滚开!”
  “不要动!”
  这一句简直是从检察官齿关生挤出来。
  落石如冰雹砸在他的后背,嘭嘭响声沉闷却刺耳,简直是一阵急奏的鼓点。冷汗将他脸上凝固的血化开,点点滴在青年额前,像一串绝望的轻吻。
  为了避免挤压两人的伤口,贯山屏原本一直勉强自己用手肘支撑身体,此刻却也完全伏了下来。因痛苦深皱起眉,像紧紧抓着自己即将迷散的意识般,他紧紧抓着王久武的手腕:
  “我不想……你不要……别再来一次,别是在我面前……”
  他不愿也不敢说出那个字,呼吸破碎。
  爆炸还在引发新的爆炸,连串轰震被岩石共鸣作云间的滚雷,不断膨开的橘焰便是其中劈落的闪电。碎石仍簌簌而下,就像死神起手颠倒了沙漏,令每分每秒都流下两人的生命之砂。
  用力将青年护进自己臂弯,检察官墨色的瞳中满是不甘。
  “我曾经……失去了很多人……不能再是你,王顾问——久武,不要再……”
  一向清醒的头脑混乱不堪,他在王久武耳边絮絮说着全无逻辑的句子,像是要把自己的注意力从疼痛上转移,也像是怕今后再无机会道白:
  “我很喜欢你的眼睛……我很喜欢你这个人……你有伴侣对吗,我看见过你脖子上的……这不道德,但我还是忍不住亲近……”
  怀里的人轻轻挣出了手腕。
  “对不起……说得太多了,”贯山屏似乎在努力作出笑脸,“我现在不清醒……我没想让你为难……”
  “不——不。”
  早已在毒烟中喑哑,青年说不出太多的话,于是用指尖轻轻撑开检察官接着攥紧的拳,直至与他十指相扣、血在掌心相连。
  落石与火焰汇成汹涌的暗河,他们又回到了那条飘摇的木舟,绝望的断崖近在眼前。
  不同的是,这一次无人背过身去,他们握住了彼此的手,共赴深渊。
  ——如果这就是你我的终点。
  在飞扬的烟尘与灭顶的黑暗中,青年摸索着寻到检察官的嘴唇。
  死亡在不远处等候。
  他还给他一次亲吻。
  ……
  ……
  然而。
  或许是一个可憎的诅咒,亦或许是某种恶劣的玩笑,今夜死亡的羽翼不知多少次拂过青年脸颊,最后,却只是在上空的阴影中盘旋。
  一股疼痛爬上脊椎,将王久武从黑暗安逸的怀抱生生拽了出来。他在痛苦中睁开双眼,感到重压与窒息,便本能地拼命刨开掩埋两人的石块。可悲的是,求生的出口并不通向光明,王久武抱着还护在自己身上的贯山屏坐起,在光热交错中沉沦数秒,渐渐记起发生的一切——检察官方才的话语驱散了过往峪城监狱的大火,却也让他更加明晰自己正身处何种凶险异常的烈焰;褐眼的青年怔怔抬眸,望向爆炸的中心与起点。
  黄烟笼罩之下,落石堆成了一座小山。
  那是一座坟冢。
  并非为他而筑。
  像是由一个辉光闪烁的幽灵带来了记忆,王久武又看到第二场爆炸之前自己遥遥望去的最后一眼——阴阑煦蜷身卧进信众血肉之间,似灰羽的飞鸟落回了它的巢穴。
  “……哈。”
  先前吮入的血毒已追随阴阑煦而去,被杀戮的狂喜麻痹的知觉逐渐回归,爬上脊椎的疼痛瞬间在全身扩散。头痛,肩痛,手痛,腹痛,却都比不上双眼与舌喉痛得厉害——一路踏着血与死追寻,最终自然只有血与死的结局,王久武当然比谁都明白;可他还是突然觉得过往的一切都变得荒诞,悲哀的情绪盖过了四周的毒烟。
  阴阑煦死了。
  “冬节系列案”的主凶死了。
  戈尔德玛赫家族的末裔死了。
  曾同他朝夕相伴的搭档死了。
  死在了落石之下,尸骨无存,死得仓促突然——595过去的七年时光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结束了,结束得毫无价值,毫无意义。
  七年。什么都没得到,什么都没剩下。
  凝视着落石聚成的小山,王久武心里忽然产生一个念头,疑问为什么不是自己埋在里边。这样就不用再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如此想着,他低头看了眼腕表。腕上空空,他依赖的那块“情绪平衡器”早已不翼而飞,失落于今夜的混乱之中。于是,半张脸想笑笑不出来,半张脸想哭哭不出声,褐眼的青年感觉自己马上就会扭曲撕碎,便狠狠给了自己一拳。
  疼痛立刻帮他哭了出来,泪水冲开他脸上的血污与泥灰。他开始痛哭,然后愤怒——
  他哭泣着咒骂爆炸,咒骂伤痛流血,咒骂自己困在此地不得解脱;他想到死,想原地躺下,想拔出伤口嵌着的碎片割断喉管。
  为何予我折磨!为何要我见证!为何留我活着!
  诸多情绪如潮汹涌在他脑海。
  而后退潮只剩下麻木的空白。
  他已经倦了,心被挖空一块。此刻于他,还有什么值得做的?
