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矛盾,一切违和的存在必定事出有因。
何其也从来没对何乐知隐瞒过他的出生,他是何其被欺骗之下的产物,她拍过婚纱照的男友说自己其实已经有了一个谈婚论嫁的未婚妻,两相选择之下最终回归了那个知性温婉的女孩儿。
小姨何故当时拎把铁锤去那男的家把他家砸个稀巴烂,车也砸了。
等到何其发现自己怀孕了,身边人都不让她留,何其却没犹豫过一次,坚定地生下他。
“他选择我做他的妈妈。”何其说。
所以何乐知从来不劝她好好谈恋爱,找个人定下来。何其后来说当初那场欺骗其实是好事,她过了一段不常规的,除了相夫教子、回归家庭以外的人生,看到的是不同的风景。到了现在依然是想和谁谈和谁谈,不想谈拉倒,不用跟谁相看两相厌。
何乐知听何其吐槽笑得不行,韩方驰的电话这时打过来。
“方驰。”何乐知声音里的笑意收不住,招呼了声。
“聊天呢?先等会儿再笑。”韩方驰问,“你快递有两个泡沫箱,生鲜吗?需要我拆开放冰箱不?”
“我不记得买的什么了。”何乐知自然地说,“那你拆开看看呗。”
韩方驰从玄关柜拿了剪子,蹲何乐知家门口拆快递,电话免提放一边,问:“跟阿姨玩得开心?”
“挺开心的。”何乐知问他,“你晚上吃什么?”
“单位吃完回来的。”韩方驰说,“盒饭。”
“饭搭子不在自己吃没意思了吧?”何乐知笑着说。
韩方驰“嗯”了声,说:“没意思。”
何其在洗手间涂精油按摩头皮,能听见何乐知跟韩方驰打电话。
“这什么?冰淇淋?圆筒的。”韩方驰拆开快递说。
何乐知想起来了,说:“应该是黄油,这个要冷冻。”
“知道了。”韩方驰又说,“另外一箱是个瓜。”
“那你吃了吧,吃不完冷藏。”何乐知说。
韩方驰看着旁边几个快递,问:“别的我给你放门口,你回来拆?”
“你都拆了呗。”何乐知不在意地说,“顺手了。”
这些都是何乐知年前买的了,年后才发货,买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韩方驰蹲那儿拆了半天快递,杂七杂八的。
何乐知说:“袜子你拿一盒,黑色是你的。”
“嗯。”韩方驰说。
快递都拆完,韩方驰把它们各就各位放好,带着拆完的包装和他该带走的东西关上门。
“进电梯了,挂了。”韩方驰说。
“好的。”何乐知说,“晚安。”
电话挂了,何其散着头发从洗手间出来,笑着说:“你俩过上日子了。”
何乐知说:“离得近呗。”
何其坐在床边,低头回手机消息,一边说:“方驰最近谈恋爱没。”
“没,”何乐知说,“总有人给他介绍,他不太想看。”
何其又说:“他以前的女朋友呢?”
“小圈吗?”何乐知回答,“小圈下个月回来,我看她朋友圈说的。”
“方驰跟她感情挺好是不?”何其问。
“好,小圈特别好。”何乐知笑笑说。
“那怎么分了。”何其回完消息,手机扔在一边,看着何乐知问。
何乐知摇摇头,“我没问过,方驰不喜欢被问私事。”
说完往下一躺,打了个哈欠,“说不定小圈回来他俩还能好呢,他们很合适。”
何乐知回来的时候韩方驰没在家,临时被派去出两天差,元宵节当天才飞回来。
假期还没过完,何乐知反正没什么事,开车去机场接他。
韩方驰落地后收到何乐知消息,说在停车场等他了。
“你怎么来了?”韩方驰上了车,意外地问他。
“我闲着也是闲着。”何乐知笑笑,“好久不见。”
“明天上班了吧?”韩方驰问。
“是的,明早我会准时把早餐送达。”何乐知点点头,又说,“请留出早饭时间。”
韩方驰笑笑,“吃什么?”
