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悬,哪个男人乐意要二手货啊。”那人脸上粘着油腻的笑,粗鄙地说:“长得么有点姿色,我倒不介意玩一玩……”
话音即落,肩膀搭上来一只手,略带重力地拧了他一把,主舞台后置的顶光在两人面前映出一大片覆盖的阴影。那人“哎哟”一声,不待回头,阴影开了口。
“玩什么啊?带我一个呗?”
两人登时吓了一跳,僵硬地回过头,过近的距离,不得已仰视突然出现的雁放和林圃。
没什么能耐的人更习惯于看人下菜碟。
这俩人目光上下一扫,打量他们的脸和打扮,权衡过后讪笑着问:“看你们这长相,娱乐圈的吧?”
雁放跟林圃对视一眼,没吭声,像是默认了他的猜测,这无疑给了那俩人更加放肆的勇气。
“拍卖会多无聊啊,待会要不要跟哥哥们去嗨一把。”他又十分下流地朝韩雅睿的方向飞了一眼:“带上那个妞儿,咱们一起玩玩。”
“跟我俩玩啊?”林圃狐狸眼一眯,用圆滑的口吻把语气里的嗤笑给包裹住,“就怕你们受不住。”
那俩人没想到他性格这么开放,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哎呦,语气不小么。”
走过来的时候听他俩嘴里的污言秽语都让雁放跟林圃恶心的够呛,多说两句都嫌倒胃口。雁放问:“请问一下啊,你俩在邀请名单的哪个位置?”
其中一个还装呢,嚣张地说:“我们可不需要邀请名单。”
“哦。”雁放明白了,“偷着进来的啊?我说怎么大冬天还会有苍蝇呢。”
林圃跟他一唱一和道:“越是脸皮厚的,越不容易被冻死吧。”
一句话让那俩人丢了面子,气急败坏地说:“什么狗屁话?实话告诉你们,我可是雁氏集团的人!说话当心点,小心得罪了我们,下次连这里的门都进不了!”
林圃啧啧道:“那确实得当心点,毕竟已经得罪了,是吧?”
两人见威胁毫无作用,登时跳脚起来,竟是要装模作样撸袖子:“哪来的小明星,给脸不要脸是吧?!”
林圃一言不发,俯视着他俩,只微微一皱眉。自打他剃了头之后,表情稍微臭一点震慑力直线飙升,那俩人的气势明显虚了不少。
差点给雁放逗笑了,他在一旁拱火地戳戳林圃:“哎,你们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富丽堂皇的场合,人都会尽力把自己装点的体面些。这一闹,颜面扫地,那俩人彻底破防了,在集团的主场让人这样欺负可还得了?其中那个脸皮更薄的往前一步,嘴张得好似开口垃圾桶。
——谁都没料到,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声清脆的巴掌打断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
快到四个人都没反应过来,韩雅睿收回手不过一秒,反手又给了另一个人一巴掌,这次大家都反应过来了,心里一紧跟着肉疼。
雁放和林圃都愣了。
韩雅睿抱怨地瞪了他俩一眼,似乎在说就为这俩垃圾让本大小姐等这么久。
目光短暂交汇,她又转了眼神,带着一脸高傲和不屑,直白地扫过那俩人的下三路,随后抱臂点评说:“硬件这么拉就别说出来丢人现眼了,低头的时候不会自卑吗?”——好生猛!
上次韩雅睿在他这儿哭诉跟他大哥的往事时太柔情,以至于雁放都忘了,这姐是个从小被宠大的刁蛮公主。
那俩人的左右脸分别印了个大红五指印,偏巧还是被嚼舌根的女人打的,魂儿都吓飞了,干瞪着眼睛不知所措。
这会工夫,收到消息的总策划终于带着几名安保姗姗来迟,一抬头望见脸红脖子粗的同事,“刘经理,你怎么……”
“噢,刘经理。”雁放跟着念了一遍。
总策划生怕这祖宗受了什么委屈,“大少爷,您没事吧?宾客都就位了,就等您落座,咱就开始了。”
这称呼一出,那俩人脸上五彩纷呈,别提多精彩了。
雁放哥俩好地搂住总策划的脖子,用不大不小的声调跟他说:“先不急,我问你啊,公司里如果有嘴巴不干净爱造谣的人,一般是怎么处理?”
“那当然是开除了!”总策划斩钉截铁道:“这种人留在集团,不仅玷污我们的名声,还容易给集团招惹是非。”
“不是……我们,就是……”刘经理急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闹着玩的……”
脸又麻又痛,他还想再狡辩几句,被林圃一眼瞪了回去。
“我当真了啊。”雁放摆出一副计较的模样,光明正大跟总策划打小报告:“你猜怎么着?我跟我兄弟无意间路过,正巧赶上这俩人造我的谣,太缺德了!完了还拿脸撞我的手,都给我撞疼了!这事儿他俩得负全责吧?”
