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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昼(近代现代)——尉迟净

时间:2024-09-28 08:23:52  作者:尉迟净
  一看就知道不仅卖苦力为生,还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家伙。
  刘蓉把原先放在桌上的手机揣进口袋,毫不掩饰自己眼里话中透出的轻蔑:
  “你身上太脏,别坐了,有什么话站着说吧。”
  “老师儿,”男人操着一口外地方言,声音沙哑,“俺想过来问问,这儿是不是——”
  “行啦,知道你来做什么了,”刘蓉才听了几个字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直说吧,男孩女孩?叫什么?多大岁数?”
  被打断的男人有些局促地搓了下手,“俺儿子,叫王旭,小名旭旭,六岁咧。”
  刘蓉边听边打开电脑,在键盘上敲下了孩子的信息,同时往门口的方向斜了一眼:
  “孩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娃娃……娃娃还在上课呢。”
  “哦,这事就没跟儿子说吧,怕他恨你?”
  妇女冷笑一声,“整这套没用,莫说是个人,就是小猫小狗,在外面过不了几天也会知道自己被丢了,你还不如痛快点儿跟孩子摊牌。”
  “不不不,”男人连连摆手,“俺就是最近手头有些紧,才想让娃娃来借住一段时间……”
  “嘁。”
  刘蓉懒得再多说什么。在天地生育儿堂工作的二十多年里,类似的说辞她不知听过多少回,但到头来,那些哭着承诺很快就来接孩子走的父母,哪个不是扭过脸就擦干鼻涕眼泪,把亲生骨肉往小院里一抛,就此一去不返。
  会来这儿的都是垃圾人,管生不管养的狗东西,妇女在心里啐道。
  她伸手在男人那边的桌面上敲了敲:
  “身份证给我,先给你登记。”
  “啊?”男人似乎有些犹豫,“就让娃娃住几天,这还要看俺身份证吗?”
  “别废话,你到底想不想让孩子过来?”
  数秒之后,一张身份证交了过来。
  拿到手后刘蓉扫了一眼,身份证还挺新,保护膜完整,估计才办出来一两个月。她于是留了个心眼,多端详了一会儿,接着眉毛一抬:
  “这是你身份证吗?不会是偷的吧?”
  “老师儿,恁这是怎说话的,当然是俺身份证嘞。”
  妇女弹了弹身份证上的相片,“你跟我说这是你?”
  ——证件照中的青年未及而立,相貌周正仪表堂堂,虽没有帅到一眼就让人觉得惊艳的地步,但极其耐看,右眼下的那颗泪痣更是点缀般恰到好处,将原本不甚出挑的五官衬得另有风采。
  再看面前站着的这个男人,形貌猥琐耷眉睨眼,怎么看都不像同一个人;硬要扯有什么共同之处,大概就只剩那对褐色的瞳仁。
  刘蓉嫌弃地看着他。
  “是俺,”男人低下头躲开她的眼神,小声喏喏,“那是,俺年轻的时候。”
  “行吧。”
  育儿堂管理松散,所谓登记就是走个程序,刘蓉也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看男人坚持,索性便不再管身份证的来历,在系统里输入了证件上的名字:
  王久武。
  ——成功糊弄过去,没有惹出是非,王久武松了口气。
  他不是没有事先预料到会有这么一步发展,只是此次仓促,来不及准备新的身份。
  安顿好阴阑煦再赶过来,却左右等不见警方出现,发给郑彬的留言也是已读未回,基金会顾问这才最终决定先行进入育儿堂一探究竟。前后时间支绌,只够王久武简单搜集了些资料,内容不比网上能查到的部分详实多少。
  于是他又登上附近民居的小楼,观察了下育儿堂的地形,发现院里几间房屋整体呈品字形排布,“里间”便是那两栋矮楼,供孩子们和职工分住其中;“外间”则是经过简单装修的平房,被辟为对外接待的办公场所。当中一道长墙横跨小院,分隔里外,唯一的通路似乎设在了外间的平房之中,除此之外未见其它门户。
  根据从贯山屏那里获得的线索,王久武推断凶手就是育儿堂职工中的一人,所以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进入职工宿舍,搜找可能存在的相关物证。相比之下,翻墙自然是进入“里间”最迅速直接的方法,但太过唐突,还有惊吓孩子的风险;因此王久武改而来到“外间”,伺机寻找穿越长墙的机会。
  不过以他目前衬衫长裤的形象出现,未免有些突兀。
  恰好附近有正在施工的工地,青年便摸了进去,顺出一身工服。
  如此经过一番乔装改扮,基金会顾问很快消失在了一条小巷深处;从巷口走出的男人肮脏猥琐,前去叩响了育儿堂的大门。
  ……
  时间回到现在。
  经费紧张,育儿堂的办公电脑都是多年旧货,所用的操作系统在别处也早已淘汰,运行起来卡顿至极,刚输入王久武的名字就立马死机,惹得刘蓉烦躁地摔打鼠标。
  见妇女此刻心思全然已在那台破电脑上,青年趁机悄悄移动身形,不动声色地朝办公室内墙上的小门迈步。
  然而他还没完全离开桌边,就立即被刘蓉拦住:
  “干什么去!里间主要是女人和小女孩在住,除了职工和获批的义工,别的男人不准进入!”
