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人齐齐望向那个坐在会议桌最末、突然不再沉默的青年。
王久武似乎不太习惯成为众人注意力的焦点,不过还是腰背笔挺地迎接全部疑问的目光。
控制狂人格又开始隐隐发作,郑彬眉间出现深纹,但他这次压下了暴躁情绪,问道:
“王顾问,你的想法是?”
“我怀疑凶手性无能。”
其他人都在东埠从警多年,立刻明白了王久武会这么说的原因。只有坐在旁边的顾怀天还没反应过来,于是身为师父的郑彬简单给他讲了几句:
“往女性下体塞入异物,是典型的性羞辱手段,然而三名死者除此之外并未遭受性侵。你也是男人,你觉得是凶手这都能忍住吗?只有一种解释,那个混账不能人道——我们这里所说的性无能是狭义概念,只有挂件报废的那种——正因为仍有欲望却无法通过‘常规’方式排解,便产生了性变态心理,放在刑案中,多见于凶手实施严重且不必要的暴力侵害,借此来刺激感官。”
史明也凑热闹,提了一嘴,“还有更变态的,听说过之前的北港连环杀人案吗?那个凶手就是性无能。他纾解欲望的方式,是剥下受害女性的皮肤、制成贴身衣服穿着,所以被叫作‘人皮裁缝’。”
“噫。”年轻的实习警察表情嫌恶。
“不过你的观点并不能直接排除吴丽娜的情人与客人,”郑彬接着对王久武说道,“万一有之前健康,突然不行了的——”
不等青年回答,他自己就摆了摆手,“当我没说。能做出这么严重的扭曲行为,那个混账肯定不举很久了。”
基金会顾问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在此前提下,进一步分析,我认为凶手恐怕是因为这一生理残障,久而久之对女性产生了仇视心理;而卖笑女是容易接近,又容易勾起男性欲望的女性群体,因此被他选作行凶对象——作案中,他假意提出交易,并在酒水中下药,待受害者们失去反抗能力后,便进行施暴,以此来满足自己的变态欲求。”
“诶等等,”史明插了句嘴,“听你们这意思,既然凶手不举,是不是床上和枕头上的那些头发,我就没必要检测了?”
“保险起见,还是麻烦你验出结果,没准其他方面用得到。”
郑彬捏了捏鼻梁,回到谈论案情的话题:
“我补充一点,除了王顾问提出的那些外,凶手作案存在一定规律——”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讲话。
离门最近的大何起身开门,扭脸冲着屋里说道:
“检方代表来了。”
王久武下意识地理了理衣服与发型,望向门口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社畜人写社畜文,开会是社畜工作必要环节→开会是社畜文里的必要桥段。
我朋友形容本章前后老王的表现是“开屏”hhh嗨呀,比起攻因受的美貌而倾心,我个人更喜欢受被攻的美貌俘获的桥段啦!
第36章 专案组(下)
检方代表走了进来,却是一名女检察官。
这人对于郑彬来说也是生面孔,王久武听到他“咦”了一声,“您是?贯检不来吗?”
“李采,木子李,爪木采,”女检察官一句带过自我介绍,“由于贯检在东大系列案中自述存在失职行为,目前他已被调离原岗,正在接受审查;同时,我院考虑到至今为止所有受害者均为女性,特派我来负责本案侦查监督工作——有问题吗?”
她边问边环视了一圈会议室,语气平静,但眼神十分锐利。
郑彬连忙回应,“当然没有,李科,幸会,我是郑彬,受代队长林深所托,负责一队具体工作。”
他说到最后两句时咬字格外清晰,特意强调了一遍。
见李采点了点头,郑彬松了口气,而后一一介绍起专案组成员和在旁列席的基金会顾问。
检方代表不是贯山屏,王久武不免有些失望,但他藏好情绪,露出谦柔微笑,和这名女检察官握了握手,同时暗暗观察起对方:李采素颜示人,留着齐耳短发,目测不超过三十岁,参加工作的时间应该不长;然而她行事作风已透出一股干练,敏锐犀利的目光也让王久武联想起贯山屏——恐怕同样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简单与专案组成员互相熟悉之后,李采检讨了一下自己开会迟到的错误,然后询问:
“你们刚才进行到哪一部分了?”
