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公子,”围观的几名少女见他长得俊俏,捂嘴轻笑,“你也去试试吧,我看行。”
岑旧嘻嘻一笑:“无涯派历来只收十八岁以下的,我怕是不行了。”
“公子看着可不够十八岁啊!”又吸引了几个少年,叽叽喳喳围在岑旧身边。
岑旧遗憾地摆了摆手:“我都有了三个娃了。”
围观群众:“啊?”
只见这白衣青年身旁忽然钻出来一个少年两个少女,个个面容姣好。看脸,倒确实像是一家子的。
“啪”地一声,空气中传来了数人心碎的声音。
逗弄完这群少男少女们,岑旧才正色道:“其实我也是修士。”
“怪不得呢。”一名少年道,“公子怕是可以结丹了!”
岑旧笑道:“却是如此。”
一旁的药贩子未曾料到来了个真修士,脸色一变,正打算趁着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时候收拾逃跑。
岑旧表面上在和一群孩子们谈笑风生,袍袖下的手不动声色一挥,一缕鲜血自手腕流出,如游蛇一般钻入了那位逃跑的药贩子脖间。
第042章 锁灵藤(2)
“那仙师,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世界上真的有刚刚他说的药吗?”
岑旧摇头:“自然没有。人的资质是从一开始就被决定的,虽然有一些歪门邪道能帮你段时间提升改变, 可最终只会后患无穷。”
“所以……那个药贩子在骗我们?!等等, 人呢?”
岑旧眯了眯眸子:“兴许已经跑了。”
几个想要进入无涯派的少年少女头一次遇见金丹期修士,又拉着岑旧东扯西扯问了好大一通, 直到太阳晒到正南,家里快要起灶之后才不情不愿地作罢,被自家出来找人的妈妈婶婶揪着耳朵拽回了家。
岑旧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 这才露出一直被他有意藏住的左手。白皙的手腕上在烈阳下露出上面一道鲜红的血痕, 却仿佛有生命一般,不停地蠕动。
“师父,你受伤了?”陆研紧张地问道。
程佩离却道:“也没人能够伤到师父吧。”
岑旧笑道:“我在找个办法让我们一起上山。”
三个徒弟倒还好说, 直接混进招收的新弟子中, 以他们的资质,无涯派绝对会抢着要的。虽然因为在论道大会上露过脸,难免会被一些弟子认出, 但毕竟不是大事。
皮囊是修真界最无足轻重的东西了,有一些易容的丹药吃完便可以改头换面。
但岑旧本人不行。
他年纪已经超了十八岁,就算外表因为结丹而定格在了十八九的模样,但骨龄是骗不了人的,岑旧虽然自诩单打独斗不落下风, 可也没办法在这种事情上骗得了那些个化神期以上的长老们。
须得换个稳妥的法子。
这药贩敢堂而皇之在无涯派山脚下叫卖吆喝, 实在古怪,像是完全不怕有弟子下山经过。
可能背后有人, 未尝不可成为岑旧上山的契机。
岑旧用两指在手腕上的血痕轻蹭,几缕血珠飘到空中, 凝固融合成一粒艳红珠子,在空中抖动半晌,朝着某处飞去。
“你们几个先去找一处落脚客栈,我之后与你们汇合。”岑旧吩咐道,“回舟,照看好两位师妹。”
陆研虽然不喜这后来的两个和他抢夺师父注意力的师父,但依然认真道:“是。”
岑旧微微颔首,脚步轻点,跃上房檐,朝着红珠消失的地方而去。
*
药贩子名叫王五,是这无涯山脚下有名的不学无术的混账东西。小时候,他的酒鬼爹酩酊大醉时打死了他的哑巴娘。因为不能说话,所以他娘死的时候连求救都不能,活生生地血尽而亡。
隔壁好心的王大娘闻到了尸体腐烂多日的臭味,这才报了官。王五爹因此锒铛入狱,徒留一个只有八岁的王五。
王五继承了他爹的那副混账做派,游手好闲,招花惹草,因为从小吃百家饭长大,村里人也都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小时候因为可怜还愿意多给一口饭,长大了之后便不再愿意和这等混混来往,有女儿的家里更是严令禁止王五这个混账靠近。
家里的地早就干旱了几年,土硬得种不出来庄稼。没钱没老婆,但总要吃饭活着,什么都不会的王五自然就走上了坑蒙拐骗的道路。
他没有底线,脑子也算活络,便经常在这山脚下行骗。
但单王五一个人,是断不敢把注意打到那群高山上的仙人头上的。
是有位绿袍修士主动与他联系,要王五趁着无涯派招生这一段日子靠卖假药牟取暴利,届时所得的钱两人平分。
