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差挨个去通知城内大小官吏、下属县令、富甲乡绅,和有功名的书生学子。
这天所有人来到城门口接新知州进城,街道两侧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唐大人才干了一年吧, 怎么突然
换人了?”
“管那么多作甚,谁当都一样, 跟咱又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那好官坏官能一样吗?我家大黄唐大人还没给我找回来呢,不知这位大人能不能找到?”
“找个屁,都半年了, 不是死外面就是被人吃了!半月敲十次鼓,唐大人不是赔你了一条狗吗?”
“那小短腿能和我家大黄比?我要的是狗吗?我要的是大黄呀!你们根本不明白大黄对我有多么重要!”
“哎哎, 虎头山山匪被剿了你们知道吗?昨日从石乡县押过来的,那群人被打得老惨了,听说是新知州带人剿的。”
“真的假的?”
“啧,昨日下午我亲眼见着呢,好多人都看见了。”
“好像是两天前被剿的?”
“我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一群衙差策马出城那次?那阵仗好大!”
“对对,肯定是,那天领队的公子好俊朗, 不会就是新知州吧?”
“很有可能,但他好年轻...”
“都剿匪了, 肯定是好官。”
“我家大黄...”
“一边去!”
叶如尘跟着一众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绕城一圈,先去城隍庙里祭拜,再回衙门祭拜。
穿过甬道走过仪门,叩首叩首再叩首。
接印拜印,入大堂升坐大堂,结束,无关人员退场。
好繁琐...
翌日正式上班,叶如尘一早穿着朝服坐在二堂,衙内大小官吏也穿着朝服过来,排着队一个个点卯签到。
签完到再回去脱朝服换常服,哈哈,有点搞笑...
叶如尘绷着脸忍住了,他今天不用换,因为一会儿下面的县官要来拜见。
可能是从石乡县令那里大致摸清叶如尘的秉性,知道他不好惹,各县官态度极好,有问必答,过程同前面一样顺利。
叶如尘也提前打听过这几人,通过本次深入沟通,对他们有了几分了解。
幸运的是,没有坏种。
不幸的是,全是咸鱼。
叶如尘震怒,整顿!整顿!整顿!
这下所有官吏都认全了,但还少了两个重要岗位人物:长随和师爷。
长随一般都是知州的私人手下,在衙门的地位独特又重要,方便替知州处理一些特殊、隐秘的事务,必须是信得过的人。
可叶如尘除了夫郎谁都没带。
再就是师爷,师爷不是官,是幕僚,是智囊团,专替官员排忧解难,地位很高。
俗话说,无幕不成衙。
一个大点的衙门往往有好几个师爷,类型职责还不同,有写写画画的,有管理钱粮的,还有处理刑事案件的。
他们一般都是当地有功名的书生,文化水平极高。
叶如尘问:“咱衙里没师爷吗?”
谢同知闻言露出几分为难之色,“以前是有的。”
“什么意思?”
叶如尘疑惑,现在没有了?
谢同知不好意思的笑笑,“都被唐大人带走了,就是你前面那位。”
“共有三个,一个本就是随唐大人过来的,其余两个是本地的,在衙里干了四五年,就,也跟着走了。”
叶如尘:......
走了也好,像这种幕僚、门客的风气叶如尘并不提倡。
不是因为他们没有俸禄,工资要让用人官员负责,绝对不是。
主要是长此以往,官员空有虚名不干实事,而幕僚的权利、职责、能力则会越来越大。
不在编却能把控朝政,用脚想都不合理,而且还会加大贪污腐败程度,被查了跑得也很利索。
目前幕僚制度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作为过来人,历史老师告诉叶如尘,该消失了...
话说回来,能省几个人的工资真不错,感谢前任之恩,省的他舍不得出钱,又找不到理由辞退师爷。
智囊不要,助手还是要的。
叶如尘从下面书吏中选了两个到身边,正是第一天开会时被他点名做记录的两人,两人也刚好都是在编人员。
所有流程走完,叶如尘开始正式工作。
先是取来地方志与地界图籍,了解境内山水田地、风土人情。
然后又仔细翻阅了各类卷宗,重点关注近年来的较大案件,查看证据是否齐全,口供是否相吻,避免发生冤假错案。
最后叶如尘要来了账本看有没有问题,人、财是重中之重,小毛病可以调教,但若有手脚不干净的必须剔除。
这么一看,还真有点问题,衙门是不是太穷的点儿?
