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和周沐尧关系这么近的韩方驰却一句不说,这让何乐知甚至隐隐地感激,至少在今天他只是何乐知,而不是周沐尧的前男友。
这会儿他却主动说起来。
韩方驰挑起眉:“我帮谁问?小黑?”
何乐知转开视线,开玩笑说:“那不知道,你是他哥,你们关系好。”
他虽然脸上仍然笑着,但明显已经跟刚才出门前的松弛不一样了。
韩方驰竟也不再解释,不知道是不是默认了。
电梯到了一楼,何乐知先一步迈出去,韩方驰错后一步。
“我还欠你顿饭。”何乐知说。
韩方驰倒没说不用,只说:“再约。”
“什么时候约?”何乐知问。
韩方驰不带情绪地说:“那不得看你。”
第10章
不大不小的雨连着下了一周多,路面稍低洼的地方都有积水,空气里一直带着潮气。
一个难得的晴天,韩方驰下了班回爸妈家,按指纹开了门,门一开,吵嚷的声浪仿佛带着温度迎面而来,罩了他满头满脸。
人都集中在后院和厨房一带,没人关注到韩方驰进来了。他自己拿拖鞋换了,将巨大一个蛋糕盒子放在墙边,无声地穿过客厅,敲了敲一个房间的门。
“谁啊。”里面女孩儿的声音不耐烦地传过来。
韩方驰没答,又敲敲。
“进进进!”一听就是再敲要发火的意思。
韩方驰推开门,反手一关。
房间里女孩儿正屈着腿坐在床上,手机横着拿,在打游戏。见进来的人是韩方驰,依然没个好脸。
“大忙人回来了啊,百忙之中抽的空?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韩方驰过去坐在椅子上,“韩知遥,你好好说话。”
韩知遥瞪了他一眼,不理他。
“知墨回来了吗?”韩方驰问。
“哪能啊,你们都是大忙人,日理万机呢。”韩知遥阴阳怪气地回答。
韩知遥就是家里正在上高一的魔王,在家庭聚会场合,只有她的房间是净土,没人敢进来惹她。
上次她和庞女士爆发大战,给韩方驰打电话让他回来,韩方驰说忙,没回来。韩知墨说要考试了每天复习,也没回来。
这之后她就记了仇,再没联系过韩方驰,韩方驰给她发消息也不回,发红包也不收。
“谈谈消气条件。”韩方驰说。
“免谈。”韩知遥冷漠地说,“没让你出去已经是我善良了。”
“一千。”韩方驰说。
韩知遥神色不动。
“两千。”韩方驰说。
韩知遥仍是连点眼神都不给。
韩方驰靠椅背上,转了过去,“不谈拉倒。”
一般到这时候韩知遥就该说行了,这次却理都不理,看起来是真生气了。
韩方驰没哄好也不哄了,俩人在唯一安静的空间里各自玩着手机。
这天是姥姥生日,各位姨姨舅舅都拖家带口地过来给姥姥庆生,这个房子里现在连大带小少说二十个人。
韩家的房子是个底跃洋房,地上两层地下一层,加一块儿足够容纳这些人,因此每次家庭聚会几乎都在他们家。
今天周沐尧妈妈也来了,两家虽然关系算起来挺远,但是这些年走动得多,每年姥姥庆生她都来。
二十几个人的家庭聚餐,大人一桌小孩儿一桌,韩方驰没一点自觉,三十一了端着碗挤小孩儿桌了。
“方驰你给我过来!”小舅比他大不到十岁,叫他过去。
韩方驰当听不见,给韩知遥眼神,让她给自己挪出个地方。
“有你这么大的小孩儿?”韩知遥一边说,一边往旁边让了让。
韩方驰挤着坐下。
坐小孩儿桌吃完就能撤,大人桌没完没了。何况韩方驰至今未婚,甚至连个女朋友也没有,往那儿一坐就是个活靶子。
“让他坐那儿吧,别喊他了。”庞女士善解人意地替他说话,“方驰上一天班了,让他好好吃饭。”
韩知遥撇撇嘴,嘲讽道:“她这点善良都给你了,还得是男宝。”
韩方驰不参与敏感话题,当没听见。
人到中年,饭桌上能聊的绕不开各家孩子。韩方驰作为同辈年龄最大的一个,主要是单身,这就为其他小孩儿吸收了将近一半的话题。
剩下的一半话题,周沐尧作为一个公开过性向的勇猛男孩,又替别人吸收了多半。
这么多年下来,韩方驰眼见曲姨从最初的唉声叹气到后来的心如止水,改变不了只能接受。
说到周沐尧,曲姨在另一桌遥遥地喊他。
“方驰?”