“汤圆儿。”何乐知说,“单位发的。”
“我单位也发了,放你冰箱了。”韩方驰说。
“说的就是你单位,我单位我还没去呢。”何乐知笑着推推眼镜,“一猜就是单位发的,总不可能买那么多。”
何乐知没在的这段时间韩方驰根本不吃早餐,晚饭也都是外卖或者单位吃。在何乐知没搬这边住以前韩方驰虽然不是每天都做饭,但也经常做。何乐知搬过来之后好像两个人一起吃惯了,突然又剩一个人就不想做也不想回家吃了,确实就是像在电话里说的,觉得没意思。
何乐知在外面玩的那些天韩方驰总有种假期还没过完的不正式感,就像别人都在放假只有他上班,实际上只有何乐知还在放假,其他打工人都上班了。
现在何乐知回来,韩方驰终于有种生活回归的感觉。
午饭吃完,韩方驰回办公室吃水果。乐扣盒里装着切好块的蜜瓜和凤梨,还有十几颗蓝莓。
牙体牙髓的王主任过来串门,见韩方驰端端正正地坐着吃水果,手机也不玩,“扑哧”一声就笑了。
“吃什么呢?坐姿这么端正。”王主任问。
韩方驰从抽屉里又找个叉子,拿纸擦擦递给他。
王主任也不客气,往桌边一坐,跟着一起吃。
“这么甜呢,”王主任爱吃凤梨,满意地说,“一点不涩。哪买的?”
“我家楼下水果店。”韩方驰说。
“蜜瓜也好甜。”王主任称赞道。
“瓜网上买的。”韩方驰说完又补了句,“应该是。”
何乐知喜欢吃水果,家里水果不能断,韩方驰时不时去楼下水果店充个卡,具体每天能吃到什么不一定,水果盲盒一样。
王主任吃了人半盒水果,还交代说:“明天上班给我带俩凤梨,多谢韩主任。”
韩方驰答应下来,一边漱口一边给何乐知发消息:同事让明天带俩菠萝。
乐知:你今天吃的吗?
韩方驰回:是的。
乐知:好的。
之前何乐知每天在家的时候感觉不明显,这次何乐知出门加上韩方驰出差,俩人前后半个月没见着,何乐知再回来韩方驰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踏实感。
早上还没醒,何乐知开门的声音响起,听见他在门口放东西那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保鲜袋的声音、外套布料的摩擦声、车钥匙和保鲜盒的磕碰声,都让韩方驰在醒来那几秒钟奇妙地感到很安稳。
何乐知上班又不着急,有时他来早了不急着走,会在外面磨磨蹭蹭地转来转去,或者在沙发上坐会儿。
韩方驰半睡半醒间要是听不到他声音,会睁眼叫他一声:“乐知。”
何乐知要是没走就会平静地答应:“在。”
韩方驰就会在那一瞬间被一种感觉卷起来,类似一种很舒服的安全感,在蒙眬中被接住了。
其实这种感觉韩方驰并不陌生。
如同高中时代每次进了教室下意识的一眼,看到何乐知已经坐在座位上了。
如同长大以后每次聚会,进了各种场合时看到何乐知在笑着朝他打招呼。
是一种“熟人”在的感觉,睡觉也好、沉默地坐着也好,都在一个人的视线之下,是被看着的。
韩方驰睁开眼睛,缓了几秒钟。
“乐知。”
房子里没传来回音,有一种空荡荡的安静。
韩方驰坐起来,冬天日出晚,光还没强到能从遮光帘外透进来,房间里有种昏暗的沉闷。
“方驰?”何乐知温和的声音突然从阳台的位置传过来,带着属于他的语调,带着一点点疑惑,“叫我了吗?”
韩方驰看向门口,出了个声。
他能听见何乐知慢悠悠的脚步声,走到门边停下来,停在一个看不到房间里面的位置。
“方驰,”何乐知声音里带着清晨的笑意,在门口说,“我刚才发现窗户上面有个小鸟窝,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去年你发现了吗?”