来到仓库挨着看去,粮仓、木料仓、石铁仓、仪仗库、兵器库...
最后在银库站定,叶如尘沉默了,是不是库房建大了,所以才显得过于宽敞...
要说东西也不少,可这是一个州衙门啊!
“禀大人,之前的唐大人还往里贴了点儿呢。”
看管银库的库子指着两个箱子,“吶,这是唐大人专门留下的。”
“以前唐大人经常自己出钱,就没往账本上走。”
叶如尘:!
[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机灵~]
贴钱打工?绝无这种可能!!
阿辰,收拾东西,回武同!
库子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小声询问,“大人,有问题吗?”
叶如尘忍住拔腿就走的冲动,面上保持微笑,“没事,很好。”
“咱衙门会拖欠俸禄吗?”
“啊,这到没有,俸禄够发的。”
叶如尘又问:“那唐大人他倒贴什么?”
“有时需要修个桥盖个房什么的,还有下面县里没钱了也会来要,可咱库房紧张呀。”
“还有上面来收税的时候,咱陇州穷是出了名的,年年税款都收不够,但唐大人嫌太少了面儿上挂不住,会稍微补点儿,但也补不全。”
叶如尘在心里给那位比了个大拇指,是个人才,不对,是个狠人。
管事这么一说,叶如尘倒想起他还不知道俸禄多少呢。
回到二堂,刚好户房典吏来汇报工作,叶如尘顺便问道:“林东,本官俸禄多少?”
林东拱手说道:“大人年俸八十两,禄米八十斛,一年分春秋两次发放,另有养廉银千两,加之各类杂赏补贴,如...”
叶如尘认真听完点了点头,好像还不错。
第95章 建设陇州
虎头山一案, 经过反复审理后,三名恶贯满盈的山匪头子被判处死刑,其余人也得到了相应的恶果。
但死刑叶如尘没权利直接执行, 需要将判决结果层层上报, 等上面同意。
这段时间, 叶如尘朝干夕惕, 鞠躬尽瘁,终于将衙里各类事务梳理流畅,规矩也立了起来,整个衙门的工作风气焕然一新。
案子结束后, 他难得有几分清闲,决定带着顾青辰下乡转转, 体察民生。
这一走就是数日,从街头巷陌到田间地头,穿透纸张书页, 揭开了陇州的真面目。
土地瘠薄,百姓贫穷, 竟比料想中的还要凄苦。
顾青辰自小长在京城,去过最穷的地方也就是桂宁县,从未想过这世道之下竟还有如此艰难的地方。
叶如尘一阵恍惚,像是穿越时空,真正走入了这个世界,这世界并不是他以为的那般国泰民安。
他走过的这片土地,有许多人吃不饱穿不暖,有许多孩子
看不到外面的天空。
而这里, 正是他的辖地。
知州,掌一州政事, 居其位,安其职,尽其责。
叶如尘想起一句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回城的马车上,顾青辰倚着窗看外面缓缓倒退的庄稼,和汗流浃背眉头紧锁的农户,过了一会儿突然说:
“愿四海昌盛、百姓安居。”
“愿陇州上下,笑语延绵。”
叶如尘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将顾青辰的身子掰过来面对面。
顾青辰一脸疑惑,“怎么了?”
叶如尘轻轻地将他拥入怀中,难得正经的说道:
“如你所愿。”
顾青辰嘴角缓缓上扬,眼睛弯成了月牙,甜蜜地回抱叶如尘宽厚的肩膀,“好。”
当晚,叶如尘等顾青辰睡着后披衣起身,通宵达旦编写了一份《陇州兴起简策》。
翌日,天还未亮,卧室一片昏暗。
顾青辰迷迷糊糊抬了下眼皮,睡眼惺忪,习惯性伸手一摸,却没摸到熟悉的人,这才彻底清醒。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呆愣片刻下床穿衣,一转头猛然发现叶如尘的衣物还在床边衣架上挂着。
平日里他们需要换洗的衣物都是扔在洗衣篮中的,从来不会有起床了衣服还在这里挂着的情况。
顾青辰想到什么,披散着头发拿起叶如尘的衣服就往外走,径直来到书房门口,伸手轻叩,“夫君,你在吗?”
叶如尘笔一顿,抬起头,神情有些恍惚,他好像听见了阿辰的声音...
“夫君?”顾青辰又唤了声。
“阿辰!”
