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迎门放置着一张宽大的坐椅, 形似软塌, 两侧放着坐椅。
左侧坐椅背后搁置着两盆花树,花树之后是博古架等物。
中间置着一张桌案,桌案旁还摆着低矮的书架。文书几乎都搁置在其上。空出的地方摆着笔墨纸砚等物。
右侧坐椅背后搁置着一块雕花落地屏风,屏风后应当便是住的地方。
粗粗扫过一眼, 季冠灼便觉得此宫殿略微有些眼熟。
不过后世宫殿布局多有调换,他也没多想,只是有些疲惫地抬抬手道:“多谢李公公费心。”
李公公还施一礼:“季大人好好休息,争取早日康复,才不枉费皇上一片心。”
椒房殿都腾出来给季冠灼住, 这跟把季冠灼封妃有什么区别?
他冷冷地把拂尘往旁边一甩, 带着宫人离开了。
季冠灼头顶缓缓地冒出一个问号。
还有两个宫人被李公公留在此处, 都是年纪尚小的宫仆。
新朝建立之后,师梦平认为“净身”一事太过残忍, 便就此废弃太监。
宫中就此只剩宫女和宫仆,除了李公公这个前朝留下的“异类”。
昨日之事, 也叫师从烨知道,季冠灼许是不好意思让鸣蝉伺候。
可他既然身子羸弱,自是需得人在跟前仔细照顾着。
两个宫仆分别叫做春福、秋宝,是去年才进宫的,先前一直在宫人苑养着。
如今被安排到季冠灼跟前伺候,也算是运气不错。
季冠灼猜得到师从烨的意思,因此也未推拒。身边留两个可用之人,有些事情,总是方便一些的。
因着咳症一直未好,年节期间,师从烨更是命季冠灼“禁了足”,整日只能在殿中待着。
不过他素来也不喜出门,现代放暑假之时,也时常能闷在屋中许久都不出去,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有些可惜,不能亲眼去瞧一瞧春节时扶京之中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象。
但有师从烨这么个Alpha在,他在沧月还能呆很长一段时间,总是会有机会的。
如此想着,倒也不觉得遗憾。
除夕当夜,师从烨特地来陪季冠灼用晚膳。
今夜御膳房费了不少心思,足足做了三十几道菜,将季冠灼房中桌几都摆得满满当当。
宫人们也遵从师从烨的命令,到交泰殿中去用他们的饭,如今整个椒房殿中只剩他二人。
师从烨不紧不慢地道:“这些日子住在宫中,可还习惯?”
临近年节前,春福、秋宝和鸣蝉在殿内殿外都挂了红灯笼。
红金的光芒映照在师从烨脸上,使得他的神情不似往日冷淡,反而有几分亲和之意。
季冠灼心情放松些许,眉眼也带着几分喜气。
“很好。”他低头,慢吞吞地嚼着碗里的饭。
穿越这件事对他来说不算好事,可能穿越到这个时代,于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
哪怕他如今身居陋室,衣着破烂,只要他能帮上师从烨,对他来说就已足够。
对研究历史的人来讲,能亲眼见证被自己在意许多年,只活在课本上的人物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便已是一桩幸事。
更何况,他如今还能见证早期沧月皇宫的人文风情,一砖一瓦。
又怎能说不好呢?
他小心地捧起一盅鸡汤,吹开表面漂浮着的油花,小心地喝了一口。
孙国辅虽然无法根治他的“羸弱之症”,却也找了调理的法子。
当然只是治标不治本,能叫他稍微不那么容易生病一些罢了。
从那日起,季冠灼的每一顿饭里都有各种汤,好在他也并不讨厌。
屋中燃着炭火,热度极高。即便门窗开了缝隙,也并不觉得冷。
浅淡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是春福特地问尚功局要来的香料,自己碾制的香。
据说也是孙国辅给的方子,气味清淡助眠。
真真是把他当娇花来养。
鸡汤入喉,暖意让季冠灼发出微不可察的一声喟叹。
他抬起头,正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提一提信息素之事。
却正巧与师从烨的目光相对。
季冠灼有些茫然地抬了抬眼。
他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下一刻,便见着师从烨微微勾唇,居然是露出一个笑来:“那便好。”
季冠灼:?
虽然他们老祖宗这一笑,的确是俊美无铸,便是现世都很难找到他老祖宗这般英武不凡的男子。
可他怎么觉得有点瘆得慌呢?
