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长发被拨开,两人得以看清女尸面部的细节。
“她没化妆,左右面颊分别被人用针刺了两个字,‘婊子’。”
灰眸的年轻人向女尸微微俯身,端详之后如实描述。
联想到覆盖窨井女尸全身的黑色小点,王久武两相对比,发现那原来都是针孔,不由感到一阵恶寒。
除了针刺的大字,女尸脸上最为醒目的便是缠了一圈又一圈的透明胶带。她的口鼻被用胶带封死,从唇间漏出几丝织物纤维,似乎是抹布碎片。
“虽然这么做确实可以避免惨叫招来外人,但受害者在被折磨的过程中会提前窒息而死,对于一个变态狂来说,没有比这更扫兴的事了,”王久武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分析道,“显然我们要找的这个凶手不够专业,如果是我,只会破坏声带。”
“别太严苛,”阴阑煦冷笑一声,“这家伙做了足够有趣的事,以我来看,还算及格。”
他让开了身,方便王久武能更清楚地看到尸体的情况。
“多可爱啊。”灰眸的年轻人难得夸赞。
——那对丰满的乳房不再拥有美感,乳头不翼而飞,两只手掌大小的泰迪熊分别被塞在豁开的伤口中,只露出毛绒绒的熊头,用纽扣缝成的双眼向外张望这个世界。
……
等到现勘人员进驻的时候,王久武早已将一切恢复原状,假装自己也是刚发现这个现场。
史明和关大海二话不说扎进了卧室,郑彬则带队暂先守在门外。他夹着一颗没有点燃的烟,来回看了王久武几眼,开口道:
“王顾问,我也不是怀疑你,但我有个问题,为什么你又‘凑巧’发现了一具遇害不久的尸体?”
“这次是我搭档先发现的。”虽然上次其实也是阴阑煦先发现的。
“你俩不是一起行动的?”郑彬干吸了一口烟,“阴顾问是怎么发现的?”
王久武心说我还想知道呢。
和小竹林那次一样,年轻人对自己会知道这里有一具尸体的原因缄口不言,不是甩脸色就是冷言威胁。基金会顾问又不能把自己掌握的那套审讯技巧运用到搭档身上,只能无奈由他。
当然,作为正式成员,青年对阴阑煦这种被强行收编的人,是有一定“处置权”的。然而他断不想诉诸武力——在为阴阑煦换洗上药的那些天里,对方下身因强暴造成的伤口触目惊心,令青年决心即便没有基金会下的“保护令”,他也不能再让这具残破不堪的躯体多添一道裂痕。
王久武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搭档与这两起命案均无干系。刚发育完全的雄性与置身污秽的雌性,两个都不是这人会用以果腹的猎食目标;而单纯取乐的话,他也不会挑完全陌生的人下手。以595权限所能查阅到的档案来看,“Carnivore”像一只稳坐蛛网中心的蜘蛛,只有当蚊虫冲撞了蛛网而被蛛丝牢牢缠住时,他才会信步过去,注入毒素。
看来,只能期望有朝一日这人能心血来潮,自己开口坦白。
在青年分神思及自己搭档的时候,郑彬往旁边闪出一小步,打量了一番把自己缩在王久武影子里的阴阑煦,挠了挠脸颊,嘀咕一句“不像啊”,最后还是对王久武说道:
“那什么,王顾问,最近东埠扫黄,叫你同事克制一下,别被抓了。”
——他似乎误会阴阑煦是来寻花问柳,才巧合发现了受害者。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饶是王久武也要笑出来了。
灰眸的年轻人不悦地避过脸去,然而他又提供不出更合理的解释,只得默认。
“师父,”顾怀天这时领着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刚才她一直在警戒带外张望,我就把人带过来了。”
那个女人有些惶恐,低着头站在实习警察身后,除了说自己叫吴茉莉外,讷讷不发一语。
郑彬询问她:“同志,你是有什么线索要提供吗?”
“我……”吴茉莉十分紧张,声音很小,“我原先借、借住在这里。”
郑彬挑了下眉,心中猜得一二,于是顺嘴宽慰了一句,“扫黄的事归治安大队,我们是一队的,有什么话你就放心说,至于你是做什么的,我们不管。”
“不是的!”女人突然提高了音调,“我才不做那个!”
