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师从烨按住。
“做什么?”他垂眼,看着乖乖被拢在手心的手腕,语气不耐道。
“微臣猜,皇上应当不喜欢甜食?”季冠灼倒也不介意,笑着道,“既然如此,微臣便将这桂花糕带走吧。”
“给朕的东西,就不要再想着拿回去。”师从烨语气冰冷,抬头道,“季爱卿还有其他事情?”
“微臣还想去南郊几日。”对上师从烨的目光,季冠灼微微一笑。
师从烨狠狠皱眉。
光看袁留群递上来的折子,便知道那南郊并非是什么好去处。
怎么季冠灼却像是着迷一般,都回到京中了,却还是要去?
说不定是他发现日后要留在京中,想借这最后的机会到南郊去与北狄人联系。
舌尖抵着上颚,平缓心中存在的万千心绪。
师从烨语气淡漠道:“既然如此,那朕便允了。”
他倒是要看看这小骗子去南郊,究竟是为着何事。
倘若真是与北狄人有染,又让他抓个现行的话。
他就要好好惩罚一下这个小骗子了。
是要直接将这个小骗子处死,还是将他关入暗牢之中折磨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呢?
师从烨垂下眉眼,舔了舔有些发痒的虎牙。
第37章 视察
几日后, 小熊的身世被调查干净,季冠灼便立刻赶往南郊去接小熊。
他回到南郊的房子时,小熊正等在这里。
见到他过来, 小熊眼睛立刻亮起,朝着他跑过去。
“季大人,你总算过来了。”他站在季冠灼身前,却难得地有些拘谨,“你是要接我回去的吗?”
自季冠灼走后, 他便没敢再去田里,整日都在这屋中守着。
“是呀。”季冠灼点头, 笑着摸摸他的头发, “不过, 若是去到宫里,恐怕不像如今这么自由,你愿意去吗?”
虽然老祖宗在他心里的确算个明君。
只是他也清楚,老祖宗发起脾气来, 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我愿意。”小熊抬头,黑色瞳孔亮得好像黑曜石,“只要能跟在季大人身边,我什么都愿意。”
季冠灼抱了抱他:“那等我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以后,我们一起回去。”
他在南郊停留一日, 下地去找周悦。
关于如何治理盐碱地的办法, 他已教给周悦, 剩下的,还有些事情要交代。
季冠灼到田中时, 周悦正在看附近的地块情况。
不知他刚才去了哪里,脸上还沾着一点泥。
抬头看到季冠灼时, 一双眼格外明亮:“季大人,你过来了?”
“嗯。”季冠灼大致看了一眼。
原本的地块附近又翻耕两块地,两边也开挖好了沟槽:“这是……”
“我前两日去看了看,地下暗河的水还够漫灌一些土地。”周悦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仔细想了想,凤阳村因为田地太少的缘故,百姓很多都需得去附近购置粮食。”
“倘若能先将几块地改良,种植一批东西,还能节省一些钱。”
“可以。”季冠灼略一思索,笑眯眯地点头,“周大人的想法非常好。”
他附身,在地里捏了一把泥土。
略微有些湿润的泥土带着些许土腥气,但日后,这里哪怕不会成为良田,也不会再像如今这般颗粒无收了。
季冠灼不无出神地想。
他实在走神太久,等再站起来,他脸上还沾了不少泥。
周悦瞧见了,忍不住眉眼弯弯地想要提醒,下一刻,他的神情骤然变得严肃:“皇……”
后半句话却未能说出口。
季冠灼骤然回神,猛地转身。
师从烨正站在离他二人不远的田边,身边还跟着李公公。
他穿着一件玄色外袍,头发被束起来,垂在脑后。
一时间瞧着像是哪里来的富家公子。
“我来只是为了瞧瞧此地究竟是否同季大人说的一样。”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季冠灼身上。
季冠灼一张脸脏兮兮的,不知道从哪里沾染着泥土,也不知道擦一擦。
偏偏一双眼睛在这般映衬下,显得格外干净。黑漆漆的好似星子,令人几乎挪不开眼。
好似有迷路的云雀在师从烨的心口重重地撞击了一下,而后慌张地逃窜。
唯有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感受着心脏处剧烈的回响。
“您怎么了?”眼前人微微探头,来看他脸上神情。
贴得近了,他几乎能看清楚被还挂着少许灰尘的睫毛。看起来,像只钻了炉膛的小花猫。
师从烨屏住呼吸。
那只惹得人心绪烦乱的云雀,好像又飞回来了。
“无事。”良久,他别过脸去,声音沙哑道,“季大人,带我去看看?”