“我们在讨论凶手的性功能。”
郑彬扬手在史明头上又拍了一记,纠正道:
“我们在分析凶手作案动机。”
女检察官皱眉,不过也没多问什么。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摊开笔记本:
“我不会干涉案件具体侦查工作,除非确有不妥之处,那时我自然会开口质询。在此之前,请你们继续刚才的讨论。”
这话郑彬可太爱听了,王久武甚至看到这个坐在会议桌上首的男人咧嘴笑了一下。不过他旋即收敛情绪,正色道:
“回到之前中断的地方,相信你们也已经看出来了,凶手的作案时间相当规律。”
——三名死者分别遇害于七天、四天和一天之前,每两起命案间隔两天。
“呦,这畜生有发情期?”小史环抱双臂,打了个哈哈。
“严肃点儿,”郑彬低斥了他一句,“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凶手继续保持这个作案规律,那么他下一次动手的时间预计就是后天。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拿出一个方案,尽最大可能阻止他再度杀人。”
“怎么做?”大何跟着问道,“要不我们现在就协调辖区派出所抽调人手,去棚户区来个大搜查,尽快揪出可疑分子?”
“太不现实了,”他的搭档小亓直接否定,“棚户区看着地方小,塞的人可不少,更别说还有居无定所的黑户,挨家挨户核对,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王久武此时也再次开口:
“而且我认为凶手并不是棚户区的居民,在棚户区进行搜查意义不大。”
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用余光观察了一下郑彬的表情,然后才接着说道:
“虽然我不清楚凶手带走那个杯子是何用意,但我怀疑凶手与吴丽娜之间其实根本不存在特殊关系。从抛尸鱼岭水库到弃尸棚户区窨井,再到干脆将尸体留在第一现场,可见凶手根本不担心警方会沿着死者的关系网找到自己——类比‘远抛近埋’,这个道理在座的诸位肯定都懂——倘若凶手是棚户区的居民,但凡曾被邻居看见一次他和某个受害者有过往来,这人都不至于行事如此大胆。”
“你的意思是,”郑彬做了下总结,“凶手是外来者,进入棚户区随机挑选目标作案?”
王久武点头。
“那就更难办了,东埠光常住人口就近两千万,两天之内要从中筛找出凶手?还不如指望凶手现在就投案自首。”
史明举手,“我也提一条思路,查查男科医院的患者档案?”
“即便加上各种限制条件,数量估计也不会少,”郑彬揉了揉眉心,“专案组的精力应该花在更可行的计划上,这个只能作为保底方案,我会安排辖区派出所的同志配合去做。”
“咱不是还有别的线索嘛,”痕检员仍不死心,继续提道,“水库那个案子,郑哥你不是让图侦去查车辆踪迹了吗?他们加班这么多天,就没什么成果?”
“别提了,今早出的报告,我一起发给你们了。”
王久武闻言翻开自己的那一份材料,找到了图侦出具的报告。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却只看到一个令人失望的结论。
“要不就是这个凶手没走有监控的公路,顺着山间羊肠小道开到水库,”郑彬用手中的笔轻敲桌面,“要不就是我们正面对一个具有相当反侦察意识的家伙,他有意混进真正来钓鱼的车辆之中,同进同出——诶等等!”
“钓鱼?”王久武和他异口同声地说道。
褐眼的青年选择沉默,让郑彬自己继续说了下去:
“说到‘钓鱼’,我突然有了个新主意,诱捕。”
幻灯片从卡通塑料杯切成了棚户区鸟瞰示意图,无数缺乏规划的楼房,像一盘散沙落在这片瘠薄土地之上,将棚户区切割得七零八落。
郑彬放大了其中一处地点,那是一小片叶脉状的交通网格,当中一条小干道纵贯东西;几条狭窄支路如毛细血管般延伸而出,将附近几栋住宅楼交织在一起。
“根据我们前期调查所掌握到的情况,棚户区的失足妇女基本都在这一带拉客,其中也包括三名受害者。”
顾怀天在电脑上操作了一番,图上三处路口被标上了死者的姓氏,可以直观看出“洪”与“吴”的活动地盘挨在一起,而“齐”则在他们对面。
无需郑彬再作进一步详细讲解,王久武早已明白他的意思,两人的想法如出一辙:
如果凶手继续作案,势必就要来这里挑选目标;只要专案组抢在后天之前,替换掉全部站街女,到时无论凶手选择对谁下手,等待他的结果都只有束手就擒。
郑彬看向李采,见她没有对诱捕行动表示异议,便给治安支队的黄队打了个电话:
“喂老黄,我老郑啊,一队现在手头有个案子,需要你们帮个忙,方便吗?正好你们现在组织扫黄,先去趟棚户区行吗,我待会儿发给你具体位置,最好在今晚之前把那里的失足妇女都控制起来拘留几天——对,行动时尽量别大张旗鼓,麻烦了。”
“可师父,”顾怀天在他挂断电话后问了一句,“咱们一队都是男人啊?”