叶如尘目光一闪,惊喜地站起身,三步做两步往门口去。
顾青辰听见响应就直接推开了门进去,见到叶如尘中衣之外只披了件外衣瞬间皱起眉,重重地将手中衣服用力推到叶如尘怀中,“都入秋了还总这样,冻坏怎么办?”
叶如尘抱着衣服嬉皮笑脸,“我有分寸,可不敢冻坏,阿辰要心疼的。”
顾青辰怒目一瞪,“我才不心疼,你自己受着吧!”
叶如尘眨眨眼,可怜兮兮地说:“不想穿衣服,要夫郎哄哄才行。”
“啪!”顾青辰拿起桌上矩尺用力一拍,厉声道:“穿!”
“收到!”叶如尘虎躯一震,稍息立正。
老老实实穿好衣服,叶如尘拉过顾青辰,捏住小脸往上一抬,“怎起这么早,黑眼圈都出来了。”
“真的吗?”
顾青辰惊愕,顿时紧张起来,伸手按住下眼睑,“很严重吗?会难看吗?”
最近确实有些劳累,没有哥儿不在意容貌,顾青辰也不落俗。
幻想出两个大青眼窝,顾青辰不寒而粟,被迫嘟起来的小嘴一开一合,“要不我们一起回去再睡会儿吧?”
叶如尘嗤笑,就着捏脸的姿势一亲芳泽,“骗你的。”
顾青辰气呼呼拍开他的手,转身要走。
叶如尘右手刚松开,左手就移到了顾青辰腰上,用力一搂,不容拒绝的将人囚在怀中。
低头轻笑,“小哥儿,哪里逃?”
顾青辰红了脸,又气又羞,混蛋,怎么能将床上话搬下来说!
叶如尘再次问道:“小哥儿...唔...”
“白日宣淫,不许再说!”顾青辰快速捂住他的嘴。
“天还没亮呢~”叶如尘呜呜道。
“喔喔喔——喔喔喔——”
多么清亮的打鸣声,好嗓门,不亏是叶如尘精挑细选买回来的。
顾青辰放开手,指了指窗外,“瞧,破晓了...”
“好吧。”叶如尘恢复正经。
顾青辰问道:“你什么时辰起的?今日休沐,衙里也无急事,为何不多睡儿会儿?”
叶如尘带他来桌前,按在椅子上,“给你看个东西。”
桌面比较杂乱,散着许多写写画画被反复涂改的纸张,都是叶如尘打的草稿。
他抽出用镇纸压着的一摞稿子递给顾青辰,然后又去旁边搬了把椅子过来坐着。
顾青辰疑惑地接过,仅一眼,就深深陷了进去。
十几页纸,叫人瞠目结舌,顾青辰屏气慑息,胸中激起一腔热血。
内容是关于陇州的建设规划,分为三个阶段,从农业、工业、商业、教育等各个方面入手,分别阐述了发展方向及目标。
末尾是对未来的展望,虽未写完,但已呈现出一幅令人难以想象的盛世繁华之景,字字珠玑,震人心魄。
其中在教育方面,叶如尘着重提出要让哥儿、女子步入学堂一起读书!
多么大胆的想法,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感动。
顾青辰心中酸涩,不自觉红了眼睛。
“好好的怎么哭了?”
叶如尘伸手勾掉了顾青辰睫毛上的泪珠。
顾青辰吸了下鼻子摇摇头,“没什么。”
就是很感动很开心,他何德何能,会遇上这么好的夫君。
脑海中浮现昨日回城的马车上,夫君抱住他,贴着耳朵低语,“如你所愿。”
顾青辰此刻才察觉,这四个字是多么的沉重。
眼泪不要钱的滑落,叶如尘都擦不及,赶紧把人抱在怀里哄着,“阿辰不哭了~”
“怎么了,和夫君说说。”
顾青辰偏就不说,片刻后缓过来劲儿,才觉得有些丢人。
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复下心情,想到别的,顾青辰缓缓沉了脸。
叶如尘心中咯噔一下,变脸也太快了。
顾青辰断言:“你一夜未睡。”
叶如尘摸摸鼻子,“这个...睡了,真的。”
顾青辰二话不说从他怀中下来,拽着衣领一路将人拖回了卧室,冷着脸命令道:“睡觉。”
“得令~”
反正也差不多写完了,是有些困,叶如尘在顾青辰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脱衣上床,盖好被子,双手迭合,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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