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沧月如今的医疗水平,真的剜去他的腺体,他恐怕也很难成活了。
“皇上身为乾元,确实无根治之法。不过只要微臣还活着一天,皇上的燎原之症,微臣都会替皇上缓解,还请皇上放心。”
季冠灼一派真诚,却也只换来师从烨不轻不淡的一声冷哼。
他倒是会想,如此这般,自己岂不是只能依靠他而活?
可不知为何,帝王策教给他的,他应该把这个手握他此生最大把柄之人杀死。
但他心底却浮现起了几分微不可察的欣喜。
半晌,他听到季冠灼的声音响起:“皇上,微臣还有许多政事处理,先行告退了。”
走出御书房时,陡然一阵冷风吹来,将季冠灼浑身上下吹得冷透。
颈后的汗水好似一瞬便凝结成冰。
季冠灼搓了搓手心,在寒风里打了个哆嗦,匆忙往冷翠阁中赶去。
政事上手之后,季冠灼倒是也做得有模有样,虽说仍有一些需要姜修和贾道远的提醒,但基本上已经步入正轨。
就是事情太多了,加之季冠灼刚刚上手,处理起来也不很熟练。
况且那日去见师从烨,不知是不是吹了寒风,这几日季冠灼一直在咳嗽。
加之熬夜看公文,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这几日临近年关,各地府衙中积压的事务极多,便是连朝中也不意外。
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早朝都显得来去匆匆,紧急之事简单讨论过后,便匆忙结束。
季冠灼亦是叫来太医看过两次,但都没能止住他的咳症。
最后还是孙国辅来给他开了几剂药:“季大人这般熬下去,身子受不住,风寒之症加重是必然的。更何况,这冷翠阁地势高,四处又无遮挡的地方,你不打算换换?”
“这不还得处理公文嘛,更何况,此地是皇上赐给我住的。总比住在宫外,要日日早起赶早朝好。”季冠灼略微一笑,咳得泛红的眼皮抬起,“等到年关过了,我便向皇上告假,好好休息几日。“
孙国辅无奈摇摇头道:“老宋若是知道你这般拼命,恐怕要心存愧疚。”
“那就别让旁人知道就是。”季冠灼唇边挑起,“左右也就两日,等这两日过去就好。”
“也罢。”孙国辅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冰梅片,放在季冠灼桌案上,“这是我新研制出来的,可以缓解咳腻。平日若是想咳,便可在舌下压一片,会好很多。”
季冠灼眼眉微抬,眼底浮现出一层笑意:“多谢孙大人。”
他用冰梅片勉强压着,花了两天时间,才将手头文书勉强处理完。
翌日一早,季冠灼醒过来时,却觉得身上异常沉重,四肢百骸都传来一股酸疼,几乎很难从床上爬得起来。
今日便是年前最后一次宫宴,他即便只是代理丞相,也是要参加的。
他昏昏沉沉地又睡了一会儿,只觉得被子好似个大火炉一般,捂着一股子热气。
就连呼吸都变得滚烫,粘稠而又湿重,拉扯着他的身躯。
他将被子踢开,冷风吹到体表,稍微好受了一些。
但身子仍旧是沉重的,酸痛的,只是简单地换个衣裳,就花了他一刻钟。
穿鞋之时,刚一俯下身,眼前却陡然一片昏黑。
季冠灼手忙脚乱地挣扎几下,但在病痛的影响下,却显得太过微不足道。
他整个人都朝着地上倒去。
糟了……
季冠灼昏昏沉沉地想。
早知道就不熬昨晚那个夜了……
第62章 搬家
眼看着头即将挨触到地面, 有人长臂一伸,将季冠灼从地上捞起来。
宽大的袍袖沾染着龙涎香的气息,还有雪的寒意。
季冠灼指尖轻轻地拽着柔软光滑的布料, 没忍住,轻轻在上面蹭了蹭。
冰凉的触感消解他身上微不可察的一点灼烫,但对他的高热,仍旧未能缓解半分。
师从烨微不可察地松一口气,把季冠灼塞回床上。
指尖碰触到他脸侧, 灼烫的触感让他眉头紧紧皱起,立刻喊来鸣蝉:“去, 把太医喊过来。”