“我能没想到吗,”郑彬已经在拨出第二个号码,“我找二队借些援兵。”
基金会顾问看过东埠警局的“三定方案”,记得刑侦二队是为侦破侵害女性权益的案件而专门设置的“娘子军”,队员清一水儿的女刑警。除此之外,王久武还曾从林深那里听过一条八卦:二队长叶子卿曾与郑彬交往过一段时间。
那边郑彬已经给自己前女友去过了电话,不过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没得到什么好消息:
“二队手头攒了几个案子,叶队说顶多只能‘借’给咱们两个女警……也罢,我再去户籍、法制和出入境问问,不过算日子马上到东埠冬节庙会,局里每个人头上都压着任务,这些地方也够呛能多匀出几个人。”
“从派出所借人?”小亓提议道。
“不,”郑彬听着手机里的动静,摇了摇头,“倒不是不相信我们的同志,但知情的人越少、人员范围越小,行动提前泄露的可能性就越低。”
最后专案组共请到了六个援兵。然而从示意图来看,就算每位“演员”的“舞台”范围放到最大,也还缺一个人才能覆盖整片区域。
“哪怕多缺几个呢,咱们好有动力另想他法,”郑彬自嘲耸肩,“不多不少就缺一个,可太难受了,这种行动又必须缜密不留监视死角,否则一旦让凶手脱逃便会就此打草惊蛇,再想堵他就更难了。”
史明再次举手:“郑哥,做事思维不要太局限,站街女也不一定非得是女人。”
“‘反串’?你看我们一队这些大小伙子,一个赛一个高一个赛一个壮,你说谁合适?”
郑彬挨个看过自己的这些徒弟,而后视线落在了坐在会议桌最末的王久武身上,随口揶揄了一句:
“王顾问,你之前跟我说过,如果有警方不方便出面的场合、尽管联系你即可,但我琢磨将近一米九的‘肌肉姑娘’未免过于突出,这次你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你那个搭档倒是形体纤瘦,可惜也太高了。”
青年赔笑,心说最大的困难可不是阴阑煦那超过一米八的身高,而是根本请不动他。
“我可以顶上。”李采出声说了一句。
“不行,李检你没有一线经验,出了事我们担待不起。”
郑彬接着询问关大海,“老关,你们刑技最近捯得开手吗?能不能帮我问梁主任借些人?”
“不必这么麻烦!”一旁痕检员拍案而起,“就我吧!”
郑彬没理他,还在和法医交谈,“娟子不太忙吧?我听说她是警校出身,你是她师父,你觉得这姑娘够机灵吗?”
“郑哥,娟子还在见习,”史明嚷嚷道,“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梁主任非得活撕了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难道借你就没事?你要有个好歹,梁主任照样活撕了我。”
“这不就是我的优势?相比起姑娘们,我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
史明边说边站起身,走到郑彬面前转了一圈:
“而且你看我这小身板儿,扮上后绝对以假乱真;你再看这一屋子猛男,哪个穿裙子上街不会被围观?”
这话郑彬倒是没法反驳。史明是南方人,一米七出头不高不矮,骨架纤细,一张娃娃脸线条柔和,也不像在座其他人那样肌肉虬结,本身又是专案组成员,真要论起“反串上场”,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行吧,你们有意见吗?没意见的话,如果真借不到人,就让小史上了。”
在座无人反对,不过顾怀天多看了史明几眼,眼神里隐隐担忧。
“那会议就先开到这儿。大何,你今晚跟着治安支队行动以防万一,出问题立刻联系我;阿天,你负责联络被选中的女警,连小史一起拉个小群;其他人更换便装,跟我去棚户区熟悉地形,确定最佳布控点和设卡路线——好了,都行动起来,时间不等人。”
郑彬说完刚要起身,突然又想到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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