他一句不提韩雅睿,把那俩人脸上骇人的巴掌印揽了下来。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总策划额角流着汗,生怕祖宗下一句就是“我要回家告我爸”,忙不迭地附和了。
“行。”雁放抽回手,又一次拍了拍他的肩,“那后边就交给你处理啦,正义的地中海同志。”
那俩怂包彻底社死,丢人丢没了,前程也没了,哭爹喊娘地扑过来想求大少爷原谅,可惜被安保团团围住。
走出几步远,林圃推了雁放一把:“你小子这不挺会拿乔的。”
“对付这种人,不搬身份不行啊。”雁放耸了下肩,“估计他俩以后半夜睡不着都得爬起来抽自己一巴掌。”
林圃笑笑,没拿这插曲当回事儿,快步往座位上走了。
韩雅睿走得慢,雁放陪着她落后一截,瞧她面无波澜,真心佩服:“你还好吧?”
韩雅睿媚眼讥讽:“我听过比这难听百倍的话,他们也配?”
雁放一顿,忽然想到前些年接到的一单活儿,委托人是位万粉级网红。那时互联网还没有实名制,漂亮女孩在网络上被人造谣,报警处理后对散播虚假谣言的人处罚也很轻。
所以女孩找上他,请他查出藏在网络背后恶人的全部身份信息。这对雁放来说很简单,当他把所有信息发给她时,女孩红着眼皮向他道谢。
那时,雁放以为她会将这些信息公之于众、以牙还牙,但是女孩没有。她只是将这些信息全数私信给对方,警告他们,如果还想在现实世界生活下去,就再不要恶意造谣他人。
这些年,张口即来不需要代价的恶意并没有减少,操蛋的现实里,她们的处境依旧没有好转。但似乎在变好的是,这些莫须有的语言枷锁在她们看来越来越脆弱、不值一提。
“一个女人漂亮、强大、成功,人们却只关注她有没有谄媚男人的本事。”韩雅睿踩着高跟鞋,姿态高昂地说:“好像女人这个词天生就要放在男人后面,成为男人的附庸。这很好笑啊。”
雁放挠了挠额角,小声问:“那为什么还要替他追查真相?”
韩雅睿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你破译的信息我认为很有用,渡轮航行过程中不可避免会有信号丢失,但事发的那段海域不是信号干扰地段。如果有人想他在那时候死并且得不到救援的话,利用信息干扰伪造自杀假象,事后没有人会注意这一点。”
行至座位,主舞台的布光聚拢,整个艺术馆的照明灯光骤然暗下来。
林圃已经入了座,替韩雅睿拉开椅子,招呼她:“韩大小姐,快请。”
韩雅睿给雁放递了个眼色,安然入座。
主持人开始讲话,在音响的掩盖下,她才轻声说:“为了给我的爱一个交代罢了。”
第50章
雁商咖位大,这些活动都放手交给小辈去做。
章世秋也不在出席名单上,集团象征性的来了俩股东,一高一矮,挨个儿上台发言。接下来是活跃气氛的歌曲表演,请的音乐界常青藤的老艺术家和儿童合唱团。
娱乐过后,主持人激情澎湃地烘托了一番气氛,将晚宴拉到重要环节——由雁放作为代表宣布第一轮拍卖开始。
安排好的记者扎堆挤在了舞台前,举起手中的长枪短炮。除却集团的几位知情者,有不少商圈前辈或是社会名流都将目光聚焦台面,等着一睹他的面貌。
然而当事人心里却一团乱麻。
雁放根本没有多余的神经去紧张他在公众面前的亮相,大脑一早停摆了,造成事故的源头来自于刚才歌舞表演时,韩雅睿逮着重点问他:“你是不是也在怀疑叶阮?”——嘎吱。
内心堆砌出的那座坚不可摧的感情堡垒,似乎有一小段承重结构松动了。
伯明翰的那晚,叶阮电脑里自动销毁的邮件像团迷雾一般遗留在雁放心底,于是他偷偷在叶阮电脑中植入了远程操控的偷窥病毒,终端连接到他的主机。
而在工作室查出渡轮病毒源代码的时候,他下意识觉得那串字符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那是被他遗忘了的细节。
雁放确实起了疑心,叶阮动手术的时间是他侵入电脑查证的最佳时机。
就算不通过叶阮,他也可以轻易的通过这座城市密布的摄像头,查到叶阮去了哪家医院、甚至是手术时间。但他并不需要做这些,因为叶阮根本没有带走电脑。
他的电脑就安静地躺在主宅二楼的办公桌面上,ip地址距离雁放不过两公里远。
所以雁放暂时没有选择侵入那台电脑,而是在深夜偷偷去了趟主宅。这次……他发现了令他更加疑惑、且极为致命的线索。
他没有把这些告诉韩雅睿,甚至连他自己都尚未做好厘清这一切的准备。
“接下来,让我们掌声有请雁氏集团代表人——雁放先生,来宣布拍卖开始!”
