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瑜抱着银杏站在进门的地毯上,怯生生的不敢动。
许斯年从并不熟悉的鞋柜里翻出一双拖鞋递给他,又赶紧把沙发上随着丢着的脏衣服拿去了阳台的洗衣机上。
许斯年见叶瑜只是站在进门的地毯上,也不进来。便开口道,“去洗个热水澡吧!哥给你涂药……”
叶瑜是被许斯年拉到浴室的,小猫银杏则被丢到了封闭式阳台里。
许斯年打开水管往浴缸里放水,浴室里安静的只有水声,许斯年打破沉寂,问道,“小猫叫什么?”
叶瑜低声道,“银杏。”
可这个名字像是住在两人心底的一道心魔,是他们永远都无法抹掉的记忆。
有人叫他小叶,也有人叫他小瑜。但许斯年最喜欢叫他小叶子,因为他就是无数个秋天他夹进书里,用作书签的银杏叶。是每天陪着他,春夏秋冬,十多载岁月的小叶子。
是每天都能看到的小叶子......
浴缸里的水已经放好了,许斯年看着一直没有动的叶瑜道,“衣服脱了进去吧!”
叶瑜低声问,“你可不可以出去?”
可不可以出去?
许斯年只感觉一把刀刃捅进了他的胸口,然而却又不见血,只是生疼生疼的。不是尖刀,是钝的,扎进肉里,叫他连呼吸都停顿了半刻。
从小到大,他帮他洗过多少次澡都记不清了。摔进泥坑里的时候,淋雨的时候,他总是张开手,“哥帮我洗澡。”
那时候的许斯年会故意埋怨一句,“都多大了,走路还不小心,还要哥帮你洗澡。”
“都多大了,自己洗澡!”
许斯年从回忆回到现实,把手里的沐浴球递给叶瑜,只是笑了笑,“现在长大了......”
长大了,不用哥帮忙洗澡了.......
许斯年转过身,“浴巾在架子上,牙刷柜子里有新的。”
说完这些,许斯年就退出了浴室。
现在已然是深秋,许斯年靠在冰冰凉凉的墙壁上站了一会儿,他只觉得从内到外每一处都凉的透透的。关在阳台上的那只猫“喵呜”,“喵呜”的叫着,许斯年觉得更加心烦意乱了。
他现在已经追究不起来叶瑜他爸把账目上钱全部卷走的事情,他只想知道叶瑜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丢下他!
他捡起叶瑜放在门口的书包,想要帮他拿进来。书包拉链没拉好,里面的东西便一股脑的滚了出来。
许斯年忙蹲下身去捡,此时的叶瑜裹着浴巾出来了。
而许斯年正好在他的书包里捡到一张名片,名片上的名字正是许斯年,而介绍确是写着四年前公司的名字。是他当时拿着名片和资料到处跑去拉投资和做推销时用过的。
叶瑜五年前就彻彻底底的人间蒸发般的消失了,怎么会有这个名片?
然而只有叶瑜自己知道,五年前他被他的妈妈带走以后,曾经偷偷来看过许斯年。见过许斯年撑着一把伞,挨家挨户的往银行和投资商那里跑去拉赞助。
他更见到了,许斯年前脚一出门。那些表面还带着笑的“大人”立马就换了一番嫌弃的嘴脸,他们觉得十八岁的许斯年太小了,根本不配和他们谈合作。一扬手就把许斯年拿去的资料和名片一起丢到了门外。
纷纷扬扬的白纸落在了泥泞的大雨里,只有叶瑜冲出来一张一张的把这些纸捡起来,他不顾漫天的大雨,也不顾脚下的泥泞。只顾着把哥哥的心血一张一张捡起来。
那些资料纸大多都脏污了,叶瑜看向纸张上装订的名片,不是许瑾年,而是许斯年。
他不知道哥哥为什么改了名字,但他把关于哥哥的一切都好好保存了起来。
他看着远处哥哥的背影,隔着倾盆的大雨,他好想冲上去抱抱他,他也好想许斯年能够抱抱他。
可是坐在三轮车里的妈妈问他,“你要去拖累哥哥吗?”
是啊,吃穿住行什么不要钱。许斯年都还是个孩子,如何养他一个孩子。何况妈妈得了胃癌,他还要照顾妈妈。
叶妈妈又问,“你爸爸把合伙公司那么多钱卷走了,他又会原谅你吗?”
叶瑜哭了,冷冷的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成了咸味,隔着雨帘,他最终是看着许斯年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而他只能跟着妈妈去一个偏僻的小县城里…….
那一次偷偷见许斯年到现在,时隔四年,叶瑜小心的问道,“哥,你为什么改了名字?”