鸣蝉知晓季冠灼昨夜睡得极晚, 来叫过两次, 季冠灼都说要再睡一会儿。
她不察是季冠灼发高烧,听闻师从烨说话,立刻转身往太医院跑。
师从烨回头,将目光落在季冠灼身上。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木樨香气和隐隐约约的汗味。
并不难闻, 甚至有些甜腻。
他眉头却紧紧锁着,寒风中吹得冰凉的大手盖在季冠灼滚烫的额上,让季冠灼能好受一点。
今日是宫宴,他提前一日便把折子全部批好,今日本可在御书房中歇着。
但不知怎的, 他心中总有一种异样之感, 驱使着他来到这冷翠阁中。
方才进来之前, 师从烨也是敲过门的。门内隐隐可以听到布料摩擦之声,但却无人回应。
若非他及时推开门闯进来, 怕是这会儿,季冠灼早已磕得头破血流了。
微妙的庆幸让他盯着季冠灼烧得绯红的脸, 原本冷淡的眉头亦是深深皱起。
太医院今日当值的是孙国辅,他踏入冷翠阁中,瞧见的便是师从烨坐在床边,一手盖在季冠灼额头上,眉头深皱的模样。
孙国辅急忙见礼,恭敬道:“皇上,请您移驾。”
师从烨起身抽手,却被季冠灼握着手指。
身在病中,季冠灼并没有太大力气,手中之物很快就被抽走。
他不满地“咕哝”一声,脸又贴着被子蹭了蹭。
孙国辅坐在床前,替季冠灼诊脉。
不多时,他的眉头便深深皱起,取出了放在医箱中的针袋。
他转头对一旁的鸣蝉道:“过来将季大人身上的衣服剥去,我需得替他施针。再这么烧下去,季大人的身体怕是要出问题。”
话音刚落,鸣蝉还未来得及过来,站在一旁的师从烨早已先她一步。
他对着鸣蝉挥了挥手,示意鸣蝉出门,这才将季冠灼身上的衣服全部都剥个干净,只剩下一条亵裤。
做完这一切,师从烨将季冠灼又塞回被褥之中。
孙国辅抬手,将被子往下压了压,开始替季冠灼施针。
房中一时间静默无比,只剩下季冠灼沉重的呼吸声。
最后一针落下,季冠灼脸色总算好些,伏在褥间沉沉睡去。
师从烨眉头也略微松散,转头压低声音问道:“季爱卿为何会病得如此重?”
孙国辅起身,拱手道:“季大人前几日便感染了风寒,加之冷翠阁虽好,可地势走高,寒风一吹,门窗难挡,并不适合养病。”
“季大人偏偏又急着处理政事,连续几日都未好好休息,才会病情加重,拖成今日之景。”
闻言,师从烨心底陡然浮现起几分愧疚的情绪,甚至连呼吸都屏住。
当日命季冠灼住在冷翠阁中,只是为着监视季冠灼方便。
毕竟这般身份不明,又几乎手捏他命脉之人,他信不过,也不可能信得过。
如今见着季冠灼因冷翠阁病情加重,师从烨眉眼间落满沉寂。
“还有一件事,微臣不知当说不当说。”半晌,孙国辅又道。
“讲。”师从烨张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嘶哑得不像话。
孙国辅似乎也有些为难,半晌才道:“季大人身子骨比普通男子要虚弱许多,似是天生带来的弱症。”
“这种弱症无法可解,只能小心养着。”
他话说得艰难,师从烨转头看了一眼倒在被褥之中,仍旧睡得昏昏沉沉的季冠灼。
这样的人,当真有可能是北狄派来的探子吗?
从前他势必会怀疑,是
半晌,孙国辅听到师从烨的声音响起:“朕知道了。”
当晚的宫宴之上,季冠灼并未现身。
即便因着针灸退烧了,但他风寒到底未能好,还需得在屋中歇着。
桌边搁置着鸣蝉特地给他熬得白粥,熊书染坐在床边,监督季冠灼乖乖喝药。
他们平日都习惯听从季冠灼的安排,是以若是季冠灼不醒,二人都各自忙各自的。
今日这一遭,可是把他们吓得不轻。
“季大人,我听孙太医说,你从娘胎就带了弱症。这么多年,便没找旁的医生瞧过吗?”瞧着季冠灼喝完药,鸣蝉忍不住问了一句。
师从烨临走之前,命他二人好好守着季冠灼,她也是才知道此事。
闻言,季冠灼一惊,残余的药汁呛进喉咙,呛得季冠灼咳嗽起来。
熊书染急忙上前,在他后背上慌乱地拍着:“鸣蝉姐姐,下次能不能换个时间讲!”