年节前后这几日,季冠灼一直闷在屋中,翻看宫人送来椒房殿中的书。
他瞧着书架太过空置,原本只是随口一提。
但没过几日,便有不少书籍送来。
其中有不少描写风土人情一类的书籍,也有各类志怪话本,几乎将书架填满。
季冠灼看得倒是很有兴致。
如今的书籍诸多,能留到后世的,也不到三成。
更遑论,许多书籍在后世的编撰中,有一部分也失去了原意。
季冠灼本就喜好看书,这几日更是闷在房中手不释卷。
若非有春福秋宝盯着,不叫他熬夜,恐怕季冠灼又会挑灯夜读。
期间魏喑和文鸢也托人送了东西入宫,是他二人逛庙会买的一些小玩意。
虽不起眼,却也花了不少心思。
不过这几日季冠灼咳症未止,的确也不太适合见客,怕一过寒风,又咳嗽起来,只能相约上元节。
好在,咳症在初九那日总算止住,孙国辅又来替季冠灼诊治一番,确认他身体已经好全。
季冠灼趁着机会同师从烨说了一声,上元节那日,便早早带着熊书染出了宫。
这几日他闷在房中不出,熊书染也跟着手不释卷,是该劳逸结合着点。
灯会是在晚上,这会儿时间还早,但城中到处都已挂满灯盏,就差晚上点亮。
季冠灼和熊书染在魏喑府上吃过晚膳,四个人才一道出府。
天色已晚,暮气沉沉。灯盏次第点亮,照亮脚下一方土地。
竹篾被编成各式形状的骨架,外面罩着涂着花样的纸皮,粗一看去,便能分辨出扎得是什么样式。
熊书染先前养在乡间,即便是上元节,村中也是静悄悄的,还未瞧见这般漂亮的灯笼。
但他自觉成熟稳重,因此倒是未尝发出惊呼。
一双眼睛却是被灯火映照得亮极,像是星子。
灯火同样映照在季冠灼眼底,像是一片灼灼燃烧的星火。
宫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乾清宫外的灯笼被人打掉,落在地上,顷刻间便烧起来。
宫人急忙扑火,被拾一几个人护着,手臂上被伤了一道。
他站在院中,阴沉的目光四面扫射着,寻找着可能潜藏之人的踪迹。
今夜北狄探子趁着夜色潜入宫中,妄图刺杀师从烨。
护着师从烨的暗卫不少,刺客未能近身,毒箭也被打掉,却仍旧划伤了他。
好在匕首上无毒,如今宫中侍卫正在抓捕刺客,但能潜入宫中,想必来的不止一人。
师从烨在拾一好说歹说之下,才回到殿中。
半晌,殿外传来一声:“回禀皇上,刺客已经尽数伏诛。”
只可惜,未能留下活口。
拾一跪在地上,神情亦是冷肃:“如今宫中潜入这些刺客,还不知扶京中有没有。季大人那边……”
先前他们观察季冠灼许久,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季冠灼不会是北狄探子。
真实身份尚未可知,拾一也不敢断言。
“不会是他。”师从烨淡淡说完,旋即又像是想到什么,浓眉不由皱起。
季冠灼在灯会上逛了一圈又一圈,劲头比熊书染还足。
那些灯笼制作得巧妙,他买了个滚灯,颇有兴致地朝着街巷那头踢着玩。
眼瞧着滚灯滚到尽头要撞到人,季冠灼下意识地往回一收,一抬头,却正巧对上师从烨看过来的目光。
“皇……公子?您怎会来这灯会?”他有些意外地瞪大眼。
这里在街市边缘,季冠灼身后是灯火憧憧,身前只有滚灯的莹莹火光,照亮他一张脸。
师从烨一张俊脸被灯火映亮,在铺天盖地的暖光之下,透着几分温柔的神色。
他的目光在季冠灼身后热闹纷嚷的人群扫过,淡淡说道:“接你回宫。”
啊?
他也没虚成这个样子,还得叫老祖宗亲自来接他吧?
这般想着,季冠灼捡起地上的滚灯,将它交付到一旁站着伺候的宫人手里。
他用力捉住马车边沿,踩着板凳上了马车。
师从烨紧随其后。
马车从地面碾过,一路朝着宫中行去。
“嘎吱嘎吱”的响动中,季冠灼微微抽了抽鼻尖,小声问道:“您是不是伤着了?”
空气中隐约浮动着一股酸甜的血腥气。
第64章 试探
闻言, 师从烨淡淡地看季冠灼一眼。
他受的伤并不重,如今被纱布裹起,味道会被分隔开。
残余的血气清浅到连他这个时常受伤之人都很难闻得分明。
更何况, 他的衣物都拿龙涎香熏过,怎么闻也只能闻到香料的味道。
季冠灼又是怎么分得清的?
