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跑国外去了?”
“啧。”林圃语气忒不耐烦:“还不是康小宇说有什么设计展让我陪他来,来了一看是他学校的什么展演,非请我看!不早说我连衣服都没准备,这模特个个盘靓条顺,我不得打扮打扮泡个洋妞啊。”
雁放点评:“你这种渣男就活该让康小宇粘着。”
“得,又数落起我来了,您多痴情啊。”林圃嗤了一声:“哎,情种,明儿我打算拐趟泰国,出都出来了,多玩儿几天,给你代购泰国特产啊,巧克力味的套,你要几箱?”
敢情纨绔买套都成箱进货,雁放惊了,一惊之下想起刚跟对象闹过别扭,又气了,“不要,什么稀奇古怪的味儿。”
“哟,又闹别扭啦?”林圃对于感情的事相当鸡贼。
“善语结善缘,恶语伤人心。”雁放叹口气,眼神一转挪到门口那双东倒西歪的鞋上,他“噌”一声站了起来,“你找我就这事儿?”
“还真有件正经的。”林圃那边推开几扇门,走到稍微安静的室外,能听见一阵风声。
雁放手机“嗡”地收到一则网页链接,那小心翼翼的后缀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网站。
“收着了吗?”林圃问。
“干啥给我发小网站啊?要我说你真……”
“嘘!”林圃十分反常地制止了他,语气竟然有些严肃,“我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兄弟,你知道我这人虽然花心,但违法的事咱一概不干。”
“啊。”这倒是实在话,要不然雁放也不可能跟他玩。
“是这么着,出国前有人请我去个不太正经的会所喝酒,我不乐意去,但过年那几天康小宇实在黏人,我就躲了。闹到半夜都喝大了,有个酒肉捋着舌头在那说大话,发表崇洋媚外论,说先前去了芭提雅一家私人会所,什么样的都有,照死了玩儿都成。”
雁放听着,眉头皱得愈发紧。
“我套了他好久的话,从他那要来的网址,是个暗网。不瞒你,我点开看了一眼,上边还他妈有未成年!X!”
林圃骂了好几声,推开身边的金属栏杆,丁零当啷一阵响,这事儿哪个正常人看到都得气着。
“那网站还是会员制,我给你发的是最普通的,保不齐还有什么更过分的。我是真不想管这事儿,但架不住哥们儿正义啊!这两天我老是忍不住去想,加上康小宇总拿崇拜的眼神看我,越看我越觉得自己就得出个头。”
林圃重重出了口气,“就当我闲得蛋疼拯救世界吧,明儿我跑一趟,看能不能把暗网的链接给你搞来。你要是有法子把这贼窝给捅了,这单的酬劳我给报。”
吊儿郎当二十载,很多事看在眼里就不能不管,小时候救康小宇也是,活该孽缘找上他。
林圃说完又觉得起一身鸡皮疙瘩,匆匆唠了一句就把电话给挂了。
雁放眉心一条小坑都给皱出来,他消化了好一会,把这事儿记下了。
手机揣进兜里,走到门口掂起叶阮的鞋,阔步走了出去。
第81章
“叶sir,派去芭提雅的人在章家的私人会所前蹲点了三天,都没看到有形似小书的人出来。”
银白色的玛莎拉蒂MC20在高速路段疾驰而过,于如墨的夜色中滑出一道仓促的残影。
车载电流时断时续,宁远抽了一口气,很小声地猜测:“他会不会根本没下游轮?”
“找几个脸生的人混进去。”叶阮望着前车玻璃,天色渐浓,车灯范围有限,前路一片黑茫茫的,这条路就像不归路一样。
“已经吩咐了。会所是会员制的,准备手续需要耽误一些时间。”宁远朝着属下吩咐了一句什么,转而问他:“叶sir,您还在酒会吗?有没有什么收获?”
年假早已结束,出城的高速难得一片沉寂。跑车减震性极差,车窗开了条小缝,钻进来的风和颠簸时刻鞭笞着他的大脑,把沾染的酒气也差不多散净了。
“那个人是去过,但时间对不上,他撒谎了。这条线可以不用再往下追。我已经……”叶阮抿了下唇,“已经在路上了。”
“什么?!我这就派人……不,我亲自!”