许斯年拿着那张四年前的名片,自然心里有数,叶瑜曾经偷偷见过他。
许斯年只是淡淡的道,“斯年已逝。”那些单纯美好的童年与少年时期都已经逝去。
叶瑜顿了顿,他无数次想过哥哥改名字的原因。因为小时候哥哥曾告诉过他,他们的名字是握瑾怀瑜的意思。他以为是哥哥讨厌他,所以才改了名字……
小时候的哥哥叫许瑾年。
他还很小的时候的爸爸就娶了后妈,另生了一个宝宝。
弟弟总会很嫌弃的告诉他,“叶瑜,你是多余的余,是家里多余的。”
弟弟趾高气昂,“我叫阿宝,是爸爸妈妈的宝贝。你就是多余的!”
他叫叶宝林,因为后妈姓林,就取了这么个名字。
小叶瑜背着书包哭着跑出去,许瑾年是在花坛里找到他的。
“他们说我是多余的余.......”
许瑾年让他把铅笔和本子找出来,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写下握瑾怀瑜四个字。
又指了指道,“这是叶瑜的瑜。这是许瑾年的瑾。是形容人的品德高尚,是很美好的意思。”
从那天开始,叶瑜的自我介绍都是,“我叫叶瑜,握瑾怀瑜的瑜。”
是和许瑾年在一起的那个瑜......
第九章 还债的方式
许斯年把叶瑜的落在地上的书本都捡起来装进书包里,然后把书包放在沙发上。
又去找了一套干净的床单和自己的睡衣,便领着叶瑜到了房间。
这套房是三室两厅,许斯年住在主卧,次卧改成了书房,另外的客卧便是这间了。
许斯年埋头在铺床。
许斯年很小的时候就会铺床了,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小叶瑜在他床上睡午觉总尿床,长大了以后,又总会把饮料不小心洒在床上。为了这件事,他揍了叶瑜八百回,呵斥他不许在他的床上喝饮料。
那时候的叶瑜总觉得哥哥铺的床是最柔软,最暖和的。
现在的叶瑜却小心翼翼的站在原地,看着他铺床,抱着手里的睡衣也不肯换。
许斯年回过头,看着他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终于软了语气,“哥先给你上药,再穿衣服吧?”
许斯年握着叶瑜的手让他趴在床上,浴巾下的身体许斯年真的不敢看。每多看一眼,他就觉得自己禽兽不如。
腰背上的红痕遍布,臀上两道皮带的痕迹肿了起来,还有两腿之间不能言说的地方,他不敢多看。
拿起药膏仓皇的涂了涂,叶瑜身上疼,双腿一直都在抖。可许斯年心里比他更疼。
许斯年转移他的注意力,想让他缓解一点疼痛,“现在在哪上学?学的什么专业?”
叶瑜规规矩矩的回答,“B大,计算机系。”
许斯年点点头,“挺好的。”
许斯年涂好药,明明那么亲密的两个人却无话可说,许斯年站起身,把灯关上,“早点睡吧!”
说完后,许斯年关好门出去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叶瑜一早就把床铺好了,收拾的整整齐齐。见着许斯年还没起床,留了一张纸条,就背着书包准备带着猫离开。
许斯年正好出来,见着叶瑜连书包都背着准备走了,心里的火一下子重新被点起来了!
“你又准备不辞而别?”
另一句潜台词是,你又准备抛下我?
许斯年拎住他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你爸卷走了那么多钱!你以为不用父债子偿吗?”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找叶瑜还那笔钱,他很清楚,叶瑜他爸是他爸,叶瑜是叶瑜。他只是想用父债子偿的借口逼叶瑜留在他身边。
叶瑜慌了神,叶瑜的父亲已经足足消失了五年,叶瑜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卷走了多少钱,他只知道是很多很多钱,他现在根本还不起的钱......
叶瑜小心的问,“我爸......他当年拿走了多少钱。”
许斯年道,“六百多万!”
自从给母亲看胃癌,找亲朋好友借了不少钱,可是母亲还是过世了。叶瑜外边都还差着六十万的债。如今又来一个六百多万的债。叶瑜一下子就被彻底压垮了。
他的眼睛红红的。
许斯年一字一句的提出解决方案道,“我供你上学,你为我打工。做家务、收拾家里、考驾照,当我的司机,替我整理文件......”
这根本由不得叶瑜同意不同意,叶瑜他爸的确是欠了许斯年那么多的钱,并害的许斯年家破人亡......
叶瑜点了点头。
第十章 购物
许斯年告诉他家里的电器怎么用。告诉他吐司机的开关,还有微波炉的开关......