韩方驰回头:“怎么了姨?”
曲姨跟他打听:“尧尧和他那朋友是分开了吗?我看他好像失恋了,问了也不说。”
韩方驰说:“我不知道。”
“你还能不知道?你就瞒吧,问你什么你都不说。”曲姨明显不信。
韩方驰垂眼笑了下,“你问他。”
“他说没有。”曲姨肯定地判断,“肯定是出问题了。”
韩方驰没再吭声,转回来接着吃饭。
本来打算吃完饭就走,韩方驰已经站起来准备说一声要走了。然而话题在周沐尧身上兜了一圈,又绕回韩方驰身上。
一个姨夫叫住他,说要介绍侄女给他。
“上回一说我想起来,你俩不正好吗?比你小两岁,学历相当,还知根知底。”
韩方驰刚要张嘴,旁边的韩知遥崩溃地“啊!”的一声尖叫。
空间瞬间静下来,都看着她。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韩知遥把碗往桌上重重一磕,站起来尖叫道,“韩方驰你走不走!你挤死我了!”
韩方驰马上接住:“我这就走。”
庞女士警告地喊了声韩知遥。
“干什么!”韩知遥回了房间,边走还边喊,“韩方驰你赶紧离开我家!”
韩方驰已经去穿好了鞋,庞女士说:“你理她发疯。”
“别惹她。”韩方驰又跟姥姥说了遍生日快乐,转身开门走了。
出了门给韩知遥转账2000。
韩知遥收了转账,回复他:感谢助力少女的周边梦。
韩方驰说:算谈和了吧?
韩知遥:[ok/]
韩方驰刚回了自己家,周沐尧的电话就过来了。
“小黑?”韩方驰接了电话。
“哥我刚到,你走了?”周沐尧问。
“我都到家了。”韩方驰说。
“那我也走,我找你去,我以为你也在我才过来的。”周沐尧说。
“来吧。”
周沐尧过去露了个脸,说了两句好听的祝福话,没吃饭就走了。他脸皮厚,不在意谁说他什么,韩方驰家这边亲戚和周沐尧他家毕竟只是隔了一层的表亲,不好说他什么,顶多是他走了之后再聊一会儿,说可惜了,多好个孩子。这周沐尧就更不在意了。
周沐尧坐在韩方驰家的餐桌前,低头扒着一碗蛋炒饭。
韩方驰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穿着短袖短裤。
问周沐尧:“喝什么?”
“水就行。”周沐尧说。
韩方驰去给他拿了瓶矿泉水过来,放他面前。周沐尧吃饭不挑,韩方驰这儿没有别的菜了,随便给他炒碗饭他也能吃。
周沐尧瘦了很多,整个人都蔫了下去,就像缺了水的植物,无精打采。
吃完饭往沙发上一摊,仰脸看着天花板,眼神发直。
“哥我怎么办啊。”周沐尧说。
“别问我,不知道。”韩方驰扔给他一个苹果,周沐尧接住了,没吃,放自己肚子上。
“我现在一睁眼就想找他,我总觉得他不至于这么狠。”周沐尧吸吸鼻子,接着说,“他就是生气,但我不知道他怎么才能消气。”
韩方驰坐一边吃苹果,看着没有想搭话的意思,苹果听起来挺脆的。
“你说我当时脑子里想什么了?我真不明白,我根本没想过后果。”周沐尧低声说,“男的真贱。”
“别。”韩方驰咬苹果的动作一停,打断他,“你个人行为。”
“是,我贱。”周沐尧侧过头看着他,眼神里有明显的难过,“我上哪儿能买着后悔药啊?”
韩方驰又不说话了,一边吃苹果一边看手机。
“哥。”
韩方驰抬眼:“嗯?”
“你说,”周沐尧轻声问,“我还能有乐知了吗?”
韩方驰看了他一眼,还真思考了几秒,说:“应该不能了。”
何乐知是个什么人呢?