季冠灼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点点头。
他同师从烨一起,往田地的另一边走去。
周悦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皇上面对季大人的时候,未免也太过和蔼可亲了。
季大人难道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吗?
田地里,原本被种下的作物又长了一些。
“当时无法确认不同作物在这改良后的地块中的生长情况,是以我便让人多拿了些不同的种子。”季冠灼接过李公公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沾着的泥土,“不过目前看来,大部分都长得还算不错。”
师从烨站在田垄上,查看田地里在风中摇曳的嫩苗。
南郊这块地足足拖了三年,他也来这里看过几次。
当时的大部分田地还一片荒芜,只残留着少许能生长在盐碱地上的植物。
但如今,哪怕只是这一小块地,都足以证明,这些土地会一改先前的样子。
“看不出来,季大人居然还能点石成金。”师从烨语气淡淡道。
季冠灼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您贤明。若非跟从明主,我也不能有此机会。”
“哦?季大人莫非先前跟过不明的主?”师从烨微微挑眉。
他挠了挠头:“只是读的书多,会些纸上谈兵的功夫。朝堂之中应当也有许多不认可我的吧?但即便如此,您还是支持我,难道不算明主吗?”
老祖宗今天的攻击性怎么忽然这么强?他应该没说错什么吧?
“原来如此。”师从烨似笑非笑地看季冠灼一眼,“我还以为季大人先前也曾跟从过哪个君王呢。”
“这个不可能。”季冠灼耸耸肩,“倘若说我父亲的话,还有几分可能性。毕竟山中只有我们一家三口,他又擅长种地,说是‘地王’也不为过。不过,我身为他身旁唯一可用之人,即便他再不贤明,那也无人可用啊。”
他的话说得轻巧,又幽默风趣。
一旁的李公公都被他逗得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不知为何,即便现在他站在师从烨身后,但他就是能感觉得到,今日的皇上是高兴的。
“季大人打算何时回去?”准备回马车上时,师从烨问了一句。
“这……”季冠灼沉吟片刻,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老祖宗希望他早点回去,还是多在这里留几天呢?
他抬头小心翼翼去看师从烨脸色,却发现老祖宗脸色似乎有点不大好看:“在这南郊,你就有那么多事情要去做吗?”
“如今宫中还有许多政事需要处理,先前你说的垦荒政策也要想办法推行。季大人……贪图享乐,可不是什么好事。”
短短的一番话,说得季冠灼有些心虚。
他原本还真打算先斩后奏在这里停几天的。
“既然如此,那我便早些回去。”季冠灼闻弦音而知雅意,知道师从烨想他早些回去,便道。
“早些?怎么个早法?”偏偏师从烨像是非要知道个结果一般。
季冠灼被问得苦笑,无奈道:“臣今日收拾好的话,便回去。您看如何?”
就看到师从烨赏了他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那还不快去?”
季冠灼无奈:“那麻烦您等等我。”
他回去的路上,揪了一把略微长了些许的头发,实在有些想不通。
老祖宗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多年苦熬易感期,一朝得到信息素抚慰,终于失常了?
半个时辰后,师从烨在马车外瞧见了拎着包袱的季冠灼,和跟在他身后的孩子。
那孩子瞧起来也不过十岁的年纪,面对他的时候有些怯生生的。
一跟他的视线对上,便躲在季冠灼身后。
“这便是你说的那个孩子?”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点不悦的气息。
“是。”方才去来的路上,季冠灼已经替小熊紧急想了一个名字,“他叫熊书染,先留在我身旁服侍。日后倘若愿意读书或是习武,我都会替他找师父。”
“小熊,快来见礼。”季冠灼摸了摸熊书染的头,让他走出去。
熊书染站在马车中央,乖乖低头跟师从烨见礼。
“草民拜见皇上。”他跪下,恭恭敬敬地磕头,心中着实有些忐忑不安。
先前季大人总同他说,皇上素来温柔可亲。
他怎么觉得好像不太一样?