王五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虽然因为他恶名昭彰,山脚下的原住民都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性,但因为无涯派招生,一些慕名而来的外来少男少女们涌入,这些人便是王五的主要行骗目标。
假若吃了有觉得不对劲的,王五便会以“药效尚需一段时日”来搪塞。
届时招生一完,王五便会带着一大笔钱逃之夭夭,换个地方享乐。
已经卖了三天,本来顺利得很,可谁承想,今日不巧,竟遇上了一个真修士。
害怕自己的骗术被戳穿,王五只能趁着没人想起他的时候,脚底抹油,收拾着摊贩跑了。
走在一条暗巷里,阳光晒不到的地方有些阴冷,王五搓了搓起了鸡皮的胳膊,忍不住暗骂一声“晦气。”
虽然早知道,这钱不是那么好赚的,但依然有几分不甘。
何况,他做这笔买卖,是答应了那个绿袍修士一些条件的。
首先就是,丹药必须全部卖完。
因此即使被这金丹期修士险些抓包,再怎么抗拒之下,王五都要硬着头皮卖完今天的丹药。
好在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只能期盼他再回去时,那名修士已不在集市中。
阳光在暗巷中被拖成人身后长得怪异的黑影,两处墙壁边均长着一些纷杂的杂草,王五行走间,草上一些飞絮与种子便借此粘在了他的裤脚声。
微风偶尔袭来一阵,刮走王五脖间的燥意,巷子被两边的高墙挡住,便比别处阳光下的地方显得黯淡一些。抬头望去只见一条窄缝露出碧蓝的天,仿若人步入了囚笼中。
王五走着走着,身上的燥意越来越旺盛,就连风似乎也变得滚烫起来。
奇怪……这段巷子有这般长吗?
王五迟疑地停下脚步,抬眼望去,却见远处巷子尽头的阳光似乎被黑暗巨物吞掉了一般,像是乌压压地沉着巨兽大口。
不、不对!
王五只觉一股冷意从脚底升起。
这不是他往常惯走的路!
不及多想,王五转身向回跑。
墙壁与土地交接处生着茂密的野草,如今看来竟有些像婴儿的手!
一个悚然,王五脚下一滑,在地上滚了几圈。
他惊恐地睁着眼,感觉到了背上的湿滑。
伸手一摸,便只见满掌猩红。
王五几乎快要晕过去了。
这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
突然间,他听见了一声琴音。
一道白衣身影落到了趴在地上的王五面前。只见他脸上戴着一张白色面具,面具上描绘着一张血红的笑脸。
“药给我,全部。”冷冰冰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带着一股粗粝的质感。
王五咽了咽口水,唾沫滚动间感觉到了抵在喉咙上的剑尖。
他可能真的会死!
不及多想,他哆哆嗦嗦指着身后的背篓,意思是药都在里面。
面具人便用那剑挑起背篓,拿到了手里。
他没有再说话,身形如迷雾一般消散,仿若只是王五的大梦一场。
等到对方确定消失不见后,王五才松了口气,坐了起来,摸了摸脖子。他也想自我欺骗是一场幻梦,可失去的背篓、脖子后面不属于自己的鲜血,都在彰显他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那个面具看起来还真是恐怖。
面具人离开后,暗巷也恢复成了王五熟悉的样子。他不敢多待,撑着一口气,扶着墙走出了巷子。
阳光再度打到脸上时,王五有些热泪盈眶,竟滋生出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嗯?你怎么在这儿?”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巷口响起,“王五,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许久。”
王五一扭头,便瞧见那个和他坐过交易的青衣女修。
“仙子,”他诉苦道,“我们的丹药被人抢了!”
这女修穿着无涯派内门弟子的校服,碧绿外袍,月白内衫,衣摆上绣着云纹,腰间挂着佩剑,长相甜美,闻言蹙眉道:“怎么回事?”
王五连忙老老实实把刚刚那个面具人的事情告诉给了这个女修。
“这可是要命的事,”他哆哆嗦嗦道,“反正我是不敢再干了。我再也不会卖假药了。”
女修听到那人戴着面具后,表情已然变化:“你说的面具,是何模样?!”
王五没反应过来,“就白色,上面一个笑脸啊。”他迟疑地回忆道。
“遭了……难道是他?”女修道,“我得回去禀报师兄。”
她说着,转身要走,忽而又想起王五,嫌弃地一扬眉:“你不做生意便不做罢,但倘若泄密,我定饶不了你!”
