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放怒刷三十万,还来不及肉疼,脑子转着圈在想单花做成什么比较合适,得能保留颤头的,又不至于太显眼。脑子玩换装游戏似的给叶阮叠了三种装饰,才大致有了想法。
林圃又来问题了:“你打算做成什么?让康小宇给你做呗,他这方面人脉多。”
雁放抿了一口香槟,酒液占着嘴,他往胸口指了指。
林圃这小子一向歪主意最多,愣了半秒,瞠目道:“我操,你丫玩儿这么脏的?”
韩雅睿听了一嘴,也忍不住面露难色,谴责道:“你们男的脑子是不是也长在下边?”
面对两双眼睛,雁放满脸单纯:“胸针哪儿脏了?”
“靠。”林圃尴尬了,举起酒杯:“原来是我脏,自罚一杯。”
“对不起。”韩雅睿说:“我也陪一杯。”
第二轮拍卖开始前,韩雅睿也拍到了一顶心仪的王冠,打算生日会的时候佩戴,被林圃和雁放连声调侃“女王”。
一组流量明星的歌舞串烧过后,压轴拍品上来,是几幅名家真迹,天价的起拍数额。三个人都没什么兴致,便打算提前离席去韩家的饭店搓一顿实在的。
绕过艺术馆主厅,瞧见被制裁的那俩人还关在安保室里,面色由红转灰,灰得好似未来的人生路。
韩雅睿也瞅见了,掏手机叫司机来接他们,脚步一刻未停。
雁放和林圃不约而同偷看她的脸色,怕大小姐不开心了。
“偷看我干嘛?”韩雅睿合上手机,反而很淡然:“我不会当回事的,他们那张烂嘴凭什么腐蚀我的情绪。”
雁放大为赞赏,当场掏出手机把她的备注改成了“AAA首都女王”。
晚上刚到艺术馆的时候,连门外铺红毯的小哥都不认识他,经历了这里程碑式的一晚,雁放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主厅外没受邀的小报狗仔终于蹲到他路过,忙举起相机留下几张豪门大少的身影。
这滋味要搁别人身上应当挺难适应的,但雁放显然是个缺心眼。
听见相机的咔嚓声,他主动转身微笑比耶,短短一截路走出T台的架势。从未偷拍过如此高清正面照的狗仔错觉拍了一场时装周,差点连相机都没端稳。
终于捱到出了主厅,门口摆着那张写满了密密麻麻花体字的签名墙,等车之际,雁放还惦记着看一眼,看完立刻不满了。
“这怎么没按我说的写啊?!”
转眼到了年假前的最后一周,新年的喜气已经逐渐蔓延至大街小巷,连公司楼下都挂了两盏红彤彤的大灯笼,鲜红的穗儿在北风里招摇。
林圃怕给项链拆坏,捎上雁放整条拿去给康小宇了。
学设计的人是有两把刷子在的,康小宇当下即说胸针太普遍了,小小一朵不出彩,做个发饰倒是不错。于是便定了簪子,交给银铺去做。
雁放在公司消磨了几天,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上午跟着宁远长见识,下午跟着小玲她们聊八卦,晚上回家还得听繁女士安排过年行程。
年三十那晚有隆重的家宴,得从小年开始忙活,繁莹往主宅跑的次数可见增多。
偶尔雁商在家,他们也会像平常的一家三口那样坐在一起吃个饭。疏离的餐桌上,雁放总是会不自觉看向对面的空位,桌下的脚踝躁动,每一次都像被撩拨似的,连累心也跟着难耐。
他渐渐意识到,在看似平和的雁家,叶阮是唯一的棱角。当棱角不在时,尖锐的矛盾也暂时压在桌面下,摆出来的盘子里盛满了所有可以用来形容美满家庭的词汇。
繁莹是个合格且懂事的女主人,她继承了孟娴宁的处事方式,对所有事都可以做到闭口不谈,用无害的孱弱和恰到好处的愚蠢拥捧着雁商,忐忑而侥幸的,希望这生活能够持续下去。
但雁放却对这种趋于稳定的常态产生了一种抗拒感。
就像某一天被迫从婴儿变成青少年,没有人察觉到成长所对他带来的巨大改变,但婴儿座椅就那样被撤掉了,桌子对面陪着吃饭的心爱玩偶也被收走。
他还是他,是在外人看来长大的他;也是没有做好准备,只能独尝茫然与失落的他。
好在现实并没有令他这样适应下去。
在这种平和的表象苟延残息之际,叶阮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忙了一晚的总策划经过签名墙不由深思:难道他真是天才?