  总好过毒烟封喉烈焰焚身。
  王久武的手指挑拣起最锋利的碎片。
  “活下来。”
  耳边突兀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疯狂的冲动。
  青年低头,看向怀中的检察官。
  脸上布满伤口与尘灰,俊美的男人双眸紧闭,已无血色的唇因干涸的血粘连,丝毫没有开阖的迹象。
  但王久武分明听到了——突破周围一切恶意与噪音,贯山屏彼时的最后请求,此刻也清晰响彻在他的灵魂与脑海。
  “活下来。”
  青年浑身一颤。
  他真的听到了!此时此地,竟还有一颗心脏在跳动;从两人紧贴的上身,贯山屏的心跳震在他的胸膛,微弱却坚强。
  检察官依然握着青年的手,始终不曾放开。
  在他被从黑暗的安逸中拽出时,他也陪着他由深渊归来。
  “山屏……”
  感受着由检察官掌心传来的体温,青年指尖发颤。一个新的念头从他心中升起,填满了那被剜掉的一块。
  王久武的呼吸为之加速。
  如果说此刻还有什么值得去做——
  我要活下来,和他一起活下来。
  离开这里。
  我们一起。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两章的名字叫“直至死亡将你我分离(上)(下)”,但因为作为标题超了字数,只能拆成两句,于是这章成了“直至死亡”。
  至此,595终于和阴阑煦所代表的“过去”告别。
  欲知后事如何——不要走开,马上回来。
  “将你我分离”在今晚或者明天就更,具体情况看我加不加班。
  至于为何要拆成两章,除了爆字数+留扣子外,还有一个原因,到时候作话里讲。
  本卷尾声部分应该有三章,已经提前写好了章纲,加油码出来。
  -
  都这样了不会还看不出CP吧?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瘫)
 
 
第171章 将你我分离
  扯断那条灰纱,王久武将它系在自己和贯山屏脸上。尽管明白起不了任何作用,他还是在贯山屏口鼻多缠了几道,徒劳地希望这人能少吸进一些毒烟。随后王久武撕开衣衫,用布条将贯山屏的四肢躯干和自己绑在一起。
  当他背起检察官的时候,疼痛与脱力按着他向死神下跪,但青年咬牙挺直了身。
  他的动作已尽可能快,却依然快不过蔓延的火焰。雷娅将圣堂的后身布置成传说中囚烧异端的炎狱,不知是为了诅咒沉海秘社的信徒,还是想羞辱那尾自星而落的大鱼。火蛇贪婪地咬住了所有它们能寻到的可燃物,借以夸耀那些橘红的鳞片;唯一的出口则遭落石掩埋,令此地封入烈焰四起、硫磺熏天的火海。
  火焰与石堆的重重包围之中,王久武甩掉流进眼里的汗水,四视寻找焰墙薄弱之处。
  高热让他的思维每秒都在混浊,他只看到橘红的光与黑暗的影舞动狂乱。
  但蓦地,一道与周围灼烈截然不同的光辉照落,触摸他正遭炙烤的感官。
  基金会顾问向上抬头,对上一只漆黑的眼——
  溶洞洞顶被爆炸击穿,豁然似岩石睁开巨目;夜空云翳飘散,一轮满月是这眼眶中镶着的浅灰眼珠。它恰好从洞口窥看,月光是投下的视线,在烈焰中铺出一条几乎无法分辨的银色光毯。赤与炽的炎窟中,落石堆成的小山悄然化作倾斜的阶梯,通向那轮冷冷圆月。
  青年仰望那个洞口,月亮俯视这个青年。
  石堆顶部究竟离洞口多远?洞口大小是否够容过两人?浓重的黄色烟雾让王久武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去判断。拼死一搏总好过烧成焦炭,见别无出路,王久武踩上第一块石头,沿着月光向上攀援。
  疼痛消磨了他的意志,他犯了本不该犯的错误。
  在坡度和缓的初段,为了省力,王久武早早抽出匕首交替插进岩缝辅助攀登,很快便用光了腰间别着的战利品。于是到了坡度变陡的部分,他只能靠手指确认堆叠的石块是否松动。不时有火舌伸出石缝,逼迫他不断改变攀爬的路线。更糟的是,青年的指尖试出岩石正在发烫——
  毕竟大量变质的连二亚硫酸钠粉末只是暂时被乱石蒙盖。
  石堆下如有伏流隆隆作响,蛰伏的雪显然正在酝酿更为可怖的一轮爆破,届时喷薄的飞石与火焰恐怕能将溶洞整个掀翻。
  王久武想快些上去,他应该快些上去。
  但他不敢冒险。
  硫磺味的刺激性毒气还在往口鼻中钻,青年绷着下颌不敢咳嗽,生怕一个错神就害两人滚落地狱深渊。不仅是喉头肿痒抽搐,随着毒烟下到肺部,他整个胸腔都开始发痛,每次呼吸都像吸入刀片。基金会顾问心里很清楚,哪怕只是踏空一脚,他就会摔倒,然后再也爬不起来。检察官的头绵软地耷在他颈边,他不敢冒一点儿风险。
  背上的重量越来越沉,火炎的阴影追在后面。
  身体的疼痛此刻已显得微不足道,在石山上的每一步都像将他捏合又撕裂。洞口的那轮明月是那般遥不可及,王久武只能咬牙不停在心里对自己催眠——
  快到了,就快到了。
  快了。
  快了。
  ——到了!
  他终于攀到石堆顶部,几乎伸手就能摸到洞口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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