  “俺就是去看看,收拾收拾娃娃要住的地方,也不成吗?”
  “说了不准进就是不准进,你听不懂人话?”妇女没好气地怼道,“再说了,你都不要他了,还在意他住得咋样?横竖不比跟着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爹强?”
  似乎是被这几句呛得说不出话,男人无声地张了张嘴,最后只有唯唯诺诺地应下,“那,成吧……”
  ——没想到这个妇女警惕性这么高,态度也格外强硬,自己若再坚持下去,只会愈加可疑。显然,从外间入内的路子并行不通。
  王久武稍加思忖,决定暂时撤退,另想它法。
  也罢,横竖那个凶手就在这方天井之中,实在不行,他也可以干脆就在育儿堂外看守,等着郑彬他们赶到。
  思及此处,青年便寻了个理由:
  “老师儿,那俺先去接儿子下学,过会儿再来。”
  他正要就此脱身,却再次被刘蓉出声叫住:
  “你给我等会儿!”
  妇女指着电脑屏幕,语气不善:
  “我这刚发现,你今上午不是已经把女儿送过来了吗?手续都办好了,闺女都住下了,你怎么不当时把儿子一起带来?”
  “什——啥?”王久武一愣,险些忘了伪装口音。
  “什么什啊啥的,才几个小时啊,自己做的事就忘了?”
  妇女扳着电脑把屏幕转向他,一阵雪花之后,系统画面一截一截地加载出来,最终显露出了一张小女孩的照片。
  被拍下正面照的小女孩苦着一张脸,看起来面黄肌瘦,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模样。
  但加以细视便不难发现,她其实长得相当清秀,五官形状精致好看,尤其是一双似墨点就的眼眸,格外黑亮可爱。
  随照片,附写着几行小女孩的信息:
  【王楠,十岁。父亲王久武,二十九岁。今晌登记。】
  ——囡囡?!
  青年认出了这个已被育儿堂收养的小女孩,不由僵滞当场。
  贯水楠不该在学校里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不,最大的问题是——
  会是谁,假称自己名叫王久武,将她送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跑肚两天还憋出了一章,这是什么精神,这是死线冲刺精神!
  再次强调本文为架空背景,所以存在民间福利机构。
  老王的口音也是架空的,不要和现实中某一省的方言对应。
  顺道一提,“王旭”这个名字,是老王临时结合“阴阑煦”想出来的,给娃定成六岁,也是因为老阴今年二十六岁。
  再加上一个“王楠”,老王在本章喜提一双儿女,可喜可贺,可喜可贺hhh
 
 
第57章 木南
  事实证明,就算变成了“王楠”,她也依旧讨人喜欢,才来了半个上午,就又和孩子们打成一片。
  而且没人认出她是前几年参加过义工活动的那个女孩。
  正和孩子们追逐嬉闹的时候,一个妇女抄着耙子过来,开始满脸不耐烦地耙起落叶。贯水楠记得她,于是有意甜甜喊了一句“刘姨上午好”,果然,刘蓉只是从鼻中哼出一声,同样也没有认出眼前的女孩。
  第一次搞“化装侦查”就如此成功,贯水楠倍感愉悦。
  这时又有人呼唤刘蓉,“刘姨,过换班的点儿啦。”
  贯水楠一边继续假装玩耍,一边观察起那个从接待室小门探出身的中年妇女。同样穿着育儿堂统一配发的围裙,妇人看起来和刘蓉差不多岁数,皱纹却明显许多,皮肤也十分粗糙,一头稀疏短发隐约可见头皮,像是个长年操劳的农妇。
  女孩不认识这个妇人。
  她快速回忆跟着父亲做义工的经历,印象里确实没有这么一号人。几小时前办理入院手续时,贯水楠才第一次见到这张生脸。
  妇人名叫“牟爱珊”,孩子们都叫她“牟妈妈”。
  贯水楠锁定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她没有贸然上前与牟爱珊接触,不动声色地耐心等待。
  牟爱珊和刘蓉换完班,接着就去了孩子们住的那栋矮楼。
  ——女孩等的就是这个。
  在育儿堂规定的午休时间内,除了在接待室当值的职工,其他育儿员都要随同看护,以保证精力过剩的孩子们能安稳入睡。换句话说,每天的这个时候,整间小院里都没有人随意走动,可以说是秘密搜查的最佳机会。
  这种细枝末节的事,不会产生文字记录,因此只有曾跟育儿堂有过联系的人才能知晓——围墙外,王久武还在徒劳地搜集信息;围墙内,贯水楠已经做好准备,伺机行动。
  眼见孩子们也开始往那栋矮楼走去,她假装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询问道:
  “诶,不是说还要捉迷藏吗,大家怎么都回宿舍了?”
