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什么代价都不会付出。
郁拂然又道:“假设,你将这件事情抛出去,将角斗场抛出去,这个难题,这个烫手山芋在他们猝不及防的时候就扔了出去,该为此感受到不安的,该为此考虑的,并不是你,将军。”
厄离菲斯不解道:“为什么?”
郁拂然无奈的笑了一下,真是,总是跟这样纯真的人接触,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其实非常的肮脏的。
可惜郁拂然还非说不可,因为这正好是所有人绝对都不会跟厄离菲斯说的。
郁拂然说:“因为他们不会希望自己的家族蒙灰。”
厄离菲斯皱了下眉:“家族?”
郁拂然说:“是啊,身为世家子,从小受到世家的供养,那么也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越是嫡系的存在,对家族的荣耀越是在意,越是难以抛弃掉家族的担子,将军,你就没有发现过吗?你的对手会做出你觉得离奇的事情。”
……
厄离菲斯在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明白了郁拂然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之前不懂,并不是真的傻子,只需要郁拂然一点拨,从前他不懂的,他现在大致都能懂了。
为什么每次考完试以后,他明明都已经觉得卡文迪许获得了很好的成绩了,卡文迪许看着他的眼神却是这么屈辱,为什么贵族从来都是拧成一股绳的。
因为如果不拧成一股绳,不,他们其实内斗的非常厉害,但是每次在面对贫民的时候,却又显得那么团结……
正是因为世家的尊荣不容小觑。
可是,为什么呢?只是为了区区世家的尊严,就比个虫的尊严更重要吗?
厄离菲斯没有问出这句话,他跟格兰登之间的关系还没到可以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郁拂然看出来了,郁拂然也没有回答。
像是厄离菲斯跟希拉尔他们这些虫估计这辈子都不会理解的,贵族世家迂腐的坚持,譬如卡文迪许家族要维护的那个无足轻重的断章取义,譬如郁拂然在说出要创造珠宝品牌的时候,他家族的人说的不要丢脸。
……虽然世家荣辱一体,才更有可能在崩塌的时候仍然留下火种。
这些郁拂然全部都没说,他只是平静地说:“放心吧,你觉得的场面是不会发生的,并且将军,身为希拉尔的长官,我希望你能更强硬一点,更看得清自己的能力一些。”
“这些年你往联邦输送了将近30%的士兵,虽然可能都没有位居高位,但是…”
郁拂然微笑了一下:“要有下位,高位才称得上是高位,不是吗?”
“宣传的事情可以交给我,如果您放心的话,我想弗雷特会做的很好的。”
厄离菲斯眼神复杂的看着郁拂然:“…好。”
厄离菲斯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他留下了一张属于厄离菲斯的权限卡,都属于军队内的,如果郁拂然想要做些什么话,这张权限卡,可以让他位比厄离菲斯。
郁拂然将卡拿起来,果然,还是跟聪明人玩要轻松的多。
不仅做的痛快,报酬也给的痛快,这一次给厄离菲斯的分析其实并不是郁拂然应该要做的事情。
身为一个盟友,他给厄离菲斯50%的支持就足够珍贵了,可是郁拂然给了厄离菲斯80%。
这样的支持厄离菲斯很显然也发现了,所以他同样给出了丰厚的报酬。
不过比起这个报酬,郁拂然还是更期待即将要发出来的报道——
那会是一个很好的礼物吗?
*
在厄离菲斯跟郁拂然见过面的又三天后。
光网上出现了一个报道,一经出现,就瞬间引爆了整个网络。
当时希拉尔刚好跟机甲设计组沟通好最新的设计,准备跟郁拂然一起出去吃饭。
因为在早晨的时候郁拂然突然间微笑的与他说,他的一个愿望达标了,他想要去庆祝。
可是不管希拉尔怎么问,郁拂然也不跟希拉尔说那个梦想是什么。
希拉尔一直都很困惑,但是他有一种奇妙的预感……
格兰登说的那件事情,跟他有关。
只是希拉尔一直都想不到到底是什么事情——
直到在光网上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具的时候,希拉尔下意识的眨了下眼睛。
恰逢此时,格兰登推门进来。
黑发碧眼的雄虫今日打扮的格外俊秀,精致的贵族服饰衬托得他好似从油画中走出来一般,错落的光影落在格兰登的身上,格兰登缓缓的朝着他走过来。
希拉尔坐在椅子上一直仰着头看他。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初见那天,他浑身枷锁的被困在床头,一身矜贵的格兰登朝着他走过来。
格兰登走到他的面前,弯腰摸了下他的头:“你怎么这么看我?眼神炽热的好像是要把我吃了。”
希拉尔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他低声说。
“才没有,我明明是在想……”
“这件事情,您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呢?”