第51章
年二十五,各个子公司的负责人都要按常例到集团总部向雁商进行年终述职。
晚上繁莹看黄金八点档的时候,老董带着圣旨到别院,吩咐雁放也打扮妥帖,明天一早到集团双子大楼报道。
雁放歪在沙发上玩手机,背景音里放着红色年代剧。繁莹很久不看豪门狗血档了,也许只有身在豪门的人才明白,现实时而比戏没劲,时而也要比戏精彩得多。
炭头在群里应付那群放了寒假的小孩,闹个没完,好不容易才稳定住局面,点开雁放的私聊界面问他。
【哥,什么时候拆盒?】
这是他俩的密语,管解码叫“拆盒”。
那晚溜进主宅二楼,雁放抓取渡轮上的源代码,在叶阮的电脑里搜索同等数据,除了自动销毁的那则邮件外,他从一个很不起眼的内盘文件夹里查到了与源代码一模一样的一则加密文件。
两个高等防火墙,一个保护了渡轮中控系统上的信号干扰病毒,而另一个却在叶阮电脑里,用来保护着占内存极为微小的一则文件。
再加上那封久远邮件中属于lion的水印……
如果雁放的猜测没有出错,这个高等防火墙很有可能是出自他之手,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一晚他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跑过机质的网路病毒。
——因为那个病毒程序是他写的!是他几年前写的!
当即,雁放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颤栗感从后腰一路攀爬到指尖,引起轻微的肢体反应。
他不敢再接着往下想下去,只能拷走那则加密文件,在冬夜刺骨的寒霜中摇摇晃晃地离开主宅。
也许真相只差一步,也许那则加密文件会告诉他关于四年前雁玺出事的全部答案。
但当下雁放却退缩了,他不敢对任何人声张这件事,甚至没有勇气去揭开尘封的往事,面对破坏一寸冰面后整条河川可能会带来的坍塌。
凌晨时分,他驻足于辛巴的墓前。冰雪反射出惨淡的幽光投影在墙面,如流水之潺潺,叶阮仿佛就站在月光下。
他们面前是一片泥泞崎岖的土地,叶阮要他走过去,雁放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了,直到站在他面前,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泥足深陷,那条水印提醒着他,也许早在他们还没有联系之前,自己拔出的脚下就沾染了泥泞。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那里没有叶阮,那夜也没有月光。
【JPEG,是一张照片,经过了特殊处理,需要时间修复。】炭头接着发。照片?
雁放转过头看了繁莹一眼,电视屏幕里红旗飘扬,那红色倒影进繁莹的眼眶里,像他们来到雁家那晚目睹嘈杂的新闻。
现实不是电视剧,悬崖只能是生死两端。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给炭头回复。
【先别拆,等我通知。】
炭头很听话,随即回了个:【OK~】
隔天天不亮,雁放又被亲妈从被窝里薅了出来。
繁女士真不愧为当代辣妈,能把怀里抱着的小孩独自喂到一八六可见其坚强程度。要放在古代也能称一句母仪天下,生怕儿子误了皇帝的早朝。得亏后宫没人,起这么早太子妃都得闹不满。
早饭也不让吃了,轰着去集团总部吃,好体现一番太子爷与民同乐的亲和力。
雁放开着车去双子塔的路上打了不下十个哈欠,大g开成小g,撑着眼皮做一枚牢记道路准则的守法好市民。到了一看,连个人影都没见着,门岗还睡眼惺忪,也就食堂阿姨上了班。
两座塔型建筑间隔了一整片造景园区,雁放刷卡进入总部大楼,到中层,整面的落地窗外天色正白,隐约带一点灰质,像素描阴影中的珍珠。
不怎么饿,他在无人的餐厅层溜达了一圈,十分亲民地要了一份豆浆油条。
刷卡的阿姨不认识他的身份,笑着说:“小伙子来真早。”慈爱地给他多加了一根油条。
雁放在落地窗边找了个座位解决早餐,靠近窗的位置摆着一整排书架,琳琅满目或旧或新的书籍归纳其中,还挺有文艺氛围。
雁放无所事事,从正面前的书架里抽了本比较薄的小说出来,装模作样翻两页。
书名叫《死刑判决》,本以为会是本悬疑性质的小说,没想到通篇在讲“爱”。雁放翻了几页,看不懂晦涩的文字,光与影,也不懂白昼与黑夜的影射,甚至没看出来主角在跟谁恋爱。
这位置正对着整个园区大门,不多时,一辆辆的豪车接连驶入。等他收拾好餐盘,往嘴里塞了块口香糖时,门岗的闸机又亮了,挡板升起来,那辆熟悉的雷克萨斯缓缓驶进园区里。
准备放回去的书没拿稳,雁放手忙脚乱接了一下,书页哗啦啦摊开,如一片飞舞的落叶。平滑的纸张上留有借阅痕迹,一行字被人勾了横线。
[“坠入爱河”是有道理的,真正的爱开始于一种失控,一种无法抑制的坠落,开始于主体放弃主体地位的那一刻。①]倏然间,雁放沉睡着的心脏像是突然受到感召,因这片刻的恍神而剧烈地擂动起来。
刷卡进电梯,雁放手里提着一袋应有尽有的早餐糕点。给他打豆浆油条的阿姨看他停在橱窗前,踌躇着每样都要一个的架势,了然于心地笑道:“我就说你这大个子,豆浆油条根本吃不饱吧?”