第30章
韩方驰从这时发现自己很喜欢何乐知语调扬起来叫他“方驰”。
他总是这样的,用一个称呼开头,带着等待回应的尾音。后面无论接什么都有种互动感,在讨论或商量,哪怕跟个简单的需求也不像命令。
如果韩方驰晚两秒应答,他就会下意识看过来,目光里是一种平和的寻找,直到两人视线碰上他再说话。
每当这样的时候,韩方驰就会看着他,到他把话说完。
“方驰?”何乐知抬起头,看着在泡茶的韩方驰。
韩方驰看向他。
“小罗他们下月10号有一次徒步,”何乐知说了个山名,在一个距他们城市坐高铁需要三个小时的地方,“他问我来着,我报名了。”
小罗是上次一起徒步的那两个领队朋友之一。
“去。小罗挺好的,你们可以一起玩。”韩方驰说。
“你去吗?”何乐知问他。
韩方驰看了眼手机上的日历,又看看自己的排班,说:“我去不了,10号我出诊。”
何乐知点点头,说:“好的。”
韩方驰除了第一次带何乐知跟他们认识上之后就再没一起去过了,他时间不自由,周末也不是每周都能休。何乐知单独跟他们去过一次,当天来回,后来时间没合上过。
现在天还没暖下来,山上还有雪,平时下了雪连室外跑步都不能常跑,何乐知有阵子没痛快地跑过了。
“你注意防滑。”韩方驰知道他有经验,还是说,“尽量跟他们一起,别跑太快。”
何乐知“嗯嗯”地点头,“知道了。”
小罗其实已经问过何乐知好几次了,周围徒步的多,越野跑的少,包括小罗自己也没尝试过跑山,他想让何乐知带他跑一次,只是冬天不合适。
他们有个徒步群,群还挺活跃的,何乐知潜水看他们张罗去这儿去那儿的,有点蠢蠢欲动。韩方驰不在群里,他根本不玩户外。
这次去徒步的一共就十几个人,临时建了个小群,都是朋友关系,食宿和车都是小罗一起帮订的,之后看花了多少再算钱给他。
订房之前小罗在群里搞了个接龙,让大家报数住单人间还是双人间,双人的话要把谁和谁一间也报给他。
何乐知在群里报了个单人间。
“这你要吗?”韩方驰手机递过来让他看。
何乐知拿过来看,是刷到的一个骨传导耳机。
“我不怎么用耳机,我喜欢风从耳边吹过去的感觉。”何乐知把手机还给他,又笑了两声,“不过你要是想给我买的话我也可以收下,我的坏了。”
韩方驰问:“什么颜色?”
“都行。”何乐知说,“谢谢好朋友。”
“不熟。”韩方驰毫无波澜地说。
何乐知探身从茶几上的水果盘里拿了颗橙子摆韩方驰面前,示意他吃吧。
最近领导出去谈个大项目,何乐知手里有个小活儿,他得在出门前赶出来。他一忙起来又开始加班到很晚回家,晚饭各吃各的,韩方驰买了水果放何乐知冰箱,再把他快递取了。
快递站的小哥都记得他了,看见他就直接报了何乐知的尾号,问他:“对吧?”
“对。”韩方驰笑笑,“谢谢。”
何乐知又一次加班到半夜,出来时发现外面下起了雪。
雪下得不小,落在身上能清晰地辨认雪花的形状。地面上积了薄薄的一小层,还没有把路面完全遮住,被风一吹就像被子掀开的一角,一点点扩大范围卷到另一边。
何乐知把拉链拉到顶,手揣兜迅速跑着上了车。
街面上安静得只有风和雪,唯余何乐知一辆车在黑夜里吃力地穿行,雪粒把车灯打得斑驳,冬天的确很冷。
冻了一天的车,即便已经开到家了也暖不起来。
在这样瑟缩的冬夜里,当何乐知一打开门,迎面的不是本该有的满室黑暗,而是玄关一盏夜灯散着暖色的柔光,拥着地暖的温度包裹上来。这一刻何乐知直观地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归家感。
韩方驰走之前留了灯,还在玄关柜上贴了张便签,何乐知换完鞋拿起来看,上面是他从高中起就极熟悉的字体,和本人一样的板正英俊。
——水果装好了,冰箱里。明天我早走,不用早餐。买了面包,冰箱里,明早复烤三分钟,可以晚起。
短短三行字,何乐知看了好半天。看完又把便签纸贴了回去,就着门口的小灯,拿出手机,对着它拍了张照片。
眼前的画面定格在屏幕里,如果要给这张照片命名,何乐知或许会叫它“幸运”。
冰箱里放着韩方驰洗好的葡萄和草莓,像何乐知平时那样装在保鲜盒里。
旁边放着何乐知非常喜欢吃的一家面包店的全麦奶酪牛角,何乐知偶尔前一天去买了就会拿它当早餐,但是不经常去。
韩方驰还在这家面包店里买了两瓶自制酸奶,也放在旁边。
何乐知洗了个热水澡,穿着睡衣把脸埋在被子里,干了一天活儿脑子早就昏昏沉沉,可躺在床上却半天都没能睡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他和韩方驰都各自谈了恋爱的那年。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何乐知甚至记不清韩方驰当时女朋友的长相了,只记得是个可爱的、很敢说话的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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