宁远无意识的吼声震得叶阮耳膜疼,他一边把油门踩下限速边缘,一边下命令道:“不用管我,所有人都去找小书,只要能确保他的安全,我随时折返。”
“那您……您跟淮小哥说过吗?他对这个圈套根本不知情吧!”宁远在电话那头急的宛如热锅上蚂蚁,语无伦次起来。
“别告诉他。”叶阮整张脸铁青着,“跟他的队长时刻保持联系,看好他,让他好好养伤。”
宁远急的连声叹气,絮叨的毛病又犯起来:“新港近日根本没有游轮靠岸!您怎么能不打招呼就……唉!”他同样深知叶阮没得选,一种深深的无力便攒住了他。
宁远从小跟在哥哥屁股后边长大,虽说宁致只比他早出生几分钟,这声“哥哥”还是像山重的责任感一样压在他头顶上。他也担得起,从小他就要比宁远成熟、冷静,宁远捣蛋惹事的时候向来有哥哥兜底。
哥哥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在这方面宁远远不如他,哪怕从体型面相上看来,他都更该是兄弟里爱出头的那一个。但很多时候宁远都无法摆脱人性里本能的自私和自保。在香港时,整个剧组都知道这个大块头其实很“窝囊”,是最好剥掉脸皮的那种人。
宁远知道这样很不敞亮,但足够让他平凡地生存下去,因为这是无数平常人实践过的道理。
四年前的变故,宁远有足足半年沉浸在失去哥哥的悲痛中,他埋怨过、痛恨过那种毫无回报的正义。直到叶阮先于雁商找到他,他才恍然,原来正义并不是一种鲁莽。
宁远走上这一条路,简直打心底里变了一个人,为着叶阮这份恩情,为着这份给人带来光明而不是娱乐的事业。
他喜欢这个敞亮的、崭新的自己。
叶阮的声音在风里有些不稳,像含着一口无法下咽的气,“宁远你听着,冷静下来。如果你的人查到小书还在会所里,我立刻折返。但如果他还在游轮上,我只有只身前去,他才能安全。”
宁远鼻腔肺腑一阵酸涩,像聚起一堆发酵的气泡那样蒸腾直上,他捏着通讯设备,坚定沉闷地点了点头:“收到!”
电话打出一脑门汗,宁远十分没形象地掀起衣服下摆擦了擦,手臂肌肉紧绷着,通讯器都险些给他捏爆的程度。
他思索了半秒,还是很不放心,既然章世秋明着拒绝他们这些外人介入,那自家人呢?
好像只是一念之间,他掏出手机把求助短信发给了大少爷,随后收起全部外展的神经,忙不迭去排查私人会所的那条线。
殊不知,发出去的消息音信全无——机车巨大的引擎嗡鸣声将夜色都劈开一条逆风的通道。出了市区,雁放就把车灯拧灭了,隔一段距离尾随着那辆显眼的玛莎拉蒂。
过收费站时值夜班的大姐从ETC通道好奇探了个头,隔俩通道口瞅见雁放这身拉风的打扮,以及车把上挂着的那双奢侈品牌女士系带高跟鞋,嘴里的饺子“啪嗒”掉铁盒里了。
雁放从自行通道口出去,冲大姐比了个手势,又指了指前边开出去那辆玛莎拉蒂,拧动把手风一样窜了出去。
大姐惊了,小平板上的偶像剧都不看了。电视剧哪比现实刺激,这是见着有钱人高速追妻了!
叶阮一路上一直踩着限速点加速,雁放油门拧得翻起花,手套下的掌心跟铁钳似的,重机车开得飞也似,靠后轮驱动抓地,前轮胎蹭出好几番火花来。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国道,眼瞅着叶阮没终点似的往前开过去,雁放提心吊胆,险些想违反一次交规窜过去把他别停。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劲——到了限速路段,前方惊现幽幽的隧道口,像铺天盖地的黑洞一样张开口,玛莎拉蒂却丝毫没有缓速的架势,它依旧携着疾风一般往前冲去!
雁放心里没来由一紧,良好的遵纪守法精神使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附近的监控摄像头。这一看不要紧,那红眼死了似的,居然是故障状态。
这绝不是一种巧合!
车里的叶阮当然要比他更加直观地感受到失控。
他是在减速时意外发现刹车失灵的,赤着的脚掌拼命将刹车踏板踩到底,重复几次也毫无反应。那一瞬间,疲惫和紧急状态下大脑的规避反应占据了头筹,叶阮几乎只能从逐渐僵死的大脑里想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天,发生在高架上的事故。
他出门前放弃其他车型,就是在赌他们不会把主意落到这辆毫无舒适性的跑车上。结果显而易见,想对他动手的人做了万全的准备。
难道章世秋想导演一出重蹈覆辙的悲剧?
底盘在夸张的摩擦中损耗,车灯的白光像地狱裂口那般萦绕着。叶阮皱了皱眉,他在心慌意乱之下强迫自己把那块阴影挥去,头脑反而升起一阵反射般的清醒,同时刹车踩到底,拉动EPB按钮。
下一秒,他就发现电子手刹也失灵了!
自己果然一脚踩进了为他设计好的圈套里,他几乎要嘲讽地笑了。
章世秋根本不想让他顺利到达新港,他写好的剧本与二十年前如出一辙。
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叶阮不断从肺里倒气,这里离下一个收费站还远,也没有避险车道。他不知道这辆车还有哪里被动了手脚,眼看前方已经快要进入隧道,眼下只剩一个自救的办法——在不引发巨大的爆炸前,利用隧道山体的摩擦力减缓车速,把车身逼停!