信任和怀疑一瞬交叠,半晌,师从烨淡淡问道:“先前朕就发现,季大人似乎对许多事都格外敏感。难不成, 季大人也有什么非同一般的经历吗?”
他问得也算含蓄。
听明白之后,季冠灼却是愣了一下。
在经历分化之后, Alpha的身体素质会提升许多, 体力会变得更好, 力量速度也会大幅提升,就连伤口愈合的速度,也会变得更快。
至于Omega,在身体变得羸弱的同时, 他们会对气味更加敏感,视力和听力都会有所提升。若非如此,乌乡水患之时,他也没办法摸黑带人一路行至乌乡新县衙。
先前因着时间紧迫,他又着急打消自己的怀疑, 是以居然漏了这一点。
“皇上, 分化过后, 身体素质会有变化的。”他原原本本地将所有可能的变化说一通,而后又道, “您分化的时候,大概率是经历了一场高烧, 当时隐约能闻到你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分化过后,您就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按照李公公的说法来看,当初师从烨分化的时候,大概率是在战场。
师从烨仔细回想,片刻后摇头。
他的分化来得实在有些兵荒马乱,正是与北狄的最后一战。
战场之上风起云涌,自然没时间思及这些。
后来在宫中又苦于燎原之症困扰,更是没心思去想。
不过,也确实偶尔,他会发现自己身上有些地方与先前不同。
“太医告诉我,那是因为我成长了。”师从烨思忖着道。
季冠灼瞧着师从烨这幅模样,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
他的声音放缓,低声道:“成长若是能达成这般效果,那就不该叫成长,而该叫成仙。”
不过这个时代没有分化一说,太医这般解释,倒也不算错。
车里陷入一片宁静。
暖炉里燃着炭,马车内温度正好。
但季冠灼今日出来裹得极厚,渐渐地便有汗水渗出。
他仍旧控制不好信息素,汗水里也带上一些,蒸腾过后,将整个马车内都熏染上木樨的甜香,几乎要盖过马车里原本的气味。
笼罩在这温暖的甜味里,师从烨的心脏好似也随着马车的轻微震动,而跳动着。
季冠灼将窗帘掀开,马车外偶尔有花灯一闪而过。
依照沧月的习俗而言,这些花灯会一直燃到明天早上。
隐约的灯火落入马车内,伴随着的,是喧闹的人群和喜气洋洋的欢庆之声。
师从烨眉头却是皱起。
他恍然间觉得很渴,像是在沙漠中行走许久的人一般。
季冠灼因为扭身看车外而凹陷的腰线,像是落满甘霖的湖,让他隐约升起隐秘的欲望。
心脏的跳动逐渐便快,让他坐得越发挺括,极力克制被那清澈见底的湖水吸引。
半晌,他听到季冠灼低声道:“皇上,你有没有做过梦?”
“嗯?”师从烨迅速抽离视线,问道。
“微臣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的是未来之景。”季冠灼的目光落在马车外。
途径城中河流,灯火已经离此地很远。他视线往下,能够看见河水汩汩流动。
“微臣梦见沧月逐渐发展壮大,成了周边各国不可及之物。便是连北狄,也只能俯首称臣,奉上所有,祈求沧月垂怜。”
马车即将进入宫门,季冠灼声音略微有些恍惚地道:“皇上,您不问问,微臣有没有梦到您吗?”
师从烨的声音在马车这一小方田地间回荡,显得有些沙哑:“那,有吗?”
“有。”季冠灼忽然回头看向师从烨,一双眸子在昏暗的灯光里,也显得亮晶晶的,“您会是很好的皇帝,您会长命百岁。”
有他在,一定会想办法帮师从烨摆脱早亡的结局。
他的老祖宗那么好,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师从烨置于软垫上的手陡然收紧,鼻息变得急促许多。
马车在椒房殿外停下,李公公的声音自外传来:“皇上,季大人,宫中已到,可以下车了。”
将马车里呼吸声都盖过。
半晌,师从烨才道:“季爱卿,下车吧。”
季冠灼下车后,从一旁的侍卫手里接过自己的滚灯,欢欢喜喜踢进门去。
春福和秋宝替季冠灼备了热水,他脱去衣衫,爬进木桶里,喉间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先前只有鸣蝉在跟前伺候,他也不太好意思一直让鸣蝉给他烧水洗澡。
好在有春福秋宝在,总算是能方便一些。
洗去一身汗水与尘埃,信息素的味道也消失不见。
季冠灼擦干净身子,便立刻扑到床上,准备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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