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给希拉尔扔一个定时炸弹,炸弹炸开,却又是满堂的礼花。
……上一次的直播是。
这一次的,黑伯爵之死,也是。
只是一眼,希拉尔就认出了那只死去的虫,到底是谁。
第68章 求欢
郁拂然没有想到希拉尔会这么问他,他哑然笑了一下:“怎么这么问我?……其实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也没有用很久。”
他以为希拉尔的第一反应会是开心的,毕竟这个角斗场曾经在希拉尔的身上做出过这么多让他觉得厌恶的事情。
骗子,希拉尔如是想道。
可是格兰登落在他头上的手,却又是那么的温柔,温柔的希拉尔的心脏都是那么的酸涩。
在希拉尔短暂又漫长的虫生里面,他曾经遭遇过很多事情,却鲜少可以遇见好意。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忍受痛苦,却根本就不习惯去接受好意,在遇见了格兰登以后,他才有点懵懵懂懂的明白,原来一只虫对你给予好意,竟然是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的。
可是……
希拉尔仍然是不习惯,他仍然觉得接受好意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是那样的困难,在听见之前,下意识的就会去衡量得失。
所以在他猜测到格兰登为了他做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希拉尔的内心升腾起来的竟然不是感动,而是格兰登到底为了这件事情付出了多少呢——
若是平日,感受到格兰登不想要再说,希拉尔可能就随着格兰登轻轻的掀过去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就如同格兰登所想的那样,这个角斗场真的对希拉尔来说很痛苦,几乎可以说是造成了他一生的痛苦根源之一。
他有一段时间就算是做梦也很想要把黑伯爵杀死,甚至在前段时间还被格兰登看见这段不堪的过往。
如果说希拉尔不想要杀死黑伯爵,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那段时间都已经这么久了,每一次希拉尔尝试着跟救自己的虫说起想要找回去的时候,对方都会对希拉尔语重心长的说:“……希拉尔,那件事情目前还不是你可以干涉的事情,我想他也不希望你去找他。”
……于是希拉尔无数次的想要站起来,又无数次的坐了下来,他不害怕自己会遭受到什么报应,也不害怕自己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但是他害怕他的所作所为会危害到现在还留在黑伯爵手中的407.407现在还活着吗?407现在过得好吗?希拉尔根本救不敢去想,因为他的大脑如此真实的告诉他,绝对不会好的,怎么可能会好呢?他又不是没有在那个炼狱里面呆过。
可是,希拉尔不敢轻举妄动。
他就只好变强,就连救治他的约翰森都说,希拉尔简直就是他见过最拼的雌虫,在每一次的训练赛里面,希拉尔都是最拼命的一个,甚至有一次为了胜利,希拉尔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直接就用肉身抗住了机甲的箭矢。
箭矢直接刺穿了希拉尔的心脏,那一瞬间希拉尔都觉得他可能是要死了,最后还是被约翰森救了回来,约翰森那个时候没好气的对希拉尔说:“我真的是没有见过比你更不要命的雌虫了,希拉尔,你清醒一点吧,不要再拿你的命去赌了。”
希拉尔却只是面色苍白的说:“可是,如果我不去赌的话,我岂不是就连接触他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就是因为希拉尔的脆弱,就是因为希拉尔的软弱,所以他才需要407为了他去演那一出戏,就是因为希拉尔还不够强大——
如果他足够强大的话,是不是就有机会,重新找到407了呢?
