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说来,居然是北狄人在背后搞的鬼,他又如何能不恨?
像他老祖宗这般英明神武,骁勇善战,又聪慧过人之人,本该名留青史才对。
季冠灼越想越愤愤不平,猛地一拍床,手上的伤口差点都再次崩裂。
他捂住手臂,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嘴里骂得越发难听。
季冠灼声音清越,如同竹露滴水。
即便骂人,吐字也格外清楚,像是只气急败坏只能嗷嗷叫的小狗。
师从烨的神色陡然柔软下来,齿尖有些发痒。
他克制住眼底汹涌的情绪,按住季冠灼仍旧随着骂骂咧咧而不断比划的手腕。
季冠灼微微一怔,抬眼看向师从烨。
因为要按着他的手腕,师从烨的身子微微前倾,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下拉进许多。
近得他似乎能够感知到师从烨的鼻息。
指尖微微颤抖一些,骂了一半的话也哽在喉间,再也说不出来。
“但此事季爱卿虽然做得极好,日后却还是要当心一些。”师从烨声音有些哑,压着季冠灼手腕的大掌热度惊人,几乎要隔着薄薄的衣物,将季冠灼烫伤一般。
“你本就身体虚弱,鸣蝉费那么多心思替你补身子,莫要辜负他们。”
浅薄的呼吸微微拂过面门,季冠灼只觉得耳根好似都被吹得一阵麻痒。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缩了缩,这才道:“微臣知道了。”
这种大学生被辅导员耳提面命地教育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师从烨松开手,轻轻地将季冠灼按得躺下。
被角被他掖入季冠灼脖颈下,还小心翼翼地避开受伤的手臂。
整个人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青梅气味的信息素裹挟上来,让他好受许多。
师从烨的声音温柔得像是温泉中的水,微暖地流淌着:“睡吧,朕在这里看着你。”
意识逐渐远离,季冠灼却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轻轻拉住师从烨的衣袖。
“皇上,微臣能不能祈求你一件事?”
脑袋略微有些混沌,他却仍旧有些不好意思。
白皙的面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粉,像是不小心擦上的桃汁。
“嗯?”师从烨难得这么有耐心。
“微臣的药,其实已经不多了。”季冠灼计算着剩余的抑制剂的数量,“这药原料价格昂贵,数量也极为稀少,如今已无法再制。等到药用完之后,再遇着汛期,微臣便再无法缓解。”
“您身为乾元,唯有……与臣行周公之礼,才能缓解微臣的汛期之症,微臣到时候,能求您帮我吗?”
这话,他其实觉得有些冒昧。
一个Omega问一个Alpha能不能帮忙解决发情期的困顿,这跟当面约觉有什么区别!
可他也的确很需要。
发情期的症状比易感期的症状会难受太多,更何况,也不仅仅只是难受那么简单。
不断的渴求与落空,会造成Omega信息素紊乱,最终会导致Omega信息素爆发。
Omega会死在这样的困境之中,绝无第二种可能。
之前他只想帮师从烨洗清背负的那些恶名,但如今瞧着师从烨对他的身体如此关切。
或许为了保住他的小命,师从烨或许真的会答应?
他如此想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师从烨,恍惚中还带着几分迫切。
师从烨的呼吸却是陡然变得粗重起来。
第一次临时标记之前,季冠灼就同他说过乾元和坤泽的区别。
那些东西,初听只觉得荒唐至极。
可仔细想来,也的确如此。
这两个身份似乎注定要与床笫之事挂钩,他临时标记季冠灼之时,也会克制不住地升起欲望。
他轻轻握住季冠灼手腕,将季冠灼的手塞回被褥中,粗糙宛如砂纸一般的声音道:“今日你先好好休息,此事日后再说。”
如今并非季冠灼的汛期又或者是他的燎原之症发作之时。
他虽不至于将床笫之事视为洪水猛兽,倒也不至于随随便便拿出来说。
闻言,季冠灼眉眼间到底还是染上几分失望。
他半张脸埋在被褥之中,小声道:“微臣知道了。”
到底是他有些逾矩,仔细想来,也不该责怪师从烨。
师从烨身为皇帝,总要留下血脉继承大统。
而他在分化之后,也曾到医院中做过系统的检查。
虽然分化为Omega,但他的生殖腔发育得并不完善。
虽然的确有这套器官,但即便永久标记,他也不可能真的像一般的Omega那样怀孕生子。
是以有些事情,根本无需跟师从烨科普,更何况他也做不到。
师从烨并未觉察到季冠灼的情绪,此刻的他,脑子正在极力回想先前季冠灼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当时听说乾元和坤泽的区别,他实在太过震惊,是以那些话虽说他也听过一遍,如今想要回想细节,却也想不起来。
他坐在床边,看着眼睛微拢的季冠灼,微微叹一口气。
要不然,下次还让季冠灼再教教他?