  “午休时间到啦。”
  育儿堂里年纪最小的小姑娘特别喜欢她,边说边腾出一只手要挽她的胳膊。
  微侧过身,贯水楠自然地躲开了这个动作。
  其他孩子也七嘴八舌地给她解释起来,“每天中午都必须午休的,这是规定,咱们下午再玩。不好好睡觉,牟妈妈可是要生气的!”
  贯水楠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故意“哎呀”一声:
  “糟啦,我把皮球落在沙坑里了,放着不管的话,球皮会磨烂的!”
  她边说边朝沙坑的方向快走几步,装出一副急切的样子,“我这就去把球捡回来!你们快先走吧,别耽误午休惹牟妈妈不高兴,我马上回宿舍!”
  “快去快回呀!”最小的小姑娘喊道。
  贯水楠回头朝她挥了挥手。
  ——她并非在示意自己马上回来,这是一句就此道别。
  用假身份欺骗曾经的朋友们,女孩感到一丝歉疚;不过,坦白而言,比起同那个小姑娘的友谊,贯水楠对她一直抱在手里的水杯更感兴趣。
  ——那是一只粉色卡通塑料杯,材质十分廉价,印刷的图案也已模糊不清,不过能看出是一只踩着白云的蓝色独角兽,正振翅飞向延伸到图案边缘的一条彩虹。
  搜完牟爱珊的宿舍后,得想办法把这个杯子也拿到手。
  于是贯水楠不再浪费时间,加快脚步跑进职工宿舍楼。
  ……
  牟爱珊的宿舍在一楼,和刘蓉的紧挨在一起。
  两间宿舍都没有门牌标识,但左边这间宿舍门前堆了些不知都是从哪里收捡过来的瓶罐杂物,占掉了一整片公共空间。联想到刘蓉凡事都想捞小便宜的性格,贯水楠果断转去了右边那间宿舍。
  门上挂着一把小锁,除此之外另无其它防盗措施。
  学着看过的刑侦剧,女孩煞有介事地掏出一副手套戴好,然后取下别在刘海儿上的一字夹,捅进锁眼拨弄。
  ——早先偶然得知郑彬擅长撬锁之后,贯水楠便有意撒娇卖萌,央求他为自己表演一番;郑叔叔向来对小孩没辙,被缠得没法,就真露过几手。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远近闻名的小神童只是多看了几回,便将这门歪道手艺学了个大概;自此之后,连大厂出产的防盗门都再挡贯水楠不住,更遑论一把生锈小锁。
  仅用了两秒,挂锁“咔哒”一响,应声而开。
  只把门开了一条细缝,贯水楠依仗自己娇小的身材挤了进去。
  一股空气清新剂的香味扑面而来,贯水楠连忙掩住口鼻,避免被呛出喷嚏。
  环视一圈,宿舍里陈设简陋,乍一看无甚特殊,但她还是发现了一点违和之处:和宿舍相连的小阳台上,除了女人的衣物,还晒着几件小孩的衣服。
  帮孩子们洗衣服不奇怪,但不是有专门的水房吗,牟爱珊为什么还要收在自己这边晾着?
  一时想不通此中关节,贯水楠很快就不再纠结,时间宝贵,还是用在仔细翻找上为好。于是她从内兜里取出一个迷你卡片机拍了张照,然后便将视线投向了屋里唯二能用来收纳的书桌和衣橱。
  女孩先拉开了衣橱。
  几件素色的衬衣长裤之间,一条修身裙装鲜艳暴露,分外扎眼。
  如此巨大的风格反差让贯水楠微微有些诧异。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那个妇人为什么要买这样一身她绝对穿不出去的衣服?难道仅仅是为了自己欣赏?
  本打算将裙装取下收装,但短暂思考之后,贯水楠也只拍了张照。
  她要找的是更“有力”的东西。
  在衣橱中没有更多发现,贯水楠接着来到了铁床旁边的书桌之前。
  书桌共有三个抽屉,女孩伸手一拉,发现只有当中的那个上着锁,顿知有门,立刻故技重施,撬开了暗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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