在漫长的时间里面,希拉尔甚至都已经忘记了407的面容,而开始这个信念却每一次都可以将他从地狱里面带回来,告诉他他现在仍然不能死,他的身上仍然负担着407的一条命。
如果407活着,他要带着407离开,如果407已经死了,他也要带着407离开,他不能让407皎洁的灵魂被肮脏的角斗场吞没,就算是407已经死了,他也要带着407回到407最爱的宇宙。
可是,希拉尔走了很长很长的路,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星盗变成一只大名鼎鼎的星盗——
直到星盗组织又一次的覆灭,他也没有在漫长的星际里面寻找到407。
因此,希拉尔才把寻找到407的希望寄托在首都上,首都是联邦最繁华,消息也最灵通的地方,不管是什么消息,都可以在第一时间探听到。
这就是希拉尔考上第一联邦学院的初衷,他身为一个星盗,却要摒弃一切,一定要去当一个大一的新生的原因。
因此,哪怕是被雄虫戏弄,是被雌虫排挤,希拉尔半点都不在意,一半是因为希拉尔是真的觉得他们就是跳梁小丑,这样的跳梁小丑根本就不需要希拉尔去在意,还有另外一方面是——
他只是想要站的足够高,高到他找到407而已。
因此希拉尔努力的往上爬,努力的让自己的光芒被虫看见,努力的成为了最年轻的少校,四年的时间,除却在学校里面必须要保留的时间,他全部都用在了出任务上。
那个时候希拉尔觉得,只要他出的任务够多,只要他站的足够高,那么总有一天,他会在军队里面得到那么一点关于407的消息,那么总有一天,他可能跟407会在星际里面重逢。
可惜四年弹指一挥,希拉尔没有得到一丁点有关于407的消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的找寻,希拉尔早就已经麻木了。
直到那一次格兰登进入到他的梦境,希拉尔才想起来,他是真的很期待跟407见面。
他也派出去了人去寻找黑伯爵,可是他的人一无所获,这样扫兴的消息,希拉尔并没有跟格兰登说,这样不成功的事情只需要他自己一个虫心情不好就可以了,不需要连带着格兰登一起为了他而不开心。
那只是一个过去,格兰登在他的梦里,就已经带着他狠狠的复仇了,他们已经炸毁过一次那个大本营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就跟他做的事情一样,格兰登也做了这样的事情,在他失败的时候,格兰登竟然成功了。
这样的成功,正是因为希拉尔做过,所以希拉尔知道这到底是有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于希拉尔可以瞬间联想到许多虫在背后促成了这件事情。
光是最近的都可以扯出来弗雷特跟厄离菲斯两只虫, 厄离菲斯这个上司的脾气到底有多差, 做一件事情到底有多难说服,希拉尔也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到底是用了多少的心思呢?
成功的找到了那个地方,成功的拉这么虫入股,成功的做出了这样的一篇报道,最后才轻描淡写的将这件事情摆在他的面前。
希拉尔漂亮的金色瞳孔里面蕴藏着说不清的情绪。
他伸出手拽住了格兰登的手,喉头都带着哽咽道:“你骗我,格兰登。”
——空气都在那一瞬间停顿了一下。
郁拂然感觉他的呼吸都轻了一轻,郁拂然在希拉尔的面前半蹲了下来,就这样蹲在希拉尔的面前,扬起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去跟希拉尔对视。
看着希拉尔金色的瞳孔里面不断掉出来的眼泪,郁拂然伸出手拂去希拉尔的眼泪,轻声说:“真是,我原本是想要看你笑的,怎么惹你哭了呢?”
还在这个时候叫郁拂然格兰登。
真是,郁拂然从来都不知道一只虫的眼泪,竟然是这么坚硬的武器。
曾经刚刚跟希拉尔认识的时候,希拉尔总是一口一句话叫他冕下,当时郁拂然对希拉尔说,不要再生疏的叫我冕下了,叫我格兰登吧,就好像是我称呼你为希拉尔一样。
当时希拉尔改口了一下,后面就还是如常的喊格兰登为冕下了,郁拂然知道改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希拉尔竟然没有办法这么快的改口,那他就也没有必要一直都逼迫着希拉尔,只是郁拂然一直都在等,等希拉尔什么时候真正的改口叫他格兰登的那一天。
却没有想到,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却没有感受到一点愉悦,希拉尔的眼泪就好像是掉在了他的心里面,变成了一汪无尽的海水,将郁拂然彻底的淹没了。
让能言善辩的郁拂然,让在外虫的面前杀伐果决,运筹帷幄的郁拂然,变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要如何的哄希拉尔,只能有点笨拙的说。
“……真是,哭的我的心都有点痛了。”
“不要哭了好不好?我跟你说一个会让你开心一点的消息好不好?”
希拉尔没有说话,那双猎猎的金色瞳孔就这样死死的盯着郁拂然,只是眼中的眼泪仍然没有停下。
郁拂然没有办法了,希拉尔简直就好像是水做的一样。
郁拂然索性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轻轻一牵,就把希拉尔抱到了他的怀中,修长的手从希拉尔红色的长发上滑落下来,如丝绸一般的长发从他的指尖划过。
郁拂然就好像是哄小孩那般说。
“我派弗雷特去查了这二十年里面的记录,记录显示,在你离开了以后的第二个月,407也走了,没有虫知道他在哪里,但是里面的有一只斗虫说……”
“407是活着离开的。”
这句话几乎是点燃了希拉尔的某个开关,他身体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在郁拂然的怀中哽咽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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