外表是软的,芯儿是硬的。
这八年周沐尧看见的都是何乐知的软,他温和包容,没有脾气,眼神里总带笑。
周沐尧被软乎乎地偏爱了八年,这一次他等于是亲手用刀把何乐知的软层刮了个稀烂,再没有了。
“哥你帮帮我。”周沐尧眼睛红了,声音很脆弱。
“我想要乐知。”他难过地说。
第11章
周沐尧当初追何乐知追了两年,这次他下定决心想用更多时间重新开始。
所有人都知道周沐尧失去何乐知以后相当痛苦,就像一个被惩罚、被抛弃的孩子。一多半人觉得何乐知心狠不留情,一少半人觉得周沐尧活该。
周沐尧生日那天,几个关系好的朋友陪他一起过,周沐尧的二十九岁愿望是希望何乐知原谅他。
那天他彻夜买醉,吐得神志不清,拿别人手机给何乐知打电话。何乐知不接,后来关机了。
周沐尧趴在洗手池边,整个人痛苦地蜷着,沙哑地喊“乐知”。
别人安慰他:“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周沐尧生日这天,何乐知自己吃完了一个六寸的蛋糕。吃了一肚子凉奶油,腻得难受,出去跑了两小时步。
想也知道周沐尧生日这天不会在家,何乐知跑完步开车去他原来的住处,把自己东西都收拾走了。
周沐尧之前没说谎,确实东西都帮他装好了,不是想联系他的手段。周沐尧还分门别类,衣服装一起,运动装备装一起,生活用品装一起。周沐尧不爱撒谎,总想让每件事都纯粹,一码归一码。虽然想联系何乐知,想让他回家,可也不想他生活不方便,也知道他不可能再回来住,所以把他东西都好好收起来。
何乐知以前就经常觉得他像个天真的小孩儿,脑子不转弯,有时候有点愣。但又觉得这样挺好的,简单直接。
可就是因为他是这么个脑回路简单的男生,何乐知更无法想象,自己在飞机上的时候,他和别人打游戏转520。这事没法细想,想想就觉得哪哪儿都疼,抽筋剥骨一样。
何乐知自己楼上楼下搬了几趟,把那几箱东西都装进车里带走了。
搬出最后一箱关上门的那一刻,何乐知心想,就这样吧,生日快乐。
何乐知房子还没找好,主要是嫌麻烦,中介约他去看房,他只看了一次,看了几个都不能住,公司附近房子都太老了,之后就懒得再去看。
现在东西都收拾出来了,总不能天天放车里拉着,不得不开始看房。
何乐知自嘲地觉得自己现在像只蜗牛,车就是他的壳,上面装着他全部的家当。
还欠韩方驰顿饭,这事何乐知一直记着,周末之前先给韩方驰打电话。
韩方驰接起来,问他:“什么指示?”
“明天吃饭去?”何乐知笑着问。
“行,”韩方驰答得很痛快,“地址发我。”
何乐知挑了个离韩方驰家不远的地方,韩方驰连车都没开,走着过去的。
他到的时候在门口碰上正在停车的何乐知,韩方驰站旁边等了会儿,何乐知下了车打完招呼才发现手机没拿。
他开车门去拿手机,韩方驰看见他副驾上的箱子,问他:“什么东西?”
何乐知弯腰进去拿,说:“我的壳。”
韩方驰顿了下问:“还没定下来住哪儿?”
“懒得找。”何乐知说。
韩方驰说:“你来我这儿住。”
何乐知听到这个荒唐的提议,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
单独吃饭对他俩来说还算正常,可这么正式地约着在餐厅吃饭,他们多少都有点不适应。以前何乐知和周沐尧还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仨也很少约着出来吃饭,临时起意去谁家蹭饭正常,太熟了,约在餐厅一本正经地吃饭基本用不着。
因此入座以后,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了一点点滑稽的错乱感。
何乐知用热水烫碗碟,之后探身递过去给韩方驰,又把他面前摆的拿了过来。
“阿姨都好?”韩方驰问。
“好,生活非常规律,每天上课和练瑜伽。”何乐知答。
“没出去玩?”
“最近上课呢,得过了这段能有空。”何乐知想到何其,笑了下说,“而且怕晒黑,夏天一般不出门。”
韩方驰也笑了,可能是想起了何其晒后马上要敷面膜颈膜的事。
刚开始的错乱感适应了之后,一块儿吃饭也没什么觉得为难的。
他们俩饭量都不小,吃到后来菜吃不完了,俩人把任务一分,各自解决一部分。
“我就说点多了。”韩方驰把牛肉盛碗里盖着吃,拿勺拌着,说。
“我也不知道这么多。”何乐知说。
“我告诉你了。”韩方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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