热好吐司,煎了两个鸡蛋,然后倒了一杯热牛奶。
许斯年知道叶瑜是讨厌喝牛奶的,便去打了一杯豆浆递给他。
热乎乎的豆浆在这样一个深秋的早上让整个人都温暖起来了。
许斯年看着叶瑜书包都很旧了,大概是用了好几年了,拉链也有些坏了。他起初还不知道叶瑜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并且叶瑜欠下了六十万的医药费。只以为叶瑜的母亲没有什么能力,没办法给他更好的物质生活。
叶瑜的母亲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农村妇女,在厂里打工的时候因为相貌出众,叶瑜的父亲开始追求她。可得到了又并不珍惜,两人在叶瑜五岁那年就离婚了。
两人吃过早餐,许斯年就把叶瑜带到商业街去了。
先是给他挑了一辆自行车,两千多块呢!对于平时骑着几百块钱自行车的叶瑜而言,太贵了!
叶瑜小声道,“哥,好贵!”
许斯年只是把卡递给销售员,然后对叶瑜道,“你差我多少钱?也不在乎多差这一点了。”
对于六百多万来说,再加个两千块好像也不是什么事。
工作人员正在组装自行车零件,两人在一边等。许斯年又把他带到一家服装店,挑了几套衣服。
许斯年搭配着,一条柔软面料的牛仔裤,一件暖和的白色羊毛衫,再配上一件小外套。青春又阳光。
售货员带着叶瑜去试衣间试衣服了,许斯年又挑了件连帽卫衣,加绒的卫裤,还有打底的白衬衫和针织马甲。
叶瑜换了衣服出来,他一向喜欢叶瑜这样干干净净的清爽模样,浅蓝色的牛仔裤衬的他的腿笔直又修长,白色的羊毛衫看起来很温暖,就像他的人一样。
叶瑜忽闪忽闪着大眼睛,许斯年把新挑好的衣服都拿给他试。
最后又挑了两双鞋子、一个棒球帽、还有一个新书包......
售货员夸奖道,“这是您的弟弟吧?可真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许斯年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锃亮的皮鞋的光影印在地板上,“那就都包起来吧!”
叶瑜看着销售员打包,这些衣服太多了呀!正要制止,许斯年却道,“你跟在我身边,总不能是邋里邋遢的样子。”
反正许斯年这个人就算是做了什么好事,嘴上说出来的话也很难听。
叶瑜知道有一点,许斯年说的对,反正他差许斯年也不是一点点钱,大不了这辈子都给许斯年打工还债呗!
等买完东西已经是下午了,今天是星期天,叶瑜晚上有晚自习。
许斯年让叶瑜骑自行车带他去学校。叶瑜骑着车,许斯年坐在后座,手里拎着三个纸袋子。车篓子里装着两个牛皮纸袋。
十分钟的路程,许斯年却想起了很多事。以前上学的时候都是他骑自行车带着叶瑜,叶瑜总不老实,他就怕叶瑜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
现在的叶瑜骑车骑的很稳
,不会再摔下来了......
第十一章 欺负
大学的校园里张扬着青春的气息。
小道上氤氲着桂花的香气,许斯年已经离开校园有几年了,他自小成绩优异,就是那种一直跳级的天才儿童。十六岁那年就已经上大学了,十七岁的时候就一边上学一边接手家里留下的烂摊子公司了。
大学里无忧无虑的生涯,很美好,却也很短暂。
或许美好的事物都是短暂的。
叶瑜此刻可没有许斯年这种雅兴,他屁股还肿着,许斯年自己下的手,像是心里没点数一样。非要他骑自行车带他到学校来,虽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但对于叶瑜而言都是煎熬。
许斯年在学校里的超市,给叶瑜买了一大袋子的零食和水果。
迎着落日的余晖他朝着叶瑜缓缓走来,他穿着一件意大利产的休闲西装,微微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儒雅又矜贵,风流又优雅。
黄色的银杏树与夕阳好像为他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阴,如果说梦中人有答案的话,大概是长这个样子。
一旁的女同学捂住嘴,互相推着让彼此去要许斯年的联系方式。
叶瑜心里想,许斯年当真是在人前人模人样,衣冠楚楚,此时的叶瑜还没有见识到许斯年人后的衣冠禽兽与斯文败类。
不远处一个篮球朝着叶瑜砸过来,对准的便是脑袋。许斯年松开手里的东西,一个跳跃抬手就用手挡住了篮球。
许斯年曾经是篮球队的,那时候给他送水的女孩子就有很多,但许斯年一瓶也不收。
一旁的女生尖叫出来,“好帅啊!”
因为许斯年是在是太年轻了,便有人问,“这是哪个系的帅哥?应该是在实习吧。”
其中有人反驳道,“反正咱们学校里没有这样的人物。你看看他身上的西装,可不是实习生几百块买来的那种廉价货。”
许斯年注意到那个向叶瑜砸球过来的男孩子,那个男孩挑衅的看过来,这明显是故意的!许斯年扬起手,就把篮球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稳稳的砸在了那个男孩子的肩膀上。只听他发出一声“哎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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