这无疑是最危险、也是唯一的办法。
他根本没有时间可以考虑,半秒之内,跑车就在丝毫未经减缓的车速下一头扎进隧道!叶阮咬了咬牙,在车头穿进隧道的刹那间往右侧打转方向盘,想象中的令人发憷的“嘶啦”声还未来得及传来,左侧驾驶舱的车窗突然被人大力拍响!
叶阮惊慌地扭过头去。
车窗外一袭亮眼的红,红色的车身、红色的机车皮衣、红色的头盔,隔着一层护目镜的双眼紧紧攫住他,就像一双有力而布满安全感的手伸了过来。
叶阮愣怔的瞬间,玛莎拉蒂的右侧车灯整个刮蹭在隧道里,玻璃瞬间绽裂,车灯登时暗掉一半。紧接着“哐当”一声,拦腰劈断的后车镜在冲击下向后飞去。
雁放在这撕心裂肺的巨响中拍开他的车窗,往驾驶位溜了一圈便明了八分,当即大吼道:“别怕啊别怕!老公驾到!”
叶阮一脑门子无语在这个时间点都化成了淋漓的热汗,他细长的手指还扭着方向盘,试图通过自救将车身从山体方向挪出一些,可惜国家队的基建相当负责,这一点冲击力在刹车失灵下简直杯水车薪。
穷途末路的时刻,他抬手抓起副驾放着的文件夹,从车窗里扔给雁放。
“我操这什么东西——”雁放差点被糊脸,接过来就往怀里揣,不满道:“这种时候你不该扔个戒指什么的吗?!”
“什么——”风声太大了,叶阮听不清,这也实在不是个开玩笑的时机。
眼看着马上就要出隧道,如果一头撞上高速的围栏后果可想而知。危急之际,雁放拧紧了把手,在嗡鸣的巨响中示意前方:“叶阮!打开车门,到前面隧道口跳下来——”
他说完不等叶阮允可,机车像生了翅膀一样飞窜出去,腾起一阵巨大的烟尘。
刹那间,叶阮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如果放在清醒的时刻他肯定会下意识否定这个过于冒险,可能会将两个人都摔出去的决定。但这一刻,不安之下另一种信服从内心深处升了起来,他在下意识间危险地解开了安全带,抬头看去——只见雁放把码拧到底,在三秒内窜到了隧道口,随后一个紧急打转,在离心力的作用下,重机车车身倾斜蹭地,后轮即将转成直角时整个人几近掀飞!他紧握着车把,靠巨大的力量将车身扳正,机车如一头勇猛的狮子一般,面对着玛莎拉蒂驶来。
跑车的半个车头已经跃出了隧道,在车身无限趋近于驾驶舱的那一刻,车门掀开,一只结实的手臂朝着叶阮伸过来!
他想也没想,于半空中牢牢抓了上去,整个身体当即腾空。
雁放仅凭着半边身子的力量,咬着牙将他捞到后座,等那双汗津津的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机车一刻不停地拧紧油门,与失控的玛莎拉蒂背道而驰。
“咚!”
身后传来喧天的震响,玛莎拉蒂在围栏的撞击下终于停下它失控的脚步,车身内安全气囊弹了出来,可惜有人已经替它保护了车主。
叶阮在呼啸的风里扭过头看,报废的车身并没有像想象中最坏的可能那样爆炸。
他把脸埋在雁放坚实可靠的后背上,心里松了口气想,看来章世秋确实如猜测那般,只是想重创他,却不敢要他性命。
他还是忌惮着雁商。……呵。
叶阮讥讽地笑了,笑意被风抛之脑后。他更紧地抱住了雁放,路灯在他们身后倒退,礼服的裙摆被撕裂了,与风顽强斗争着,散乱的发丝也张狂地舞蹈起来。
叶阮突然想起了什么,心跳丢了一拍,他腾出手摸向后脑,摸到那支银簪还在,心跳这才逐渐平稳下来。
紧紧抓着他的簪子,紧紧抓着他的、送簪子的人。
他这次也紧紧抓住了。
机车一直往前开了十多分钟,雁放才放缓速度,停靠在荒无人烟的国道一侧。
他把摩托扎好,利落地翻身下车,二话不说解开头盔套到了叶阮头上,把系扣给扣紧了。
路灯照耀下,红色的皮衣流淌着劫后余生的微光,似乎将一切都抹去了棱角,连情绪也柔软下来。
雁放弯下腰,捏起叶阮的脚踝看了看,又从车把取下那双鞋,给叶阮穿上了,嘴里念叨着:“早知道你在这速度与激情,就给你带双拖鞋了,先这么穿着吧。”
搭扣系好,他又摩挲了一下叶阮的脚踝,才直起身。
叶阮随着他的目光瞅见破碎的两截裙摆,很容易卷进轮胎里造成事故,他俯下身直接把裙摆的布条撕了下来。
雁放挑了下眉,一手撑在车座上,混不吝地把脸凑了过来,好像一个小时前发生在房间的争吵根本不存在:“心情不好啊?走,带你兜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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