王久武在旁一直默默观察着吴茉莉:她大概三十出头,还很年轻,却穿着一身快要洗褪色的旧衣服,似乎经济状况不甚理想;然而衣裳旧归旧,倒很素雅整洁,她那一头长发也仔细盘成了发髻,显得整个人利落清爽,眼神气质十分干净,确实不像在做皮肉生意。
郑彬也看出了这一点,向她道歉,然后再次询问究竟有没有线索提供。吴茉莉稳了稳心绪,开口讲道:
“这间公寓是我远房表姐吴丽娜的。几年前我丈夫去世,叔子把我赶了出来,我无处可去,只能带着闺女来投靠丽娜。但丽娜居然在做那么不害臊的事,还想拉我入行,所以我没住多久,就用打零工攒的钱另租了屋子,搬了出去。”
她说这句话时,下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就算生活窘迫,她依然珍留着与亡夫相爱的信物。
郑彬若有所思,继续问她,“你一直住在棚户区吗,认不认识一个叫洪招娣的女人?”
顾怀天接着向吴茉莉展示了洪招娣的证件照。
吴茉莉对这个名字没多少印象,但认出了那张脸,“我不认识,但我见过,这个女人为了抢生意来丽娜这儿闹过,还是我把人劝出去的。”
“那你曾见过这种东西吗?”
看着证物袋里装着的毛绒熊仔,吴茉莉皱眉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谢谢配合,同志,”郑彬同她握了下手,“不过待会儿可能得麻烦你跟我们来一趟,仍有些细节需要向你核实。”
——水库女尸也是性工作者吗?
不管怎样,案情总算有了些眉目。
王久武轻拈下巴,陷入思索,逐渐形成了一个猜测。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是我在半夜写的,嗬你们可以想象一下那我得有多害怕——
不过我不是很害怕,毕竟是自己写的,我脑子里想的主要是怎么遣词造句。
还是那句话,别细琢磨,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就行了。
写与案子相关的情节对我来说是最简单最愉快的,一直码字一直爽。
可是正攻老贯什么时候才能出场呢,愁死我了,老贯真是职业受限,他要是一队长,这会儿估计都在和老王抽事后烟了。
我要不要把这篇文转去无CP,Just Kidding,还是有CP的。
唉我也不指望能有什么收藏和评论了,写文就为图一乐嘛,自己开心最重要!
第35章 专案组(上)
当天晚上,王久武收到了顾怀天发来的一条短信:
“王顾问,明天上午九点一队召开专案组成立会,同步梳理案情线索,地点在警局三楼西会议室,请您列席。”
于是第二天王久武早早赶到了警局,不过他进会议室的时候,史明和关大海已经在座位上聊了半天。这两人同王久武打了声招呼,史明便拉着关大海,继续刚才的话题:
“所以就是不合理,对不对?关哥,水库那次又不是咱俩去的,怎么定下来并案侦查后,偏偏是把咱俩编进了专案组?”
“也没什么问题吧,”关大海劝了一句,“目前三起命案,后两起都是咱们看的现场,横竖是工作需要,服从安排就是了。”
——见他们无暇关注自己这边,基金会顾问便借放下纸笔的动作为掩护,从衣领内侧揩出一片“箔片”贴到会议桌底部,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痕检员自然是没看到王久武的小动作,还在那儿自顾自抱怨:
“但我这周本来是打算休假去漫展的,服装和道具都准备好了,为了场拍还专门买了新相机,真是——”
他话还没说完,头上便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
“所以你们梁主任不打算放你去,”郑彬把用来拍头的那沓材料丢在了史明面前,“收收心,先干好本职工作,再去二次元。”
昨晚熬了一夜,郑彬现在满眼血丝胡子拉碴,边教训痕检员边打了声呵欠。随后他振作精神,环顾会议室一圈,问道:
“检方代表怎么不在?检察院说他们这次还得提前介入,人呢?”