王五点头称是。
他转身要走,想要远离这些修士的是是非非。
王五已经想清楚了,修真界动辄喊打喊杀,实在不是他这号人物可以随意掺和进去的。
唉,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生死关走一遭的王五已经想通了不少,甚至觉得还不如回家安分种地。至少种地不会死。
想着想着,脚步停滞了下来,王五呆愣愣地朝着胸口看去。
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刺穿了那里。
随后,他整个人猛地哆嗦起来,迟来的疼痛与死亡的恐惧席卷了这个混混的全身。
剑被女修召回,她冷漠地注视着王五倒下,死前犹然瞪着一双眼睛,像是在无声地控诉她。
“思来想去,”女修漂亮的五官笑起来却显得有些森然,“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
“不好意思啦。”
她说完,笑容却突然淡去。
“这是什么?!”
女修惊骇出声,然而死去的王五已不能回答。
只见王五的尸体上突然爬出一道鲜红的“游蛇”,猛然向女修扑去。
女修用剑去劈,那游蛇却借此一分为二,击中了她的双目。
“啊!!!!!”
痛到极致的叫声猛然穿透无人的暗巷。
于暗巷中缓步走出戴着面具的青年。
望着熟悉的师妹,白玉似的手将面具摘下,露出一双灼然的桃花眸。
正是身为黄雀的岑旧。
“无涯派什么时候沦为这般藉藉之辈了?”他声如寒冰。
女修捂着受伤的双目,闻言身躯不可自抑地抖了起来:“你、你是……”
她语气颤抖,仿若到来是修罗里的厉鬼。
第043章 锁灵藤(3)
可是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女修捂着被贯穿的胸口,不可置信地用空洞的双目瞪着面前的青年。
像是不敢相信那个从来笑吟吟的大师兄会下这般重手。
无涯派很大,弟子也很多。几位长老收的亲传弟子便以入门时间为顺序, 排在了一块儿, 平日也都生活在一起。
岑远之不是年纪最大的,却是拜在柳退云门下、成为无涯派这一代亲传弟子最早的孩子。他也确实担当得起首席大弟子的名号, 作为大师兄,平日里一应俱全,从小到大照顾着这些师弟师妹。
他们没有见过师兄动怒的场景。
便以为那有着桃花眸的青年会一直无底线纵容着自己。
女儿家多绮思, 对这样一位天之骄子、绝世佳人如何不能掺几分别样心思。韩无双就是这般, 在暗地里倾慕着大师兄。因为师兄对亲师弟师妹们几分特殊对待,让她的小心思便也有了暗处安放的位置。
她以为,无论做了什么事情, 师兄都会包容自己的。从小被宠惯了的韩无双便愈发无法无天了起来, 每一次犯了错不去找师父师叔认罪,而是先去找大师兄哭诉一通。
大师兄便会替她顶了这些罪名。
外界都说岑远之性子过于浪野,实际上他受的绝大部分罚, 都是与这群师弟师妹们有关。
许是自己年少缺了兄长与父母,便带着一点愧疚心理,去弥补其他人。
也不是没见过大师兄下山历练,对妖邪无情出剑的模样。可韩无双总存着几分侥幸,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无论做了什么, 大师兄总不会把剑尖对准自己。
毕竟, 幼年记忆中,她刚入山, 一抹长身玉立沐阳而来,声音好似含了蜜糖。
“哎呀, 这就是我们无涯派的小师妹吗?快叫声师兄听听。”
原来师兄也会这般无情。
胸口仿佛传来了撕裂的苦痛,韩无双绝望地哭诉:“师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小师妹,”白衣修士没有笑意,“谁教你卖假药害人的?”
那些丹药若只是无用便也罢了,可刚刚岑旧仔细探查,却发现这些丹药中含有一味蛊毒。服用丹药的人久而久之会失去神智,成为下药之人的傀儡。
岑旧实在无法想象出,朝夕相处的师妹师弟竟会干出这般事。又在看到韩无双眼都不眨地杀了一介手无寸铁的凡人,只为杀人灭口,一颗心才终于坠入了冰窖。
这些师弟师妹们被宠得太过了。
“我……”韩无双委屈道,“师兄,你因为旁人要杀我?!”
“旁人?”岑旧更觉心寒,“修士修道为的是苍生,你却视凡人如草芥。韩无双!你的命何尝比你口中的旁人高贵?!”
“何况,我也已被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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