掌声如波涛般起起伏伏,将他从回忆的盲流中推到岸边。雁放的心思却像上了一把锁,而钥匙揣在叶阮的手里。
几乎是在迈出皮鞋的刹那间,他在这片雷动的海洋里难得清静下来,耳边静悄悄地,响起叶阮说的话——
“保护你想保护的一切。”
雁放款步走到舞台中央的定位线上,英俊挺拔的身影映在每一位来宾的瞳孔里,他接过话筒,面对着频闪的相机,露出妥帖一笑。
“祝大家今晚尽兴,拍到理想的藏品。我宣布——第一轮拍卖现在开始。”
站在所谓“人生巅峰”的滋味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或是慌乱,反而觉得自己太过渺小,还担不起这强加于身的万丈光芒。
雁放好像突然明白了叶阮让他经历这些的意图,他在告诫他:人在伟大之前,首先看到自己渺小。
叶阮在把他推向一条辉煌但孤独的道路,引领着他、直到他强大到足够承担一切。而叶阮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担得起,所以在这盘棋开局的那一刻,他们就密不可分地纠缠在了一起。
被操纵的棋子怎么能揣摩棋手的心思?
雁放隐约产生了令他心悸的猜疑,当这盘棋分出胜负后,下棋的人会选择以身祭局、还是放手?
一种如高空跌落般的失重感袭来,不管是哪种结局,都不是雁放所希望看到的。为什么在他还尚未得到一切的时候,这种失去的悲痛感便已经倾注满身?
他望着舞台下方刺眼的闪光灯,茫然一片的白绸与草地间,初见那夜的叶阮跃上心头。他穿过盛放的栀子花树,走上连廊台阶,转过头来,脸上凝结着愁雾般的幽怨。
——喜欢栀子的到底是谁?雁玺的死是你造成的吗?这场棋局的赌注究竟是什么?
面对他的讨问,脑海里的叶阮并没有回答,也不可能回答。他转过身,将侧门推开一条缝钻进去。霎时,白色仿佛被全数吸纳进另外的空间,抽取过后的世界只留下沉重到无法喘息的黑色。
雁放久久凝视着他消失的地方,像只困兽被遗留在不见天日的笼子里,摇尾乞怜。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帮你得到,但可不可以请你不要离开我。
他充满悲伤地想。早该知道的。
在埋葬辛巴的那一晚,他面对叶阮恶劣的玩笑,在他耳边同样恶劣地“汪”了一声时,他就心甘情愿地成为了他的困兽……他的狗。
拍卖进行的如火如荼,第一轮时间过半,林圃跟韩雅睿为了争一条珠宝项链吵得不可开交。
那是一条维多利亚时期的古董颤抖花钻石项链,工艺繁复。金银迭打的独特五花造型,背部加以发条弹簧固定,使链心的花朵能够在行走时轻微颤动、栩栩如生。
不是一类人还真坐不了一桌。
两位败家子已经叫到七十万了还在咬着牙角力,最初几位攀价的贵妇都停了手,抱着成人之美的心态围观他俩争个你死我活。
雁放心里藏着事儿,郁闷小半场了,这会循着声往主舞台看,皎白的灯光打在耀眼的高珠上,钻石花简直颤进他心里了。
七十万卡停在韩雅睿手里,拍卖师开始叫价。
林圃额角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咬着牙说:“你就让给我吧!一百万买条项链你不亏吗?”
韩雅睿也确实想叫停了,一百万买条钻石珠宝是划不来,但碍于面子,她还没松口,“你不是也想要吗?你要项链干什么?”
“我又不要那朵花,我只要项链上的钻而已。”
拍卖师叫完第二次,像是留有悬念般稍作停顿。
林圃也在犹豫跟不跟了,在这当口,雁放突然拉着他的手腕举了起来,同时低声对他说:“加三十万。花给我,钻给你。”
“一百万,成交!”一锤定音。
韩雅睿鄙夷地看向他俩,骂了句:“狼狈为奸。”
林圃晃了晃脑袋,欠嗖儿地冲韩雅睿显摆,显摆完问雁放:“你要那朵花干什么?”凑近了悄声问:“别是想送姓叶的吧?”
雁放很没出息地“嗯”了一声,这下换林圃懒得搭理他了。
目的已经达成,回去就把钻拆了扔给康小宇,总够他消气了吧。林圃心情大好,招手让侍者送了三杯香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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