“起来吧。”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令他有些害怕。
他站起身,刚要回到季冠灼身边。马车却忽然动了。
惯性令熊书染后退几步,跌跌撞撞地跌坐在季冠灼怀中。
“哎哟……”季冠灼扶着熊书染,只觉得腿骨都被他腿后的骨头磕得生疼,“小心点,磕着怎么办。”
“季大人,对不起。”眼前的孩子低下头,怯生生的样子。
季冠灼忍不住摸摸他的腿:“磕疼没?”
熊书染本来就不是外向的孩子。
原本表现得机智伶俐,也是在当时的条件下,不得已而为之的。
如今这幅模样,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自从知道他会被带入宫中后,便恢复到之前那种缩进壳里的模样。
季冠灼当然不会觉得这样不好。
“我没事。”熊书染小心翼翼地抬头,还想再说什么。
只是骤然对上师从烨的目光,他又有些害怕。
他怎么觉得这个皇上,好像有些凶凶的。
季冠灼又安抚熊书染几句,才让他坐到一旁去。
迎面对上的目光有些发冷,好似冰凌一样刮过。
他正襟危坐,抬头看向师从烨:“皇上,既然要提及垦荒的政策,那我们不如先谈谈吧?”
师从烨的目光冷冷地从季冠灼双腿上收回。
他就说,带个小孩子回宫就是麻烦。
还是早日替他寻个师父,送出宫去吧。
第38章 江南
“垦荒一事, 之前朝堂上也谈及过。”季冠灼思考片刻后道,“不过先前只谈及到实施时可能会遇到的问题,未尝提及过要注意些什么。对于垦荒制推行, 微臣认为最需得注意的一点,还是要保护林木,不应肆意开垦田地。”
“嗯?”师从烨抬眉,看向季冠灼,“为何这样说?”
“天下万物, 生则有时。山上树木,往往十年百年才得一木。砍伐何其容易?但若想树木再生, 恐怕极难。此为其一;沧月入夏多雨, 有树木根系, 可以阻挡水土流失。山上无树,草木无根,土随水流,山上只剩山石, 恐生祸患;倘若暴雨突至,无遮无挡,恐怕要造成极大的祸患。”
沧月后期,便发生过类似之事。
因为百姓人口增多,但田地过少, 是以不少百姓皆去山上垦荒。
原本的树木被砍伐, 只剩下裸露的山头。
后来遇到暴雨, 形成泥石流,导致百姓损失惨重。
唯有官府在立法之时, 将此事也纳入律法,才能让百姓生出警惕。
“朕知道了。”师从烨未再说什么, 只是陷入沉思之中。
回到宫中,季冠灼带着熊书染下了马车,赶往冷翠阁。
一路上,熊书染情不自禁地瞪大双眼,看向两旁的屋舍。
宫中宫殿极高,琉璃瓦顶被阳光一照,泛着浅淡的金光。
两边种植着奇花异草,都是先前他在凤阳村不曾见过的。
他小心拉了拉季冠灼衣角:“季大人,这便是你住的地方吗?好漂亮。”
熊书染看得目眩神迷,甚至都不知该将眼睛放在哪里。
“是皇上开恩,我才能住在这里的。”季冠灼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过你在后宫中,还是要小心谨慎。皇宫中不比凤阳村,规矩是极多的。我会找个大姐姐教你。”
熊书染低下头,声音小小地道:“所以,今日和我们一起乘车那位大人,其实便是皇上吗?”
“他有点凶……”
想到方才被师从烨瞪的那一眼,熊书染忍不住悄悄抱紧了季冠灼的腿。
“皇上不是在凶你。”季冠灼又摸摸他的头,声音温和,却又不容置疑道,“身居高位,又有无穷权柄。若是显得太过和蔼可亲,难免会有不少人心存侥幸。唯有像刺猬一些,才会让人不敢接近。”
“若非有他在,如今沧月不可能是这般模样。我们也皆会饿肚子。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小熊不能说那样的话哦。”
他是喜欢这个孩子,但他不能接受任何对师从烨的诋毁之词。
就是这么毒唯。
“我知道了。”熊书染点点头,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季冠灼,“季大人说皇上是大好人,那他就一定是大好人。我以后也要同季大人一样,为皇上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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