第77章 使臣
翌日, 柒九才带着一身血腥气到御书房汇报审问结果。
这次被季冠灼发现的北狄探子算是几个北狄探子之首,手中掌握的信息,自然比先前捉到的那些, 还是要多些的。
但既然能坐上如今的位置,自然也经受过极其狠毒的历练。
柒九用尽百般手段,才叫他吐了些消息出来。
“这些人的确一直在派遣北狄探子深入沧月之中,散播关于您的谣言。”柒九跪在地上,恭敬道, “他们是想离间百姓同您的关系,以此方便另外一批北狄探子在沧月中四处行事, 加深百姓同官府之间的裂隙。”
师从烨好变革, 坐皇帝六年, 便已颁布不少新的政策。
北狄探子离间之法的确有些效果,百姓对师从烨心生厌恶,自然对他颁布的政策也厌恶之至。
即便迫于无奈顺从,但终究会给推行新政造成阻力。
先前乌乡抵抗均田制便是因着如此, 如今医学舍中学医不多,亦是因着如此。
师从烨眉头皱起。
他刚要说话,门外传来通传之声。
先前被师从烨派去赤柳镇调查的暗卫贰一自外面走入御书房中,在师从烨面前跪下。
“主子,幸不辱命。属下在赤柳镇中扮做乞儿潜伏整整一年, 还真叫属下调查出不少东西。”他双手恭敬奉上一本册子, 正是这段时间以来, 他调查出的名单,“赤柳镇中百姓诸多, 但有相当一部分,似是当年北狄侵入沧月之时, 混杂在赤柳镇中的血脉。”
这些人在沧月呆了太久,身上属于北狄人的许多细节都已模糊。
闻不见独属北狄人的气味,也很难从五官之中瞧出他们同北狄人之间的关系。
“但他们一些细微习惯,还是与沧月百姓有所区别。属下将必然是沧月百姓之人记下,其他的那些,或许都混杂有北狄血脉。”
师从烨接过册子,脸上神情有些冷。
赤柳镇离北狄并不算近,但其所处位置特殊。
即便混杂有北狄人,一时之间也很难发现,竟叫北狄人混在沧月如此多年。
他目光自名册之上扫过,心底不由一惊。
能确认的沧月百姓实在不多,倘若来日当真与北狄发生战争,赤柳镇将会是第一个沦陷之地。
更重要的是,以此为中心,再去攻击周边几个城市,比从外部攻破,要容易很多。
“贰一。”师从烨语气极寒,思忖片刻后道,“你去玄字营,挑选些善于伪装之人,让他们慢慢潜入赤柳镇中进行替换。”
“待到赤柳镇中百姓几乎被替换而出,再做行动。”
玄字营身为暗卫后补,其中大部分人,也都是以暗卫标准挑选。
虽有些不及暗卫,但做这种事,却也足够。
“是。”贰一领命而出。
师从烨一只手支在桌上,脸上神色格外冷。
赤柳镇是被发现之地,可倘若还是有其他未被发现之处呢?
等赤柳镇百姓尽数被救出之后,他定要带人将北狄人全部杀去淄河以北,叫他们再也无法进犯沧月。
季冠灼这段时间,日子倒是过得还算不错。
只是鸣蝉整日熬些味道奇怪的补气血的汤药,追在他身后逼着他喝。
那些汤药味道实在奇怪,喝得季冠灼苦不堪言。
不过好似当真有些效果,这些日子,他气血好上不少,脸色也不似先前那般苍白。
就是见到师从烨时,还会有些尴尬,有种约觉被拒的感觉。
让他即便已经看完先前在御书房接的那些书,却还是不好意思去找师从烨更换。
只能暂且看一看宫仆人搬回来的那些书。
临近中秋前后,各地秋收正忙,宫中也正准备宫宴。
先前被季冠灼安排到六局中的女子,如今也已上手,同宫人们一起布置宫中。
一时间可谓是热闹非凡。
就连春福和秋宝也被借走,负责香料等的布置。
这日早朝时,诸位朝臣正打嘴上官司,却见一侍卫行色匆匆走进殿中。
“禀告皇上,乌鲁图派出使臣前来,如今暂且安排至驿馆,但……”
他有些犹豫,想抬头看师从烨脸色,却又不敢:“不知皇上是否需要召见?”