“我没事……”季冠灼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摆摆,生怕熊书染再给自己拍个好歹出来,“这病,先前爹娘也找大夫给我瞧过,都说是治不好。”
废话,当然治不好。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弱症,而是Omega分化后身体固定产生的变化。
绝大多数Omega的身体在经历过分化之后,都会变得相对羸弱一些。
这种变化并非只是为Alpha服务,更多的还是一种保护机制。
会使得他们发情期的症状趋于缓和一些,不至于太过激烈,免于过于剧烈的结合引发的一系列后遗症。
比如x裂什么的。
这在现代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高科技和长时间研究的结合,让现代有多种方式可以避免Omega过于羸弱导致的体虚易病。
但在这个时代,没有多种手段的保护,就只能真的把这种情况当做是天生体虚好好养着。
闻言,鸣蝉有些忧愁地叹气。
“冷翠阁冬日透风,终究不是好居所,也不知皇上愿不愿意让您换。”
宫宴之上,师从烨看着正在唱戏的戏子,一时间却是有些走神。
李公公随侍在旁,师从烨的轻微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急忙凑过去,小心问:“皇上,怎么了?是今日这戏,不得您趣吗?”
师从烨指节轻轻地在桌案上敲了敲,发出轻微的击木声。
半晌,他低声问道:“这宫里可有离御书房和太和殿都不太远的宫殿?”
李公公一时间想不明白师从烨问此作甚,但还是恭敬道:“自然是椒房宫了。”
那是前朝皇后的居所。为了方便皇后协理六宫,同时也方便皇上去寻皇后,自然是离御书房和太和殿近。
离乾清宫更近,中间只隔着一个交泰殿。
师从烨没再说什么,目光又落在正在唱戏的戏子身上。
“朕知道了。”
李公公满腹疑惑,却也不敢再问。
但很快,他便知道了师从烨的盘算。
宫宴结束后,大臣散场,各自离开宫中。
师从烨这才说道:“传朕旨意,命季爱卿搬到椒房殿中。再安排两个宫人给他。”
他这话说的淡淡,好似只是一桩小事。
李公公先是一怔,却又小心说道:“这……不太好吧?椒房殿乃是皇后居所,季大人再怎么唇红齿白,也是个男人。外男住在椒房殿中,日后若当真有了中宫皇后,那可如何是好?”
“你什么时候这般多话了?”
师从烨略微嫌弃的撩起眼皮,不紧不慢道:“冷翠阁先前不也是宫中女子所居之地?季爱卿不都住得?”
他用李公公递过来的湿布巾擦干净手,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说。
但李公公已经能明白师从烨的意思,不由得在心底摇头。
这要是叫前朝那些大臣们知道,恐怕又要有几日好吵。
季冠灼却是不知这些。
针灸使得他烧退下去一半,辅以喝药休息,翌日一早,身上便再无滚烫热意。
就是喉间还有些发痒,偶尔窗缝有风拂过,便会忍不住咳嗽一阵。
他随手捏了冰梅片塞入嘴里,正打算再让鸣蝉去熬一副药过来,李公公却先一步带着几个宫人来了。
“季大人,皇上说冷翠阁太过清冷,不适合养病,让您换个地方住。”说着,他一挥手中的拂尘,对着宫人们道,“去帮季大人收拾一下吧。”
鸣蝉倒是高兴,但孙国辅交代过这几日季冠灼不能见风,她忍不住对李公公道:“李总管,季大人昨日才发过一轮烧,今日方才好些,再吹风,怕是又要难受,不知李公公可有法子?”
“放心。”李公公得意道,“咱家自有办法。”
季冠灼房中之物不多,除却师从烨赏赐给他的东西以外,余下的只剩他在宫外时买的。
也就一个小包袱,两三册书。
除此之外,便只有那一箱抑制剂了。
待到房中的东西都被收拾好,一一搬走。
季冠灼这才起身,准备和李公公一起去往新的居所。
只是还未走到门前,李公公突然示意了一番。
几个捧着被衾的宫人走到季冠灼身前,忽的一下张开手中被衾。
四个人一人一边,将季冠灼严严实实地裹在其中。
被衾下长及地,宫人们举起之时,还不往交叠一块,生怕寒风刮着季冠灼半点。
季冠灼:……
倒也不必如此。
第63章 遇刺
一路行至新居, 季冠灼额上汗水都已冒出。
待到他踏入殿门,李公公便迅速把殿门关上。
宫人们这才收了神通,将被衾叠好, 收在手中。
椒房殿和冷翠阁自是不同,地龙使得殿内温度本就比外面高上一些,屋中又燃着炭盆,倒是感受不到一点冷意。
李公公昂首挺胸,志得意满道:“季大人, 如何?”
“李总管实在冰雪聪明。”季冠灼擦了擦额上汗水,转头打量着这间屋子。
此屋比之冷翠阁中屋子, 的确大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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