——检方代表?王久武心念一动,不由开始期待。
外号是“大何”的那个高壮警察看了眼手机,“郑队,路上堵车,检方代表说可能晚到。”
“那不等了,”郑彬在会议桌上首坐下,“咱们先开始。”
大屏幕应声亮起,放出目前三起命案受害者的资料:
【洪招娣,女,三十二岁,死亡时间七天之前,残尸发现于鱼岭水库;
齐艳,女,二十八岁,死亡时间四天之前,遗体发现于棚户区某处窨井;
吴丽娜,女,三十一岁,死亡时间一天之前,遗体发现于棚户区某间公寓;
……】
三名受害者的照片附在其后,除了证件照外,幻灯片中的女子无一不是妆容俗艳、衣着暴露,暗示她们有一份共同“职业”:站街女。
而且是在棚户区活动的最低级“流莺”。在那片堪称法外之地的肮脏污处苟且为生,非命横死几乎是卖笑女注定的结局,相比起因惨死而引起警方注意的这三例,还不知有多少女人已无声无息地消失,只待有一日被发现于巷尾的垃圾桶边,贴上个意外死亡的标签。
资料里提及先前洪招娣失踪时,报案人正是曾与她起过争执的吴丽娜——除了他们自己,还有谁会关心他们中有人被黑暗吞噬?势同水火的同时抱团取暖,最终却都难逃殒命,王久武望着那短短一行铅字,心中虽无甚同情,但也难免暗生感慨。
警察们则似乎已习惯类似的情节,表情平静地听取法医汇报:
“尸检结果显示,除吴丽娜死于机械性窒息外,其余二人死亡原因皆为严重失血。三人生前均遭受严重暴力侵害,尸表伤口包括且不限于割伤、烧伤、针扎与穿刺伤,但无性侵迹象。三人胃内容物中均检出酒水与安眠药成分,无其它有毒物质。此外,三人遗体中均被放入毛绒玩偶,数量分别为一只、两只与三只。”
六只小熊仔被封在证物袋里,在会议桌中央排成一列,睁着由黑珠、纽扣等廉价材料缝成的眼睛,好奇地打量面前这些身穿制服的叔叔。
“玩偶都没有商标,我们也已经摸排过,市面上并没有这种毛绒熊仔出售,应该是凶手自己手工缝制。”年轻警察小亓介绍道。
“我看也是,”史明伸手捞了一只熊仔过来,嫌弃地打量着,“缝得也太次了,四条腿都不一样粗,丑兮兮的,谁会花钱买这个,就是想卖也卖不出去。”
如他所言,六只毛绒熊仔做工极其粗劣,甚至有一只的肚皮还开了线,露出里面填塞的已发霉的棉花,质量着实不像是正规商品。
然而不知怎的,王久武越看越觉得曾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玩偶。不过大概只是在偶然的一瞥中留下了印象,因为无论他怎么回想,脑海里就是没有个清晰的记忆。
“小史,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郑彬询问,顺便从那人手中拿走熊仔放了回去。
“水库现场我没什么可说的。发现齐艳尸体的窨井并非第一现场,死者是顺水流被冲下,卡在了这处淤积点,恰好被市政施工队发现。尽管我向上溯源,找到了凶手抛尸的那口窨井,可毕竟过了这么多天,井口已不剩可供鉴定的痕迹。”
痕检员瞬间进入工作状态,边汇报边用遥控器配合切换幻灯片:
“至于公寓现场,这是目前留存物证最多的地方。现场全域被大量喷洒芳香剂,怀疑是凶手为掩盖尸臭与血气所做;我在垃圾桶里找到了喷罐,但罐体没有指纹,凶手应该戴了手套。此外,客厅沙发底下发现一只杯子,杯口附近有液体洒落,杯壁残留液体经化验为酒与安眠药混合物;结合关哥在死者胃内容物中的发现,我推测吴丽娜生前曾坐在沙发上与凶手饮酒,酒中被下了安眠药,药效发作后,吴丽娜失去意识,这只杯子因而脱手,滚到了沙发下面——可惜的是,杯子上只检出了吴丽娜的DNA。”
盛饮酒水的杯子,王久武本来以为是一只玻璃杯,然而幻灯片投映的照片里,却展示着一只蓝色卡通塑料杯。水杯的材质看起来十分廉价,印刷的图案也有些模糊不清,不过能看出是一只踩着白云的粉色独角兽,正振翅飞向延伸到图案边缘的一条彩虹。
在彩虹的末端,有段红色的弧形,似乎是桃心的一半。
“看着像是一对水杯中的一个,”郑彬抬手,在空气里画了个完整的桃心,“另一个呢?没准凶手用的就是那个杯子。”
史明摊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把现场翻遍了也没找到成对的那个水杯,恐怕是被凶手带走了。”
“他带走了杯子?”郑彬皱眉。
“估计是。客厅及卧室地面都有拖洗的痕迹,凶手显然仔细打扫过现场,那按理说把杯子也洗干净就是了,这人倒挺谨慎,直接打包带走。”
“也可能除了清理自己留下的痕迹,还有掩盖同死者关系的打算——桃心图案,八成是情侣款。”
郑彬说着微微眯了眯眼睛,“不过根据我们连夜摸排的结果,三名死者社会关系都十分复杂,尤其是这个吴丽娜,不仅男友一堆情感经历复杂,而且‘恩客’众多。那些人基本都是棚户区的居民,无正当职业、行踪不定,调查起来颇有难度。”
“哦!提醒我了!”
痕检员一拍脑袋,“我在床上和枕头上提取到一些头发,看颜色和长短粗细不是同一个人的。郑哥你们调查死者关系人时,记得采个血样,我同步对比,筛出最后见到吴丽娜的那一批人,里面八成就有凶手。”
“我持保留意见——我认为凶手并不在吴丽娜的情人或客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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