电梯到会议层打开,幽静的长廊里罗列着大大小小的玻璃会议室和空房间。将整个人生拼搏于攀爬事业的人的商业国度,对雁放而言,更像是一场束手束脚的梦。
庆幸的是,几天没见的叶阮正站在电梯口迎面的过道里,这使这场迷惑性的梦拥有了被重塑成美梦的余地。
叶阮穿着一身低调的正装,休闲西装里的衬衫少见地扣到顶端,严丝合缝。
他停在那儿,打量着墙面上新张贴的海报,那上面赫然是雁放出席慈善晚宴的照片。雁放转到他身旁时,正捕捉到他嘴角抿出的一点笑意,随即,那目光触角似的,也转而捕捉到他。
在医院住了几天,叶阮的脸色稍显憔悴,眼神的笑意都衬得散漫起来,蒲公英似的炸开,要被他同样手忙脚乱地收集在掌心里。
“……早上好。”雁放的肺里像是不小心呛到了蒲公英的种子,喉咙发痒,避开眼神把手里提着的早餐递向他:“给你带的。”
叶阮没接,雁放在他动作间看到左手心手术的位置还裹着敷贴,比以前的更厚了。
宁远向他解释过,手术引起了并发炎症,因此观察期被拉长了几天。雁放心里装着太多事,与其说是不愿,倒不如说不敢,不敢去医院看望他,不敢靠近真相。
“拍得不错,挺上相的。”叶阮又转过脸去看他的照片,调笑地问:“感觉怎么样?”
“很心虚。”
雁放跟他并肩站着,叶阮的肩膀比他低出一截,从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他眼下几毫米处的泪痣。在无人注意的时刻,他放肆地盯着这张脸。
“人不被逼一把果然不知道自己多没能耐。”
“这不是完成得挺好的?”叶阮笑着安慰他,迈开步子:“走吧,先去我的休息室。”
不知道集团是不是给每位股东和总经理都安排了单独的休息室。说是休息区域,其实跟小型办公室的装潢没什么差,只有一张面对门的办公桌,和一条侧放的两人位沙发。
叶阮来时已经进来过,述职报告放在桌面上,他径直往那里走去。
关上门的空间总算让雁放松了口气,一瞬间的别扭过后,涌上来是十倍百倍的想念,他没主意似的跟在叶阮屁股后边走,放着长沙发不坐,非要挨在他身边。
早餐放在桌面上,雁放去拉叶阮的手腕。
“怎么……”叶阮喃了一句,意识到他是要看伤口,便摊开了掌心。
“疼吗?手术。”雁放的关注点总是稀奇。
叶阮垂下眼,手心痒丝丝的,伤口仿佛又刻印一次灼烧的剧痛。
他动动嘴:“不疼。”
雁放握着他手腕的手没有收回来,拇指不着痕迹地擦蹭着腕骨那块的皮肤,有种暧昧且黏人的意味。
“有点想你。”他低声说。
叶阮刚要开口说话,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哐当”一声闷响!
卧倒在他脚边的雁放躲在办公桌底下,同时龇牙咧嘴地抬手捂住了磕疼的头顶。叶阮:?
进来的是雁商手下的副手,提前过来收报告的,“小叶总,雁总让我来收述职报告。”他看见叶阮桌面上摆着的早餐,拿了报告便客气地说:“您先用早餐,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桌下的雁放悄无声息地匍匐,这会儿整个趴在了叶阮的腿上,手臂撑着扶手椅,脸贴在单薄的西装裤料上,薄荷味的热气要把膝盖都泼热了。
没什么情况也被他这下意识的举动弄出情况来了……
叶阮无语地踢了他一脚让他起开,鞋尖正好抵在雁放的胃上。雁放:?!
他咬着牙抑制住闷哼,按着椅子的手掌不依不饶地滑过来,掐住叶阮的大腿,意外瞧见衬衫两颗扣子的缝隙间展露出一抹绮丽的艳红色,好生眼熟。
副手还在巴望着,瞧见叶阮像是晨起胃痛了,又恭敬地叫了一声:“小叶总?”
“帮我冲杯咖啡,谢谢。”叶阮难堪地说,细眉皱了皱,挺难捱的模样。
副手赶忙点点头,抱着报告出去了。
门甫一关上,叶阮撑着轮子往后滑了一段距离,低声骂他:“你在做什么?!”
他猛一撤开,雁放差点五体投地。稳了稳身形从桌下爬出来,“我紧张啊……”
哪有好人紧张了往桌子底下躲的?等于变相承认自己心里有鬼。雁放被自己臊得不行,站直了闹着大红脸挠了挠耳朵,“你……你衬衫里边穿的什么?”
声音很哑、且黏,像打包盒里冒热气的甜粽,中心剔出一颗甜枣。巴掌是叶阮,甜枣也是叶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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