“命人将他们接去交泰殿中等着。”今日朝政谈及的亦是要事,季冠灼听说今年各地收成还算不错,有用糯米浆加石灰加固城防的想法。
但被不少大臣驳斥。
如今正商议半截,自是不能随意中断。
“是。”侍卫立刻转身,走出殿外,告知权礼部侍郎彭斌此事。
彭斌眉头都深深皱起,道:“你未尝跟皇上通报,大鸿胪今日休沐,无法与乌鲁图之人交流一事吗?”
他虽也跟着大鸿胪学过几日乌鲁图之言,但多数时候,还是靠比划。
总不能乌鲁图之人见到师从烨,还靠比划吧?
“这……”侍卫脸上神情有些为难,“方才朝臣皆在论事,我也不能耽搁太久。皇上如今已金口玉言,说了要在交泰殿中接见使臣。我现在去再通报一回?”
彭斌气得指着侍卫的鼻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嘴里迅速冒出几个燎泡,舌尖轻微一碰,都痛得他心中发慌。
“罢了,你如今再去说,又有何用?左右简单的乌鲁图语我还会上一些,就这样吧。”
说完,他才转身往驿馆行去。
早朝结束之后,师从烨便去往交泰殿。
季冠灼犹豫半晌,还是跟在师从烨身后。
乌鲁图自沧月刚刚建立之时,便和沧月关系不错。
后来世事变迁,两个国家也一直都有往来。
乌鲁图之地所言,也是季冠灼他们高考辅修的语种之一,只是极少有人选。
但季冠灼身为“沧月迷”,自是选择乌鲁图语作为自己的辅修语种。
更何况,乌鲁图留下的一些资料传记,也可作为他研究沧月或者是师从烨的佐证,他自然要看一手的。
他有些好奇,想听听看如今的乌鲁图之语,跟他先前所学的有何不同。
进入交泰殿中,彭斌已经带着乌鲁图的使臣等着了。
为首的是一个个子不算太高的小少年,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扎成一个一个的小辫子,又被束成高马尾。
他的脸晒得有些黑,却是极其健康的肤色。一双大眼睛好似葡萄,是一眼便看得到底的清澈。
瞧见季冠灼和师从烨他们进来,也半点不怯生,只是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站在一旁高高壮壮黑黑的使臣顿时慌张至极,嘴里飚出一长串的乌鲁图语,好像在念经。
他拉着小少年跪在地上,又说了一长串乌鲁图语。
其他使臣跟在他们身后,乌泱泱地跪了一片。
如今临近中秋,天气已经有些凉了。
但彭斌一身官服还是迅速被冷汗打湿。
简单几句乌鲁图语他还会说,但这么长一串乌鲁图语,他连听都听不清。
更遑论搞懂这使臣究竟在说什么了。
师从烨半天也等不到彭斌张口,皱眉道:“陶爱卿呢?怎么今日不见他?”
彭斌擦擦汗,一时间只觉得他命休矣,慌忙跪在地上,几乎有些绝望地道:“这几日陶大人休沐,微臣方才已经命人去找他了,只是……”
陶自厚休沐日别的不爱,就爱四处乱跑。
他自言是游山玩水,可苦了彭斌。如今乌鲁图使臣已至交泰殿中,却连个听懂他们意思的人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师从烨面色亦是有些发沉。
他刚要张口,却听得身旁的季冠灼口中吐出一串流利的语言,正是乌鲁图语。
“皇上,这位使臣说,小少年是乌鲁图的小皇子,平日娇生惯养,不太懂得规矩,还请您恕罪。”
彭斌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季冠灼。
不是,季大人怎么什么都懂?可救了他一条命。
若他带着师从烨当众在乌鲁图使臣面前出丑,他的脑袋说不定都保不住。
季冠灼倒是有些小小的得意。
这使臣所说乌鲁图语的确跟他先前所学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但也就是一点点而已。
基本的沟通交流还是没问题的,足以撑过这几天了。
“无事,诸位免礼吧。”师从烨惊讶一瞬,便又很快恢复先前八风不动的神情,“小皇子性子活泼,平日也是极难一见。只是不知你们到访沧月,是为着何事?”
他话音刚落,季冠灼便原模原样地将他说得话一字不漏地翻译过去。
那个使臣拉着小皇子站起来,道:“如今小皇子已之适婚年纪,但他却瞧不上乌鲁图的那些人。听闻沧月宫中中秋时节会有宫宴,特此来求天汗允许小皇子参与宫宴,瞧瞧沧月中世家之人。若是能觅得良人,小皇子愿意以千金为聘,再献上牛马各两千,以及诸多金银珠宝,娶良人回我乌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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